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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於晴

   

  「璇璣姊的身子好像不是很好吧?」不知何時,翠玉悄悄放慢了腳步,走在璇璣的另一側。她深深吸了口氣,走在璇璣的身邊,頓覺涼爽而輕鬆。

   

  「我……是嗎?」璇璣還是微笑。

   

  「八成因為璇璣姊從小是私塾老師的女兒,所以跟咱們不一樣,沒下過田,身子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如敏搶話答。

   

  「私塾老師?那多好啊。」翠玉歎了口氣:「不像我老爹是種田的,碰上了水旱災,沒有飯吃了,就會賣女兒。不得不賣啊,不然我家弟弟妹妹會活活餓死。」

   

  璇璣瞧了她一眼,安撫她道:「各人有各人的命。你爹賣了女兒,他必也萬般不捨。」

   

  翠玉聞言,眼睛有點紅紅的。「你說得是。我離開前,老爹還哭得淅瀝嘩啦的,說等我滿了三年約,就能再見面了。」

   

  秦璇璣始終浮著沉靜的笑臉,沒有再搭話。未來的事誰都難說,也許三年後翠玉嫁作人婦,也許三年後再因水旱之災,又賣了她,讓她懷著希望總比難過要好得許多。

   

  剩餘的十餘丫鬟忽然停下,因為前頭的元總管急急迎向一名剛走來的男子。璇璣看了眼那男子——身著白袍,儒雅俊雅,他身後跟著一名漢子撐著傘。

   

  她輕輕啊了聲。

   

  「怎……怎麼啦?璇璣姊。」

   

  「不……沒什麼。」她小聲道。

   

  進了聶府一個月有餘,仍沒見過聶家的主子們。在進聶府之前,就曾聽說聶家上上下下共有十二名兄弟,每個兄弟身邊都有一名忠心的漢子專門伺候著。老三、老四、老七、十二都留在府邸裡;看他衣冠楚楚,一身白色繡袍,身後有僕撐傘,理應是聶府的主子之一。而在年歲的推演上,不是老三聶封隱,就該是老四聶元陽。

   

  她又瞧了他一眼,耳邊隱約響起元總管熱絡的大嗓門,像是在報告今天的工作。那白袍男子隨意的打開扇子,目光不經意的掃過這裡,她悄悄的退了一步,適時隱身在翠玉身後。

   

  明知自己的容貌並無特別之處,但為預防萬一,還是不願意任何人注意到她。

   

  現在的生活是苦了點,勞動讓她細長而潔白的十指青蔥變粗,但她滿足了這樣的生活——沒有任何的怨恨,沒有任何的鉤心鬥角。

   

  她的眼角瞟去,看見那男子移動了幾步,元總管又嘮叨的跟了上去,那男子頗具耐心的微笑,又往這裡看了幾眼,從這個角度正好瞧見她——

   

  璇璣靜靜的、不著痕跡的又往後退了一步。

   

  「啊,那好看的人走來了呢,我猜他是咱們的主子之一,是不?」翠玉臉如火燒的低語。

   

  「四少爺,四少爺!」元夕生連忙追上前來,嘴裡叨念著:「您也要為丫鬟們打算,懷安那丫頭服侍三少爺,三天兩頭躲起來哭,好歹您也幫忙說說話。還有,大熱天的,您要出門,不是奴才阻止,但您身子本來就不好,萬一半路昏……」

   

  「難不成你要代我出去談生意?」聶元陽適時的打斷他的話。

   

  「不不不!奴才沒那頭腦,也沒那膽子……」元夕生急急跟在他身後。

   

  聶元陽面露微笑,徐緩的走過這些丫鬟們,溫煦的眼瞟過每一個垂首的丫鬟,隨口道:「那,你去說服三少爺接回他的書肆,我也就不必頂奢大熱天出門了,是不?」

   

  「啊……」四少爺想玩他啊?現下誰有這個瞻子跟三少爺談這種話題啊?其實不止這個話題;三年前他喜歡三少爺、尊重三少爺,但現在喜歡尊重依舊,但就是不敢靠近……他可不想被罵得躲在角落裡哭得肝腸寸斷。

   

  元夕生還想勸說什麼,忽然跟前的聶元陽停下來,害他一頭撞上去。他天生力道就大,聶元陽身邊擋傘的漢子及時托住元夕生的頭,將他扶正。

   

  「四少爺……」嚇死人了!要是把四少爺給撞飛出了迴廊,他也就不用再活下去,直接上吊見閻王算了。

   

  「你把臉抬起來。」聶元陽懶懶的,停在一名素衣白裙的女子跟前,溫吞吞的繞了她一圈打量。

   

  元夕生怔了怔。「咦?」什麼時候,這樣貌不出色的丫鬟也會引起四少爺的注意?不過話說回來,當日買的丫鬟裡有這一號人物嗎?怎麼他都給忘了?

   

  璇璣微微苦惱了起來,但依舊聽話的抬起白皙的臉,目垂而立直。

   

  「嗯——」聶元陽細細打量了下。貌色中等,在大庭廣眾之下該是吸引不了任何人的注意,偏偏萬點紅裡他就是瞧見了她。

   

  看她垂首似有些緊張,他微笑,語帶親切的問:「你叫什麼?」

   

  「奴婢璇璣。」語調不高不低,不特別細緻也沒抖音,像是聽過就會忘了的聲音。

   

  「哦?璇璣?姑娘家倒難得有這樣的閨名,你父母識字?」

   

  「先父識得一二。」還是不高不低,溫馴得就像是聶府裡的每一個僕人,看了不見得能記住臉孔,聽了不見得能記住其聲。

   

  聶元陽沉思了會,略略俯身,嗅了嗅她週遭的氣味,面容仍帶笑,卻頗有含意。他懶懶的說:「夕生?」

   

  「奴才在這!」

   

  「這ㄚ鬟們是什麼時候買回來的?」

   

  「一個月前。」

   

  「哦——是新來的啊。」難怪他沒見過。「你把雙手伸出來。」

   

  璇璣遲疑了下,十指青蔥並伸。

   

  「你十指修白而新繭初生,膚白體香,姑娘合該是教人侍候的小姐,怎麼委屈自個兒來聶府當個丫頭呢?」他偏著頭又細瞧她一眼。「再者,你早過及笄之年了吧?」

   

  「奴婢今年二十有二。」

   

  「二十二?」他略驚詫。能猜得出她過及笄,是因為在這一票丫頭群裡,她顯得相當的格格不入,站姿沉靜而內斂,絲毫沒有少女初進大府的青澀不安。「我以為以你這年紀該在家相夫教子,縱然入府也該是個奶娘。」當個丫鬟委實是過大了些。

   

  「奴婢尚未婚嫁。」

   

  「哦——」二十二未嫁通常別有隱情,再細問恐怕就觸及她的隱私了。基本上,只要年紀不是大得誇張,他是不會干涉僕人的聘用問題,夕生能用她,就表示她的身家清白。

   

  但,她身上帶有淡淡的紙香味,應曾是個與書親近之人才是。

   

  他沉默了會,合上了扇,往外走了幾步,璇璣才鬆了口氣,他忽然又回頭問道:「那麼,你也該識字了?」

   

  璇璣福身。「奴婢承先父教誨,識得幾字。」見他聞言後離開了迴廊,才又輕吐氣。

   

  她有這麼明顯教人注意到嗎?明明貌姿平庸,剛入府來時,元總管也老忘了她這人的存在,丫鬟們有時還喊不出她的名字。在一個團體裡,該炫目的是像懷安那樣熱情的丫頭,而非她這樣的人,是聶四少爺利眼瞧出了什麼嗎?她的眉間打了褶,只盼經此一回,不再惹人注目。

   

  「夕生,那個叫璇璣的丫頭,你是打哪兒買來的?」走出迴廊,聶元陽狀似隨口問道。

   

  「璇璣?她……她啊。」元夕生搔搔頭,苦著臉回憶。「她……她叫秦璇璣,她的老爹好像在鄉下當過幾年私塾老師,今年剛過世,需錢葬父,我就勉為其難讓她進聶府來,應該是這樣的吧。」想都沒想到少爺會注意到那名丫鬟,若不是先前他耳尖,聽見了如敏、翠玉的交頭接耳,勾起了他的回憶,還當真忘了有這名丫鬟。

   

  聶元陽莞爾一笑。「應該?這倒少見了,難有你記不住的事。」元夕生紅了臉。記憶力一向是他最引以為傲的,上自聶府祖宗八代,下至新來的廚娘丫鬟,通常只要談上一回話,腦海自然烙下了影子,終生不忘,如今四少爺這句話無異是拆他的台。

   

  「少爺,這可不能怪奴才。」他不平的抱怨申訴:「她本就沒什麼特別之處,一個秦璇璣,往街上抓十個八個回來都不成問題,這樣普通的一名女子怎能引起注意呢?」老實說,四少爺會突然點出她,他私底下還認為四少爺眼睛出了毛病呢。

   

  見他滿嘴抱怨,聶元陽輕咳了一聲,微笑道:「夕生,我沒要干涉你,只是問問罷了,你想怎麼編派就由你,要是做得好,論功打賞也由得你去做就是。」他擺了擺手,跟身邊的漢子離去。

   

  元夕生摸摸鼻子,往迴廊走來。「走吧,走吧,方纔你們瞧見的是四少爺,以後見了人要叫的……」眼角不由自主的看著秦璇璣,就是不懂她哪裡惹人注意了……啊啊!他的雙眼發亮。

   

  「你……你,就是你!沒錯,方纔你跟四少爺說了什麼?」

   

  她抬眼,顯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剛剛他不也在旁聽見一切了嗎?

   

  「你說你識字?」他簡直眉開眼笑,笑得合不攏嘴了。

   

  她遲疑了下,福身。「是,奴婢識字。」好像……不太對勁,幾乎可以預見自己的雙足已陷泥沼。不要啊,她只想混在人群之中靜靜的過日子,不生變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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