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規矩滿多的,要不要先坐下來聊……」癡武及時管住舌頭,因為瞧見田曉郁陰森森的神色。癡武委屈的苦著臉,搔搔頭髮。
「有這麼嚴重嗎?曉郁,如果我考了,是不是會影響我們之間的友情?」
田曉郁張口欲答,卻說不出話來。
「我可不管了?」癡武忽然撲上來,田曉郁習慣了她突如來其的舉動,連忙閃人,癡武見沒成功,再撲上一回。
「你幹嘛?在下雨呢?」田曉郁驚詫的接住癡武的拳。「你……你不是說過不用武術打架的嗎?」
癡武笑呵呵的。「這不是打架,這是切磋。」拳法玩笑似的仿起田曉郁的出招,將她暫時退出走廊之外。
「你瘋啦,尤癡武!」是颱風呢,把她打到雨裡對癡武有什麼好處?田曉郁一時氣了,出拳變快的同時,發現癡武的身手比當初俐落而熟練,是進了風雲以後的成果嗎?或者是原就隱藏的實力?無論如何,癡武的拳讓她下得下全力以赴,聚集全副精神——
在大雨裡不知打了多久,癡武忽然露了個大隙,田曉郁遲疑了下,打下去她肯定會受傷,癡武笑臉一現,趁她停住不前的時候,撲上前抱個滿懷,兩人滾倒在泥地上。
「尤癡武!」好痛,她偷襲!
「呵呵,好好玩!」癡武笑逐顏開的壓在田曉郁身上。「好久沒打這麼過癮了。」
「過癮?」先放開她才是最重要的吧?
「是啊,我喜歡武術。」這是癡武首次承認。「每當我看著童練武,一招一式都是賞心悅目,我會手癢,但不甘心啊,放棄了這麼久,卻從沒徹底過。現在,我總算可以大聲的說,我喜歡練武。」已經遺忘了當初習武起因,但放棄之後,真有一段日子難以調適,看著童一步一步紮實往上爬,心裡有點不甘,卻也為他感到高興。原以為一輩子嚮往著平凡的生活,在進了風雲後,卻逐漸拾起了曾荒廢的基本身手。
童瞭解的。從頭到尾將她勾引進風雲,是有目的的。在這個連空氣中都充滿了武術味道的風雲裡,不可能只有她獨善其身。當了好久的縮頭烏龜,死都不願意承認她喜歡練武,即使在跟其他武術老師笑鬧裡對打,也寧願忽視自己愈發敏捷的身手。
現在,她承認了,卻沒意料中的沉重,反而鬆了口氣。
「你呢?曉郁。」癡武笑得收斂了,難得認真的:「你喜歡武術嗎?」
田曉郁看著她半晌,苦笑:「你壓得我喘下過氣來了。」
癡武吐吐舌,躍身起來,順手將她拉了起來。
一身是泥,田曉郁卻懶得拍了。「我很久沒打得這麼盡興了,尤癡武。我的身體從小就不好,練武是健身,後來喜歡打拳,就慢慢走向這一條路了。我想當老師,是因為我想將曾有過的努力跟喜歡傳達給下一代。」卻在不知不覺中遺忘了原意。「好,公平競爭,不管誰輸了都不能失了……我們的友誼。」她揚眉,微笑。
癡武笑咪咪的點頭。「嗯。」
泰半是癡武的希望大了點吧,田曉郁心知肚明。論真力,以癡武目前的能力還略遜她一點,但假以時日會超越她的。在武術觀念上,癡武的想法……跟童晃雲是如出一轍,這樣好的人才,學校不可能放棄。
風雲每回考試的方法不一,校外人士報名是一套作法,而校內如助教等等應考則又是另一套作法。上個月開始報名,她懷疑這回學校的作法是采長期觀察制,但又何妨?是癡武提醒她練武圖的是快樂,能不能當上就由學校來決定吧。
「下回再來切磋吧。」田曉郁道:「很久沒有對打,跟學生總不能便全力,跟老師打又不敢造次。」
「好啊……阿福伯伯……」癡武縮了縮肩,看著阿福伯伯撐傘跑過格致樓。是不是有什麼工作漏掉了?
「小武,助教,總算找到你們了,你們沒聽見廣播嗎?校長室集合所有的武術老師,準備去搜索那兩個少年搶犯。」
第九章
風幾乎吹走癡武的身體,四個明年的畢業生及時拉住她。
「好……好慘?」雨打在臉上,好痛。
在颱風天裡尋人是件苦差事,而這件苦差事全落在風雲的武術老師身上。警方確定兩個少年搶犯藏匿在山中。卻搜索多日未果。在警員有限的情況下最後一次搜山,校方會配合進行,一方面警民合作,另方面如果在今天還找不到少年搶犯,這一波停留兩天以上的颱風足夠讓那兩個搶犯餓死冷死在山上。
原本癡武是工友的身份,應該守在校長室外等童出來,卻臨時被請了進去。
校長室裡儘是癡武熟悉的武術老師,包括童——一看見他,就連忙向童靠去。他看了一眼渾身髒兮兮的她,隨即撇開頭。癡武吐吐舌,童當著眾人的面沒發難已經很給她面子了,也不必妄想他會有什麼好臉色。
校長簡短的說明了兩個少年搶犯沒帶任何登山必備的用具,甚至只穿著一件短衫,在這樣的天氣裡很有可能會死在山上。地圖上畫了七,八種顏色,清楚劃分了各個老師搜尋的地點,在學校範圍之外的則交給警方負責。
在場的全是自願的老師哪。癡武悄悄數了數,風雲的武術老師盡傾巢而出,連明年要退休的張老師都來了,癡武眨眨眼,童的注意力在校長那兒,卻忽然不及防的握住她的手。
癡武怔楞,微笑的悄悄用力回握。
「尤癡武,唐老師早上請假下山,臨時人手下夠,要加入嗎?」校長看著她。
「沒問題。」
出了校長室,童搜尋她的眼。「你小心點,有事情無線電聯絡。」
「好。」
童晃雲擦了擦她臉上的污泥。「你……原本——我應該保護你的。」
「童,你說得好像生離死別一樣。」癡武等最後一個武術老師離去,用力環抱住童的腰,賊兮兮的看著衣服的髒印在童的運動服上。
「不要亂說話。」他的口吻很沉,相當不悅。
「童,你很矛盾唷。」癡武收回手,抬頭看他。「你耍盡手段想要我在風雲生根當老師,那麼就該有心理準備,將來會有很多事得等著我自己應付。」
「如果可能,我寧願你只會是我一個人的癡武。」
好……好露骨!癡武紅了臉,現在最佩服的是童說露骨話還面不改色。一向她天不怕地不怕,唯有對童沒了轍啊。圓圓的臉埋進童的懷裡磨蹭,含糊不清地說道:
「不管我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的癡武,我都賴定你了,你逃不掉了。」感覺童忽然狠狠抱住她,差點讓她喘不過氣來。不論是青梅竹馬的關係或者發展成男女情之後,在童的懷裡總是心安跟滿足;也許童不曾用言語完整表達過他所有的情感,然而在他的體內蘊藏了多少對它的情感她都能隱隱約約感覺到,在她還懵懂無知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守護著她。
他沉默寡言,卻用他獨特的網網住了她,讓她心甘情願的。
「你……有事就叫我。」
「沒問題。」她笑咪咪的。
每個武術老師手下各帶四名身手俐落的畢業生;唐澤元不在,由癡武帶領他的子弟,童晃雲臨走前,跟她對調兩名學生。
狂風吹著雨,再打在臉上,即使穿了厚重的雨衣,也能感受颱風的威脅。
「師母,小心。」一名學生及時拉住腳底打滑的癡武。
「好……謝謝。」黃色的運動服是童的學生,看來跟童一樣的嚴肅;可怕可怕,才幾歲的孩子就成了小老頭,這就是童的罪過了。
「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師母哪?」癡武有點尷尬,但臉在發笑,三步並兩步追上那男孩。「小子,有沒有一塊長大的青梅呢?記得要對她好點——」遭來怪異而嚴肅的一瞥,癡武歎了口氣:「當我是開玩笑好了。」這小鬼十年後肯定又是另一個童晃雲了。
雨裡,唐澤元的學生走在最前方,從頭到尾沒停下等他們;職業歧視還在吧,癡武打開無線電,視線內察看有沒有那兩個少年搶犯的影子外,還得注意姓唐的學生,好累。
雜音立現,混著李承中的聲音——「九號小屋沒問題。」
癡武看看地圖,上頭對學校所屬的小屋標號,方便尋找。找了快一下午,就是沒個影子,好想縮在棉被裡喝熱湯喔。
「癡武?」是童的聲音。
癡武露笑。「我在。」童總是這樣,一下午少言少語,但不定時的確定她的存在,就不再多言。
童的聲音隨即沒了,取代的是李承中的埋怨。「搞什麼鬼!要讓我抓到那兩個小鬼,肯定先揍他們個半死。」
「你要下得了手,我明年也不退休了。」是張老師老邁豪爽的聲音。
風雲的老師哪,總把學生排在第一位,即使再不濟的學生也不信教不好,這樣的心態已是少見,這讓她……躍躍欲試,除了教給下一代強身的武術外,還能傳達什麼樣的武術觀念給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