「好啊,我簽。」
第六章
朋友甲:「雅惠,你上次送我那一本小說沒有你們出版社當紅作者寫得好看耶。」
二十二歲的雅惠看了她一眼。「哦,我沒要跟她比。」
朋友甲:「她寫得很棒耶,不像你寫的一直在退步,滿難看的。對了,你最新的一本小說怎麼沒送給我?」
雅惠又看了她一眼,其名其妙的:「不是不好看嗎?那就不要看,省得麻煩啊!」
朋友甲:「話不是這樣說。我們是朋友,不送書給我要送給誰?我還可以挑出你的缺點,讓你進步啊。」
雅惠沉默了會,說:「以前送的書呢?你不是借人了嗎?收回來了沒?」
朋友甲:「啊……我忘了借給誰耶!我是替你作宣傳耶!不然人家怎麼會認識你這個作者!」
──摘錄於雅惠日記
夜星點點。
是近三點時分吧?在經過晚上餐會的喧鬧後,半夜顯得格外的寧靜,斜坡上U字型的每戶公寓全滅了燈,即使是三樓那盞夜夜幾乎都亮的日光燈也難得熄了。
整棟公寓歸於沉寂。一抹黑影矯捷的進入三樓的陽台,隔著玻璃門,側耳傾聽黑漆漆屋內的一切,聽了半晌,從嘴裡取出鑰匙,輕而易舉的進了屋內。
他的眼力絕佳,不靠摸索,直接繞過客廳走至房門前。房門有三個,這是早就預料到的,這種小坪數的房子格局大多一樣。他陰側側地笑,靠窗的房門半掩,裡頭是書房,另間房則關上,餘下的臥房門是大開,明顯看出房內擺了張雙人床,床有薄毯,毯下有人。
他一身的黑衣黑褲,看似緊身,卻也能從袖口滑出細窄的匕首。他輕輕側過地上散擺的書籍,不免皺了眉頭。屋主什麼時候開始看起愛情小說來的?他低頭、瞇眼。上頭作者寫著「於晴」,這是什麼愚蠢的名字?可笑!
他的耳朵活躍地驚動著,細聽雜亂的呼吸聲。似乎……似乎有那麼一點的不對勁?那種呼吸聲像是養了很久沒運動的豬寶寶,是他聽錯了吧?
他露出邪笑。
寧靜的夜除了幾聲狗吠,幾乎連針落地也能聽見,他輕巧的走至床沿。
你死定了,嚴卿官!
他握緊匕首的拳頭泛濕。
只要一刀,一刀就能成全他的未來。
他舉刀,瞪視露出薄毯的一頭黑髮。
他撲了上去,壓制住身下的軀體,刀落
「啊啊!」
他早有防備的摀住對方的嘴。幸好只是小叫兩聲,驚動不了其他人……咦?嚴卿官的聲音怎麼這麼娘娘腔?不對勁!不對勁!
他只手掀了毛毯。「是你?」完了,找錯人了!他的臉一紅,想起自己尚壓在她軟軟的身上,連忙跳了起來,退離她三步之遠。
「你是誰?」雅惠驚駭的叫道,摸索床頭的鋁棒。
「是我是我,你不要緊張啦!」不對不對!黑濛濛的一片,她當然看不清他。「是我!我是望日……」
「望你的頭!敢闖空門去盜別人的,盜我家的你鐵定完了!」她跳下床揮棒。
「喂!」望日不得不閃;她大幅度的揮棒,力道不足,但被打中還是會死得很慘。「喂……你!這是誤會,是誤會!」他非常的有紳士風度,見雅惠踢到書,快跌下,及時抓住她的腰。他的臉龐又微微漲紅。「你自己小心點,要是受傷了,我沒法跟小叔交代!」忽然他的手被人撥開,一抬頭,不知何時嚴卿官進了屋,從他的手裡接了雅惠過去。
本來他是有機會解釋這一切的,不過基於好勝心理,他的匕首又滑至手中,沒吭一聲的攻上前去。
「雅惠,站好。」嚴卿官放她在身後,俐落的格開望日的攻勢,打了起來。
黑夜裡雅惠是看不清楚的,甚至連眼鏡都來不及拿,眼前是模糊一片,但也知道這屋裡有二個人,一是嚴卿官,一是宵小。
雅惠瞇起眼。一向只當嚴卿官身手快了點而已,倒沒想到打起架來好像還有板有眼。日光燈開關呢?開了能幫助嚴卿官吧?至少那強盜小偷要跑,也得經過她!拷!這麼楣,連小偷也給碰上了!
摸到了日光燈的開關,一開,二抹身影同時往後一躍,在狹小的房間裡顯得特別擁擠。
「雅惠,你沒事吧?」躍到她身旁的是嚴卿官。
「我……很好啦。」奇了,他的凶眉又浮現,好像是針對她的。拷!又惹到他了嗎?
「你不會叫嗎?」
「嗄?」
「有賊你不會喊嗎?寧願一個人去應付?」他的臥房在她房間下,如果沒有聽見她初時驚慌的小叫聲,如果來人不是望日,那麼是不是明天就會見到她的屍體?
「我……叫了也沒用嘛……」雅惠小聲地說。
「你再說一次?」
「嗄?」有始以來的大凶眉,差點把他的臉扭曲成怪物,雅惠連忙──口水。
「我叫我叫我一定叫!如果下次還有賊要來的話!」不會這麼霉再來一次吧?說到那個賊,雅惠的眼瞇瞇地看向那個小偷。
「好……好眼熟哦……」她喃喃道。看起來好像是年輕小伙子。
「是我啊!我是嚴望日。」那男孩舉起雙手表示友好。他的臉似乎常紅。
她的朋友用右手指就可以數出來,裡頭可沒叫望日的小子。「我不認識你。」
「不……認識我?」不會吧?雖然他只有十七歲,但完全承襲了嚴家一族俊雅的容貌,這種臉應該可以讓人印象深刻吧?
「記得嗎?你們躲雨,而我在嚴氏大廈裡端茶過去,有一面之緣的啊!」嚴望日熱切期待她能想起。
「哦……」好像有這麼一回事,但沒啥興趣。「這樣啊,你的行為算闖空門,要不要報警?」她是期盼能掛嚴卿官的名字去報警,省得她要做筆錄什麼之類的。
「咦?」嚴望日的俊臉表露驚詫,目光轉向嚴卿官,脫口道:「小叔,你還沒告訴她,咱們嚴家的本業是小偷嗎?」
十分鐘之後,移師客廳
嚴望日摸著光滑的下巴,好奇地瞄了眼離嚴卿官最遠距離的小椅凳。
椅凳倒沒啥稀奇,稀奇的是坐在上頭的女人。她的臉白白的,顯得有些睡眠不足,驚懼過度的大眼則是不敢亂瞟的直視。
「雅惠?」
「啊!幹嘛?」頭一抬,才發現嚴卿官移近,雅惠差點嚇破膽。他靠這麼近幹嘛?
「我是問你餓不餓,要不要吃蛋糕?」
「咦?」來這招?「我不……」她嚥了口口水,摸摸肚子。「好像有點餓了。」
嚴卿官輕笑一聲,敲她一記,就去冰箱拿蛋糕了。
原本她的冰箱是擺好看的,偶爾裡頭放一、二顆蛋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自從嚴卿官自願負起她的三餐之責,冰箱裡每天會被偶爾塞一些熟食,也因此養刁了她的胃。
她不經意地瞥向嚴望日,發覺他在注意她,連忙轉開視線。小偷耶!好可怕!從沒想過自己的鄰居會是小偷,更別談她剛交往的對象會是小偷!
媽的!印象中的小偷是劫財順便劫色,要是在凶狠一點就是劫人命!嚴卿官……劫了多少色或人命她都不管,只要她能安然脫離……
「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雅惠的頭又遭輕敲,乳酪蛋糕擺在跟前,隨即他就坐在她身邊。
她嚥了口口水,捧著蛋糕連著椅凳往後拉。
「你要去哪兒,雅惠?」
「我……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還是把契約給撕了,好不好?」
話還沒說完,就見嚴卿官倏地站起來了。
「你說什麼?」凶眉出現了!
拷!他知不知道他一凶起來,眉毛一拱,足以嚇壞所有良家婦女!
「我……拷!」雅惠硬著頭皮跳起來大罵:「我也是有脾氣的!」
「你又罵髒話!」雙拳關節又啪啪作響起來。
「我罵髒話也比你當小偷好多了!媽的,好好一個人什麼不當,去做小偷?不如跳河自盡算了……你……你笑什麼?」笑得她膽顫心驚的!
「你關心我。」
她怔愣。「有嗎?」順口而出的話,能像盆水澆熄他的火嗎?這麼誇張!
嚴卿官但笑不語。
「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看得毛毛的,很不舒服!拷!就知道自己選錯了路,不該試著去接受他。沒錯,接受他、適應他等於為未來選擇最輕鬆的路子,不必強迫自己付出,也可以安撫其他人的心焦,但沒想到他是樑上小丑!小偷哪!
「別嚇成心臟病。」嚴卿官開口,瞪了她一眼。「嚴家本業是偷竊,但不是你所想像的那般污穢,那種下九流的偷兒還不配與我們相提並論。」
「乳酪蛋糕跟巧克力蛋糕差別在哪裡?還不都是蛋糕。」雅惠喃喃自語。
「雅惠!」
「我要拒絕你的追求……」
「你以為契約是作假?」
「媽的!那種契約只是裝裝樣子而已……」雅惠連步向後退,貼向玻璃門上。他的臉逼近,迫使她不得不撇開臉。拷!他的呼氣都噴到她的臉上,很噁心,他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