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宮」門外,出現了皇上的身軀,雖然背光,但也瞧出皇上爺的臉上已非單單不悅二字可言了。
「你跟了我幾年?」
「除去那半年,足有三年光陰。」嚴堂斂聲道,汗如泉流。但右臂揮刀不放,他垂首,讀不出他的殺機。
「你卻為了一段預言背叛我?」
「奴才不敢!但諸葛先生的預言已靈二代,若要確保金璧江山,她非死不可。嚴堂聚氣凝神,一股作氣提起身子,旋身就要朝無鹽砍去,卻覺背脊一陣酥麻。他尚未砍下,瞪著無鹽的眼逐漸渙散,而後滑下。
燕奔靜靜地上前,托住他的身形。
「帶他上岸,差人送回老家。」
燕奔默不作聲,同鍾憐退出「春宮」。
「嚇著你了嗎?」他問。
「不……」無鹽疑懼的開口。大眼有些無措。「他……死了嗎?」
「沒有,但他的下半生會比死更難受。」
「你……會折磨他?」
他揚眉,卻不復平日懶洋洋的笑意。
「我不會折磨任何一個對我忠心的人.但他的族人則否。」
「我不懂……」無鹽喃喃道。以往的世界只有版畫,不料遇上這種事情。她跟嚴堂……有仇嗎?她不敢再瞧地上那血淋淋的手臂。
「你不必懂。」他伸出手。「跟我來。」
「去哪兒?」
「你要在這裡睡?睡得著嗎?」
她遲疑了會,才上前執住他的手。他不再帶笑的臉龐有些落寞。原本以為他是遊山玩水的紈褲子弟,如今卻覺他的背後像有許多秘密。
見他神態略嫌哀傷。她衝口改變話題。
「不問我這啞巴怎會說話嗎?」
他揚眉。目光從血淋手臂調回,若有似無的微笑浮現。
「我需要問嗎?你的女侍忠心於我。」
無鹽睜圓了眼,心頭略為不快。早在第二天她就發現小喜子陸續將啞藥混在人參湯裡要她喝,她沒理由喝,但仍然隱瞞了她會說話的事實。少說少錯,不願讓人發現她是馮十二,在長安之外馮無鹽無人識得,但馮十二不一樣,她雖不在意是否完璧之身,但不願閒話傳出,讓親人蒙羞。她視鍾憐為妹,也因為鍾憐隨侍在側。所以讓她知道這秘密,卻不料——
「你多久以前知道的?」走進他的房,她問。
「你何時告訴憐兒的,我便何時知道。」他意味深長的微笑:「不必在乎這些,將來。她會對你忠心的。」
「你以為我當真會嫁你?」
「你不嗎?」斥退了小喜子,合上房門。窗外火光依舊,但人聲漸微,未久,船上平靜如昔。
「我……已過婚嫁之齡。」無鹽的心思被這話題盤據。
坦白說,對他的提親,仍然不太習慣。以往來提親之人,皆是雕版師傅,但他不是。他甚至不知她另一種身份,那為何甘願娶她?他若願意,還是可以將她視為青樓女子,不必負任何責任,如果只單單為了她腹中可能的孩子而娶她,那樣的理由未免太過牽強。
「我今年二十八,照理來說,也稍嫌老了些。」
「你……家中未有等你的妻子嗎?」也許,他是要納她為妾。
「不,我沒有。」他溫吞吞地說,房內只有一個椅凳,是擱在書桌後頭,無鹽心思有些紛亂的坐在床沿。而他理所當然的擠上了那張床。
「我的娘親在我十二歲時曾說了些秘密給我聽。打那時起,我就沒想過要成親,至少在事情未解決前,沒有這個打算。」
「啊?你這是在做什麼?」她斥喝,還來不及退開,就發現自己被埋進他溫暖的胸壑,向床鋪倒去。他要動手了嗎?天,她甚至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你猜我想做些什麼?」他歎息,瞧出她的緊張。「我受驚了,而我一個人不願獨眠,既然『春宮』今晚不便住人,那麼你就只能有一個選擇了。」
她僵硬的身子不敢亂動。下午時他尚……無法克制對她的慾望,誰知道眼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何時會起獸心。她蹙起眉頭,會想過倘若她真懷有孩子,勢必要有個爹,嫁給他或許真是個可行的方案,但她討厭跳進另一個牢籠——
「或者可以打個商量。」她喃道,卻被他一字不漏的聽見。「我可以當他的掛名妻子,隨他在誰身上洩慾或另納房妾都行,不必理會我,只須給我地方住,誰也不必管誰,這倒是個好方法。」只是身份上躍為龍氏,照樣可以發揮她的長才,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法。
她是曾有打算等親爹百年之後,踏遍中原各地追尋版畫歷史的念頭,她沒想過回長安,因為祖宅必會讓數位姐夫妹婿給瓜分,再者那時她已年逾五十以上,怕也時日無多了。就算真有需要夫婿之處,也可買下落魄男子的妻妾名號,頂個名在外也較為方便。
「你有自言自語的習慣。」龍天運忽然張眼揚眉,讓她錯愕無措,驚呼來不及溢出口,就覺他的手探進她的褻衣之中愛撫。
「我會叫非禮的!」她脹紅了臉。
「我可以考慮當你掛名丈夫。」他微笑,俊沉的眼不掩其激情。「你知道的。所謂的掛名丈夫就是在外你愛到哪兒就去哪兒,可以頂著我的姓而無人敢碰你。而我另納房妾,不必理會你。」將她方纔的話照本宣科。
無鹽睜圓了眼,暫時任他在她身上放肆。「你願意?」他的身家條件似乎不錯,她可能一輩子都碰不上這麼好條件的男子。不過,她較為偏向——
「燕恩公可曾娶了妻?」他雖沉默但較無威脅之感。
「沒,但他不是好人選。」他的食指滑下她的酥胸,奇異地,在她身上起了不小的騷動。有些燥熱,她的身子不安地略拱向他。她皺起眉頭,好怪,這就是那夜他佔有她的感覺嗎?
「會痛嗎?」她忽然轉移了話題。對那夜殘存的記憶是像生了場大病,當時無法理解為何有人喜歡做這種事,如今很想……沖涼。雙掌抵住他的身前,他身著外衣。可是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探進他赤裸的胸壑。讓她很舒服,能夠暫時安撫那種燥熱感。
他對她的大膽感到驚訝。「不,不會了。」在她看似傳統的外貌下,有顆大感新鮮有趣的心,她舔了舔乾燥的唇。
「真的不會嗎?」她真的不太能控制自己,他在她身上下了一簇火苗,單單只是手指碰觸他的胸還不夠,她完全的拱上來,口乾舌燥地。「你對我下了什麼咒語嗎?」
他微笑,雙手滑至她的臀。「倒不如說,你單純到不掩其熱情。」
她皺眉。「只要是做這種事都會有這種感覺嗎?刺激而興奮?」她認真問道。
她本就還算有求知慾,而截至目前為止,有些無法克制,但很……興奮,也很新奇,她一向喜歡新奇的事物。
他含糊道:「可以這麼說吧。」
「那……若跟別的男子呢?」她的雙腿蠢蠢欲動,不知該擺在哪兒,忽然發覺他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的目光灼進她的,讓她自個兒發覺她問錯了話。
「我能當你的掛名丈夫,」他的聲音沙嘎:「隨你愛怎麼做。你可以頂著龍姓到處惹事生非,但,你的身子只屬於一個男人的。」
那人是你嗎?無鹽很想問。卻住了口。她的思考邏輯一向有些異於常人.但基本的貞操觀念還是有的,反正她也不喜歡人碰她,龍天運是例外.也許他是她第一個男人吧。
很奇怪地,她對這種感覺並不討厭,真的不討厭,她睜大眼睛地學習反應。
很新奇的一夜,真的。
如果他願意當她的掛名丈夫。她甚至不反對與他相好,畢竟她並沒打算論及真正的婚姻,不必為某個男人守身。
她小喘了口氣。
刺激的一夜啊……大概是這一生僅有的刺激與新奇了,而地想,將來等到日子歸於平淡之後,她會想念這一夜的。
第五章
帝因無鹽女而毀之,時值金壁皇朝秋初,從此未見無鹽女,金壁由康王繼位,守成而未開疆,無寧王之盛世——
批:齊桓王之後無鹽順天命而助國運,此無鹽女非也、非也。
金壁皇朝龍運圖史之第三世中巷詳載
她的夢想已達一半。
在踏上山東的土地時,她的黑眼顯得有些濕潤。原以為她必須過半生才能來到山東,卻巧逢奇緣在二十歲這一年到了這裡。
「我的未婚娘子神遊何方?」
無鹽從感動中抬首,龍天運含笑瞅她。他伸出手招喚她——
「山東到了,但不急於感動。等你到了你所想去的地方,你再感動也不遲。」
「你知道我要去的地方?」她訝問,還有什麼是他所不知情的?
他聳肩。「你從未出過遠門,會來山東必有目的。過來,你要去的地方可以找時間。現在上馬車。」
無鹽這才發覺岸旁有輛極盡豪華的變轡馬車。「這……是屬於你的?」她問。
那種奢華的方式挺像船上擺設,而他本人依舊錦衣華服,她似乎忘了問他家居何方?家持何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