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微笑。「那人像是運兒?」
無鹽點頭,面露羞怯。「我本不想刻他的。事實上,我對燕奔的身形臉狀較感興趣,也是項挑戰,但不知怎麼地,就忽然想刻龍天運。」
「哀家沒你的天份,刻來只是興趣,哀家不刻旁的,只刻秘戲圖,」見無鹽有些吃驚,她笑著擺擺手:「我連先帝也不敢說,僅是自鑽自研,哀家對秘戲圖向來有古怪的癖好,你在運兒船上該發現尚有其他秘戲圖案。哀家的作品盡堆在他的樓船上。」
無鹽見她面容可掬,又傾身向前了些,太后看她欲言又止,也傾向前。「你有話直說,不必拘束。」
「太后喜歡版畫,可有嘗試過用彩版?」她的眼睛炯炯發亮。
「彩版?」太后楞了楞。「你是指……前些日子山東出了一名胡伯敏所制的彩版。」
無鹽點頭。
太后僅是微笑。「哀家雖在宮中,對外也燎解不少,取了一套胡派彩版回來瞧瞧,是新奇了些。但除了首頁雕刻細緻之外。沒有可看的了。倘若將來盜其法而研究之,這胡派沒有生存的餘地。不過,這姓胡的花下的心思必然可觀,對版畫有一定的狂熱,否則,連哀家都沒想過的事,怎會輪到那小伙子呢?可惜他太過倉促,挨不了多久的。」
無鹽紅了臉。「事實上……那是我研究出來的。」
太后驚詫,重新打量她。「運兒只是提及長安馮十二想見哀家,倒沒說出你就是那研究彩版之人。」
「我進宮一時急了些。什麼都來不及帶,太后若願意,下回我托人送進我的草圖。盼指點一、二。」顯然無鹽相當興奮,以致沒發覺太后奇異的目光。
「你要進宮,何必托人?哀家在皇城裡久未遇懂版畫的師傅,你雖居康王府,時常入宮見哀家並不是難事。」
「康王府?我與康王府裡的人並不相識啊。」她去康王府幹嘛?難道康王府裡另有懂版畫之人?
太后啞然,原來天運將她帶進宮是為信守承諾。方纔她尚以為他只是將無鹽帶進宮,教她瞧瞧得帝而毀之的無鹽女。
她起身。原本對這無鹽女談不上什麼好感或是不好的,但就衝著同道中人的分上,不免偏了幾分心意過去。
她牽起無鹽的手,慢步走向桌前。
無鹽有些受寵若驚。是要看什麼版畫嗎?若是早知太后的秘戲圖版淨擺在龍天運船上,必定向他討過來。
桌前並無版畫,僅有一本圖史。
「哀家等了十多年,等的就是這一天。」太后忽然說道。
「啊?」無鹽順著目光瞧去,那本圖史上頭寫著「金壁皇朝龍運圖史」。「是預言史?」
「正是金壁皇朝的預言史。當年哀家有幸窺視,忍不住多瞧了幾眼,卻不知是福是禍。」她語重心長。「哀家甚至想也許諸葛先生早已預料哀家窺視後的下場。」無鹽不敢搭話。事實上,地想翻,想知道姓諸葛的為何扯進她?
「那年運兒十二,煌兒十七。先帝寵太子是眾所皆知,然而運兒出類拔粹更勝太子亦是眾人所知。當年哀家瞧了圖史預言僅到運兒之後,便不敢再瞧,你可知為什麼?」
「預言裡既有朝代更替,必有生死相離。」無鹽喃喃道。
太后微點頭。「我知預言卻無能讓先帝及天煌起死回生,還必須飽受煎熬。那年我將運兒叫至跟前。告訴他始末。哀家由他自個兒決定將來命運,若依預言,勢必他的命不久矣,若不依……倘若將來金壁預史因他而改,走向旁的路線,哀家就會是那罪魁。」
無鹽聽得入迷了。「然後呢?」
太后頗有含意地瞧她一眼。「他說,他要留下你的命。當時,他沉思了半晌才告訴哀家:帝位既然始終非他,何苦霸有?從此,哀家將他送出了宮,他擇船而出,圖史上記文,他為帝不過半年,將他送出宮是盼他知民間疾苦,將來是半年皇帝也好,是數十年帝王也罷。終要為百姓謀福的,卻不料他開啟了自個兒的盛世。」
無鹽正欲問道什麼盛世,太后素手揭開了龍運圖史。
她翻至數頁後,上頭寫著兄帝沒,寧王替,天下平,金壁從此興;一女出,有無鹽,得帝而毀之。
這是寧王為帝的第一卷,短短幾行卻透露出隱憂,配於預言的目二幅圖,圖上男子身著皇袍,頭上的皇冠卻是傾斜,面容盡露不可一世之相,圖該是好圖,然而男子的身後卻站了一名女子,僅露半張臉,她手持利刃橫在皇帝的心蛾之前這著實令人匪夷所思,莫怪忠於龍天運之人皆想殺她,這圖確實有誘人誤以為無鹽女弒帝的可能。
「如果他死,我會在他墳上守一輩子的。」她喃喃道。
太后微微一笑,翻至第二頁,依舊是無鹽女毀帝的預言,第三頁則描述了雙生子交替命運的預言。固有二名長相一般的男子,原先狂放不羈的男子已褪皇袍.僅是平民打扮,而同樣面貌卻顯沉穩的男子則換上皇袍。
「數年前。哀家僅看於此,便不敢再看下去。」太后翻頁的手指頓了頓.欲掀下一頁而面露猶豫。半晌才軟了口氣放下圓史。
「現今的皇帝已是兄弟交替。運兒已非九五之尊。」
無鹽微張著嘴,不知該說些什麼。
「從他出長安開始,便由康王替之。哀家深知後宮的苦,倘若他真無意為帝,萬不必殘害二十佳麗,所以他為帝半年未有嬪妃是哀家的主張,康王替位後.哀家作主。擇後選妃。其后妃皆屬康王。」太后微微苦笑:「今年春初.圖史忽然被辭官歸鄉的劉公公偷走,運兒微服出巡。他告訴哀家,半年已至,兄弟交替,他要尋那無鹽女去了。」
「找我?」莫怪他初聞她叫無鹽之時,面色有變。
大後像未聽見她的問號,自言道:「哀家甚至不明白究竟是預言實現了,或是咱們迫它實現,當年哀家若沒因一時好奇。窺視了預言圖史,那麼運兒心中不會時時牽掛於你,也許他依舊為帝。」
他牽掛於她?無鹽顯得有些迷惑。她以為,他會想殺她才是。
「現下,他已不再是皇帝,從此之後他成為康王。這是秘密,除了皇子之外及幾名親信之外,就你我明白。」太后再度執起她的手,溫笑:「等你入了門,就時常過來請安吧。」這是她對無鹽的最大包容,因為從他的兒子眼裡看出他相當的喜歡這名女子。
出了昭陽宮,龍天運正同燕奔說些什麼。
「我……有點混亂。」無鹽深吸口氣,喃道。
「是嗎?」他執起她的手走出昭陽宮。
「我想你並沒有告知我,你已非帝王。」她抗議,心情卻忽然變好了些。
龍天運聳肩。「這是我的允諾,除非瞧過圖史之人。否則秘密終究該屬秘密,說不說出母后決定。」他停步,暫時摒退周邊宮女及燕奔。
「皇兄?」興慶宮中一名面貌相仿男子瞪目。他身著龍袍,貌神似龍天運,然他渾身僅有沉穩而無懾人之勢。
龍天運微笑。「數月不見,你倒未變。」
龍天璽苦笑。「你尋圖史倒苦了我。」忽地,他皺起眉,瞧見無鹽。「這是哪兒來的宮女。竟敢放肆近帝身畔。」
無鹽也跟著皺起眉頭。
龍天運搖首輕笑。「方纔跟母后請安過.現下母后召你上昭陽宮。」
「這種小事何必皇兄來說?我立刻過去。」龍天璽停下步,有些遲疑地,再瞧瞧無鹽女。她瞧來並不像是宮女,像與皇兄親近得很。「前幾個月.母后要我代皇兄擇後選妃,如今皇后正是母后娘家之女,小時咱們曾有一面之緣的……」他舔了舔乾澀的唇,實難以啟口。那是殺頭的大罪,敢占皇后完璧之身,叫他如何說得出。洞房之夜他……。
龍天運揮了揮手。「去吧,母后正等著你請安呢。」
待龍天璽為難的離去之後,無鹽忽然問了一句:
「他像是不知情。」
「他的確不知預言所謂何事,等咱們離開後,母后自會告訴他。眾皇子也無一人敢對他提起。」
「離開?」
他微笑。「是啊,現在是咱們該離開長安的時候了。」
一切交替順利完成這是諸葛靖雲的預言,他卻用另一種方式表達。
* * *
出了宮。
馬車直駛岸邊。
「咱們不回你娘家了。」他抱她下馬。
「娘家?我可沒答應嫁給你。」
「哦?當真?我還當你迷戀過度我的身軀而離不開了呢。」他笑語道。
無鹽見他似乎特別高興,她又狠狠地想撲上前咬他的唇一口,卻教他覆了上去。
「唔……」想踢他踢不成,因為容易跌倒。可惡!他當真以為她只為他的身體嗎?「想不想去河南?」他喃道。
「河南?」她無意識地重複.見他抽離她的唇,又忍不住貼上去吸。噢,可惡。她真的上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