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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於晴

   

  聶問涯聞言,抬起臉,余恩對上那雙溫和黑眸,憶起昨晚的「問心而已」,一時之間尷尬害臊不已,咬了咬唇,露出羞澀的笑顏。

   

  細眉黑眼之間皆是笑,貝齒露白,唇勾笑痕,略嫌蜜色的臉頰也微微泛紅。

   

  「早,七爺。」

   

  歐陽呆呆的瞪箸她,脫口低語:「這是苗姑娘嗎?怎麼比起以前……順眼許多?」

   

  額頭忽遭一擊,痛得他低呼。「爺……」爺的出手真快,也不留讓他解釋的機會。

   

  聶問涯雙手斂後,目光不離她,說道:「你自受傷以來,不曾外出過。過去你擺粥攤,少有逛街,今兒個咱們不坐馬車,就走路,約要半天,你耐得住嗎?」

   

  「嗯。」她的眼赧然垂下,心窩溫溫熱熱,如暖流久久不散。

   

  他大概永遠也不知道他的一句「問心而已」,具有多大的威力,拯救了她長年自卑的心。

   

  聶府十步之外,拐進其中幾個小巷出去後,便是熱鬧的大街。大街極長,到了後半部,正是封澐書肆。

   

  封澐書肆乃聶家三爺所開,今日正逢每月出書之日,來往文客無數,聶問涯蹙起眉,俯頭向她說道:

   

  「我送譯文進去,你在這裡等等吧。」語畢,往書肆擠去。

   

  余恩安靜地站在外頭等候,目光流轉之間,瞧見彭廚子的打量。她猶豫了會,說道:「彭廚子,真是過意不去……前些時候弄髒你的廚房。」

   

  「知道就好。」他沒好氣地說道:「不會作菜,又沒人會瞧不起你,幹嘛硬撐。」

   

  她淡淡苦笑,不置駁詞。

   

  「我雖不怎麼喜歡你,但既然七爺喜歡你,咱們當人奴才的,也不好說什麼。聽說你也是孤女一個,從此飛上枝頭當鳳凰,也算你命好了。不過,七爺再怎麼喜歡你,我還是希望你別再進廚房,毀我彭廚子的名譽。」

   

  她張口欲言,話到舌尖又吞下,最後只能說道:「我不再進廚房,不再動廚具,彭師傅大可放心。」心理微微悵然若失。

   

  所失什麼呢?不是恨師父傳她一身手藝的目的嗎?不是恨師兄欲書她於死地的原因嗎?她已無一技之長,算是還了恩,不再相欠啊。

   

  彭廚子滿意的點頭,目光跟著溜進書肆,自言道:「肚中有文墨的人就是不同,哪日我也來寫一本食傳,將我數十年的經驗流傳後世。」

   

  「食傳?」

   

  「沒錯,我自幼鑽研廚技,雖不敢說普天之下難有人匹敵,但我敢保證沒有多少人有我用心。我不但創新廚藝,還研究他人技法。」見她專注傾聽,他就忍不住舌癢說道:「好比雲南有一種柔豬,是用米飯餵成五、六公斤的小豬,你不知道吧?等月底送來之後,經我巧手,連骨頭也能入口。」

   

  「我對野菜較有興趣。」余恩試著答腔。

   

  「野菜?那是低階層工人食用。」

   

  她露出淺笑,不知該如何反駁,只簡單說了一句:「好吃就好。」

   

  「好吃就好……」彭廚子如遭重擊。

   

  「怎麼啦?是我說錯話了嗎?」

   

  「不……不……你說的沒錯,好吃就好!好吃就好!」彭廚子大吼,引來不少百姓注目。

   

  聶問涯從書肆走出來,瞪彭廚子一眼,向她溫笑道:「難得出來逛,若有喜歡的玩意,儘管說無妨。」

   

  「我暫住聶府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能再多作奢求。」她低語,眼角悄悄瞧著。

   

  他忽然沉下的臉龐。

   

  「你不算客人了。」

   

  不是客人,那算什麼呢?若是以往,必定充滿疑惑不安,總覺欠他的恩情愈來愈多,難以償還。如今……「問心而已」,不過簡單四字,卻是豁然開朗,身上重擔盡卸而下。

   

  彭廚子在原地楞了一下之後,快步追上他們,將聶問涯用力擠開,對著她說道:「你的廚技差,沒想到你的觀念倒挺不錯的。」

   

  「啊……謝謝。」

   

  聶問涯利眼瞪他,他渾然不覺,邊走邊繼續問道:「其實你好歹也曾是個廚子,姑且不論咱們七爺的口味有多差勁,但野菜大多有澀味,你都如何處理?」

   

  她思索了一會,說道:「朱瀟曾著救荒本草,觀察四百餘種野菜,野菜有澀味並不絕對,我以往多半是加以調味。」

   

  「調味?怎麼調?你買的是哪縣哪城的調味?油、糖、醋、醬,光是其中一個又細分好幾百種呢。」

   

  「我是自己動手做。」

   

  「自己動手?」彭廚子吃驚問道。「你自個兒調的,能吃嗎?我怎麼沒瞧過?」

   

  那些醬品多遺留在冬芽那裡。她搖頭。「我沒再做過了。」

   

  「還記得那一罐醬豆腐乳嗎?是年初余恩多留給我的。」聶問涯將彭廚子微推開,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她害羞的連忙將手藏進袖衣裡。

   

  「赫!」彭廚子倒退兩步,食指發顫地指著她:「就……就是你?」

   

  余恩緊張地看奢聶問涯。「不對嗎?是吃出什麼問題了嗎?」

   

  聶問涯搖搖頭,輕推她的腰際繼續往前走,彭廚子連忙衝上去撞開聶問涯,瞪著余恩。

   

  「就是你?你是怎麼做的?」騙人吧?她明明連粥也會煮爛,還吐了一地,怎會是做出那罐醬豆腐乳的師傅呢?

   

  聶問涯抿起唇,心頭升起薄怒,視線落在余恩的臉上,勉強壓抑下來。

   

  歐陽見狀,在旁低語:「七爺,別氣別氣。彭廚子一遇到懂廚的,總是六親不認,巴不得將對方所學所知盡納為己有,尤其他又接下馭食帖……」

   

  「我可沒氣。」

   

  「沒氣才怪。」歐陽咧嘴笑道:「奴才可有好幾年沒見到七爺露出惱怒之意。以往七爺一氣,總會念佛靜心,如今您佛珠也不戴了,我就說,有氣就要發洩,悶在心頭只會愈滾愈大……痛!」額頭又遭一擊。七爺夠狠,不再修身養性後就拿他開刀。

   

  「你的話愈來愈多了。」聶問涯說道。左手腕上的佛珠確已不見,是擱在哪兒了?

   

  眼角瞥到鄰近餅攤,攤前無人買,攤老闆是一對雙胞少年,膚色黝黑而清秀。聶問涯瞇起眼,對上其中一名少年的注視,後者急忙撇開,掩飾眸裡的狡黠。

   

  「七爺要吃嗎?」歐陽循線望去。「奴才這就去買。苗姑娘,要吃什麼口味的?」他的大嗓門驚動余恩與彭廚子的交談。

   

  余恩抬起臉,怔仲了下,笑道:「我不餓……」

   

  「好心的姊姊,買一個吧,這位胖大叔要不要也買呢?」其中一名少年渴求地看著他們。「咱們兄弟今天第一次擺攤,還沒開市呢。」

   

  已過正午,還沒開市?她第一次擺粥攤時,也是久久之後才有人上門。

   

  「好……那請給我一個梅花餅吧。」她的左手忽然讓人握住,她一嚇,不知何時聶問涯已走至她的身邊。

   

  「就四個梅花餅吧。」

   

  左手有些在發抖,難以掩飾。他……他從沒做過逾矩的舉動,悄悄抬眼看他,他的目光停在餅攤前,狀似專注。他不知道他握住她的手嗎?還是裝作不知道呢?被他握住的手腕在發熱。天啊,不要讓他瞧出她的窘狀。

   

  梅花餅熱呼呼的送來。聶問涯俯頭附在她耳畔說道:「慢點再吃。」目光注視歐陽大口咬下。

   

  余恩才要問為什麼,歐陽跟彭廚子便嘔吐出來。

   

  「這是什麼玩意?難吃得要命!」歐陽叫道,瞪著那一對微微發抖的雙生子。「你們搞什麼?這麼難吃的玩意也敢拿出來賣?」

   

  「爺……不賣不行啊,平日餅攤是娘在顧的,她這兩天生了病,咱們兄弟為籌藥錢,只好自己動手出來賣啊。」

   

  「賣得出去嗎?呸,憑這口味,到日落也賣不出一個來!」歐陽斥道。

   

  「那……那可怎麼好,弟弟?」自封為哥哥的那名少年淚眼汪汪,不住的瞧著大彭廚子。「咱們努力做了一上午呢,連點銅板都賺不回來……嗚嗚……」

   

  「弟弟,不要哭,咱們再努力點,說不定是這爺兒的口味不對勁,不是咱們做得不好。」另名少年瞪了他一眼。

   

  「嗤,你們究竟誰是兄誰是弟啊?」

   

  「我!」一對少年齊聲喊道。

   

  余恩噗哧一笑。

   

  「喲,這姐姐在笑呢,笑了之後多好看。」少年拿起菜刀一劃,在餅上畫個笑臉,直接丟進鍋裡煎,眼角不住的瞄著大彭廚子。

   

  雖不刻意,但畢竟少年心性,見彭廚子始終無動於衷,心頭有些急了。聶問涯將他們的舉動盡收眼底。

   

  「啊,小心哪。」

   

  「余恩!」聶問涯未握緊,一時抓她不及,立刻跟上前。就見她推開少年,動作極快的將過焦煎餅撈起來。

   

  熱油滾燙飛濺,她直覺閉緊眼。過了一會兒,並沒有感覺熱油燙身,微微張開眼,瞧見眼前一片袖尾。

   

  「七爺!」她驚叫。聶問涯只手護住她的臉,她忙將他的袖尾捲起,心驚肉跳的。「有沒有受傷?」油透薄袖,在手臂上輕微燙上個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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