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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於晴

  「她們叫我惡靈。」聲如蚊,幾乎聽不真切:「那我就是不好的東西了。」

  「胡說。」少年撇開臉咳了幾聲,才轉回溫柔笑道:「每家的孩子都是寶,連我這病骨在大哥他們眼裡都是寶了,何況你這小姑娘生得這麼可愛呢。」有一副健康的身體,相貌又生得極佳,就算生自祝氏一族的巫術世家,將來的命運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她像沒有細聽他的話,只呆呆地望著他迷人的笑顏。

  忽地,她像一頭小狗撲進他的懷裡,叫道:「笑笑!你好好,對我笑笑!」

  少年被她撞得倒在床上,雙手連忙抱住她的身子,怕她掉下床。他懷疑自己被撞到內出血,氣一時順不過來,猛咳著。

  「別靠近我!咳咳……小心傳染……」咳了不知多久,差點把心肺都咳出來,才勉強抑止。虛弱地張開眸,瞧見她皺著眉望著自已。

  他微微一笑,道:「我沒事。瞧,你送我的花也沒事。」他從袖中拿出那朵扁扁的小白花。

  「送花花,就笑。」她害躁地說:「你真好,只有你笑。」她忽停了一會兒,叫道:「姊姊要來了,我忘了要做的事!」

  她連忙爬下他的身體,跳下床。

  「等等,小妹妹,別忘了面具。」他趕緊坐起,拿起擱在一旁的鬼面具。「要忘了,你可完了。」

  她用力點點頭。「你不說,我不說,姊姊不會知道我拿下面具過。」她閉上眼,等他幫她戴上面具。

  少年俊秀的臉龐抹上淡淡紅暈,想起之前她說拿下面具的意義。反正……反正只有他倆知道,不要洩露就沒有關係;何況他久病在世,何時離世都不知道,就當他不知拿下面具後的意義吧。

  她閉上眼,小臉白白的,白到幾乎透明,讓人懷疑她之前究竟在什麼地方生活,彷彿沒有照到陽光;頭髮雖柔又軟,卻不黑,身子瘦瘦小小,思考也有別於旁人,他想起她方才說的話--

  沉吟一會兒,他捧起她的小臉,輕輕柔柔地在她額面上親上一口。

  「你在做什麼?」她張開眼,好奇地問。

  臉微紅,他柔聲說道:「這叫憐惜,就是很疼很疼你的意思。不管旁人叫你什麼,你都不要在意,人的命都是由自己來決定的,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想笑就笑,你瞧,像大哥哥,活了十多年,要出門還得靠人扶持、要人照料,相較之下,你這個小惡靈,是不是比大哥哥好多了?何況,你待在我這裡也有好幾個時辰,我也沒有什麼事,是不是?說是惡靈,那都是騙人的。」

  她的小嘴微張,眼睛張得大大地。他被盯得臉龐燥熱起來,心裡雖有些失落,但仍然小心為她戴上像鬼一般的面具。

  「我想跟姊姊一樣當巫女。」

  「那真好。」他笑道。

  那醉人的笑容深深刻在她的眼底,她脫口:「生病不好。我當巫女,照顧你。一直一直,只要你笑笑。」

  他聞言,心底滑過異樣的暖流,笑道:「好啊。」如果他的笑,能讓她開心,他倒是一點也不介意忍著病痛,對著她笑容滿面的。

  「等我喔,等我回來,都不能離開這裡喔。」

  「嗯,不離開。」他哄她道。她年紀小,過了幾天就會忘了他,而他,還能活多久也沒個准,只是……她的語氣從面具後透出來,有些迷離,像是有兩個人在說話,必須細聽才知道。

  面具戴在她臉上,看不見她的表情,但知道什麼會讓她開心起來,他毫不吝嗇地露出迷人的笑顏,心中百般不捨,嘴裡仍道:「告訴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好不好?」

  她用力點頭,軟聲說道:「我叫祝……」

  祝什麼,他聽不真切,一陣猛咳讓他又差點咳出心肺來,眼角見她遲疑一下便轉身離去。他想叫住她,後而一想,叫住她又有什麼用?

  她不是西門家的人,來此也只是客……只是個小孩而已,他心中惦記著這麼深做什麼?自小到大,他久病,以致少見外人,家中女子只有女婢,並無姊妹,那小姑娘只待了幾個時辰,他卻隱隱約約覺得待她的心態與待親人不同,有點心跳狂亂、依依不捨,想要留下她卻沒有任何的理由跟……本錢啊!

  突然間,胸口一陣疼痛,讓他直咳出聲,咳到了驚動女婢,兄長聞訊飛奔而來。

  「快去請大夫!大夫呢?大夫呢?」

  「大少爺,外頭有一攤血呢!」

  「血?誰的?混蛋!管它是誰的!快去把大夫叫來……不不,去把馬車拉出來,我背恩弟去比較快!恩弟,你忍著點!」

  他還能活多久呢?西門家的血脈將要斷在他這一代,他是早有心理準備了,只是好生對不起大哥他們。

  他的神智飄忽不定,似死非死,連他也搞不清楚了,也許,等他醒來後,牛頭馬面已在眼前了--

  他不知,方纔那小姑娘的最後一句話成咒,讓他受盡病痛之苦,卻在未來的數年內,無法離世。

  第一章

  南京城茶餘飯後的話題很多。

  其中最令人津津樂道的莫過於城內兩大富豪聶家跟西門府。

  會將兩家相提並論,除了兩家在南京城內各為數一數二的大財主外,在家族背景上也頗有神似之處。

  比方,聶家與皇親貴族保持友好關係,曾在大明開國有功於朝廷,而西門家也曾功獻朝廷--只不過是由西門家的義子冒命換來;聶家家中兄弟多人,無姊妹,西門家中兄弟也多--除了西門恩外,其它兄弟都沒有血緣關係;聶家中有個自幼體弱多病的聶老四,而巧的是西門家中也有一個自小病到無藥可救的老幼--只是這老幼恰好是西門家中唯一僅有的真正血脈。

  聶家與西門家就好比是對影,無處不巧,直到幾年前聶家老四親自出門代斷腿的聶老三經營書肆之後,對影就被打破了;西門家的老幼仍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曾有人發下毒誓,親眼目睹西門家的某個義子就站在書肆附近,惡毒的眼光像要瞪死聶老四般。

  聶家,最近沒什麼話題可供人嗑牙閒聊天,自然地,南京城無聊的百姓便將話題轉向西門家--

  看看西門家裡,到底是哪個義子會獨吞掉西門龐大的家產?

  說起西門家,就不得不提起一連串的不幸--自從十三代前,西門家突然間從多子多孫開始一脈單傳起來。初時,西門家的祖先們很單純地不覺有異,只當自已不夠努力,於是娶一堆老婆回家,夜夜奮戰,奮戰到死,還蹦不出第二個子兒來;後來幾代的祖先下場更慘,幸運點可以陪兒子七、八年再去見祖宗們,不幸點兒的,兒子才兩、三歲,老爹就一命嗚呼。

  上一代的西門老爺最慘,兒子還在娘親肚子裡,他老人家就下去見閻王了。生出的兒子叫西門恩,像要結束西門家十三代來的「慘劇」似的,自出生就身體狀況奇差,每個大夫都說絕過不了弱冠之年,如今西門恩雖已過了二十以上,但外人從未見過他--換句話說,就是深鎖內院二十餘年,不是離死不遠,就是遭西門家的義子以久病為名,將他困在府裡一輩子也見不了天日,好獨霸西門家的家產。

  「哦,原來如此啊,你說得真詳細……」

  「美姑娘……」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破舊的衣裳不知是幾百年前城內的流行,衣袖的尾端還有補釘,洗得乾乾淨淨的;懷裡抱著舊舊扁扁的包袱,但看得出她身材姣好,而且……年輕美麗。小伙子的口水流了一地,與同伴施了個眼色,對她說道:「既然你對西門家這麼有興趣,西門府離這兒不遠,咱們兄弟倆好心,帶你去瞧瞧,你說好不好?」

  「好啊……不,還是算了。我在這裡等人,我離開了,她們找不著,那可麻煩了。」

  「那有什麼關係?咱們兄弟倆啊,在南京城裡算是地頭蛇,七拐八轉的路子在咱們的腳下,一會兒就到了。你不是想知道西門家長什麼樣嗎?那可跟現下你瞧見的房子完全不一樣呢。」

  見她遲疑地點點頭,兩個小混混心中大喜,連忙帶她拐進小巷裡。她的打扮就像是鄉下小姑娘,與南京城裡的繁華頗有格格不入之感,這種女子最好騙了。

  她好奇地東張西望,從一進南京城,就覺得一街一巷十分地眼熟,好像很久以前曾經來過--是她跟姊姊來過嗎?為什麼她連一點印象也沒?

  「請問……幾年前是不是有過巫女到西門家祈福?」

  那小混混回過頭,驚訝道:「你怎麼知道?七、八年前聽說是有找過城內的王師婆作法,不過沒有用,後來聽說有外地的巫女來了又走,西門家的人一直在找她呢--」行到巷中,忽然停步。

  巷極長,而且無人,兩個小混混忽然對看一眼,又擦擦口水,轉身向她說道:「美姑娘……咱們兄弟倆很久沒有女人了……你讓咱倆摸一摸、親一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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