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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於晴

  這日,不知是啥玩藝驚醒了她。總之,那本來難受得要死的身子竟感到舒服起來。她用力地睜開眼,小打了一個哈欠,靠在暖暖的枕上,竟也有一絲不捨——不過,那可是在看清楚一切情況之前的想法。

  她眨了眨眼,注意到這個枕頭還真是奇怪——她整個人都趴在這結實的「枕頭」上,而這「枕頭」則是坐在床沿,上面還穿了件藍色的布衫……

  藍色的布衫?

  她猛地抬頭,卻無巧不巧地撞上了個東西。但她並不覺得疼,實在是因為有更大的驚訝讓她來不及感到這股疼意。

  「怎麼你也在這兒?」她脫口而出,有氣沒力的。

  這暖枕不是裴穆清還會有誰?

  裴穆清揉著被她撞疼的下巴,蹙起眉道:

  「難不成還會有別人在這兒?瞧你說話沒氣沒力的,怎麼力量倒挺大的?」

  她的臉紅了紅,這才發覺原來自個兒還一直趴在裴穆清身上,本想離開他的懷抱,卻不料扯疼了背上的傷口,不禁叫了出來。

  裴穆清輕輕將她按了回去。

  「丫頭,你傷勢未癒,若是胡扯亂動,扯裂了傷口,屆時再昏睡個七天七夜,我可不負責!」那口氣雖不是挺好,卻似鬆了一口氣般。

  弄蝶睜圓了眼,骨碌碌的瞧著她。

  「我受傷了?」

  他眼神一沉,道:

  「豈止是受傷!若不是有人及時救了你,只怕此刻你早見了閻王。」那口氣雖十分平淡,但眉宇之間卻有一股殺戮之氣。

  弄蝶嚇白了臉色,又回憶起那晚發生的事。想那黑衣人莫名其妙的出手傷她,分明是要置她於死地——不是她自誇,打從住進裴家牧場起,她因早有所體認自個兒可能得長久留在裴家牧場,因而對於裴家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關係都認真的打點了一番。正所謂人際關係打點妥當,要做什麼方便極了。

  但如今她倒困惑得緊,既然她關係打得好,又無招惹什麼恩怨,怎會有人欲加害於她了?

  裴穆清撫了撫她的臉蛋,道:

  「丫頭,你怕了?」

  「怕?」她乾笑二聲。「我才不怕呢!想我做人還做得挺成功的,哪像你?動不動就給人臉色看,若是一個不開心動怒起來,將人嚇得屁滾尿流也不是沒有過。由此可知你做人有多差勁了!八成那黑衣人是衝著你來的,只是一時不察傷錯了人。」她為這解釋而沾沾自喜,瞧她腦筋動得多快!一會兒工夫便將受傷的原因歸罪於裴穆清,好似經她這一分析,將來那黑衣人若是再來就不會搞錯對象了。

  「那黑衣人捉到了嗎?」她接著問,就盼已經捉到了,如果是,非但自個兒可以免受恐懼,就連裴穆清也可不受此災——那是說如果那黑衣人當真是他的敵人的話。

  不過話說回來,她何苦這般為他擔心害怕?

  裴穆清搖了搖頭,沉聲道:

  「讓他給逃了,不過,他逃得了這回,可逃不了下回!」這話兒像在立誓。

  只因他想起出事那日在礦場突感心神不寧,似有預感將有禍事要發生,卻又猜不出個底來,於是將事情交代工頭後便趁夜趕回裴家牧場,誰知——

  一回到牧場,便瞧見下人們端著熱水盆,白布條穿梭在裴園中。他心底一沉,連忙攔住了一個家僕細問原由,方知夜裡來了個蒙面黑衣人傷了弄蝶,若不是裴格正及時闖進裴園,只怕此時在他面前的已不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弄蝶,而是——而是一具不能言、不能動的屍體。每一思及此,裴穆清的臉色便是一沉。

  猶記當時瞧見弄蝶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蒼白的臉色更加襯托出背部血跡斑斑。一時,她的怒孔聲響遍了裴家牧場,尤其在乍聞大夫不樂觀的推測後,那心更像是叫人給狠狠撞了一下,再也歸不回原位,一顆心就此七上八下,如吊桶般難受。直到三日前,這丫頭退了燒,不再夢囈不斷,才暫時放下一顆心來——

  弄蝶見裴穆清不言不語,像是在深思些什麼,也不理她。一時無趣,正用眼珠子四處溜轉時,這才發覺原來她自個兒還乖乖趴在裴穆清的身上,臉上不由得升起了一片紅暈——別瞧她平日大而化之的,而且以往在做乞兒時也不覺有啥男女之別,但如今在牧場也待了有月餘的時間,這期間裴穆清每日說教,加上富大娘常常對她耳提面命,讓她明白原來男女之間原該是授受不親的——男人若是看見一個姑娘家不應給人瞧見的地方,那男人鐵定是要娶她的,要不然這姑娘只有自殺一途。雖是挺殘忍的成例,但數千年來也不曾聽過有哪個女子挺身抗議——除她例外。她可是萬分不解憑什麼女孩兒家就該矮人一截?倘若是女子瞧見了男人不該被瞧見的部位,那豈不也該嫁給那名男子了?這當然是題外話,暫且不論。但弄蝶一想到自己正趴在裴穆清的身上,她的臉蛋就紅撲撲的,也不知自個兒是生了什麼病?一伸手,她正要推開裴穆清——

  「哎呀!」她慘叫一聲,可憐她的掌心剛觸到裴穆清的胸膛,就像是讓人丟到油鍋裡炸了一回般的痛苦。

  「傻丫頭,誰讓你胡亂動手了!難道你不知道自個兒的手也受了傷嗎?」那語氣有生氣也有憐惜,但弄蝶一句話也聽不下去,只是含著淚盯著自個兒那被包紮得有如粽子般的手掌。

  裴穆清捧起她的小手,蹙眉道:

  「聽裴格正說,是你用手握住那鋒利匕首才因而傷了手,也難怪會疼得這般厲害。這幾天就安份點別亂動,等好一些再玩也不遲。」

  「誰要玩了?我是要趕你下床。」她氣呼呼道:「這可是我的閨房、我的床呢!怎麼你未經我的同意就私自跑上床,還——還敢抱著我!難道你不知男女——男女應該不親的嗎?

  裴穆清揚了揚眉,笑道:

  「是男女授受不親。」

  「管他什麼狗屁不親!你霸住我的床就是不該,若是讓你的彭寡婦知道你擅闖一個姑娘家的閨房,只怕你就有苦頭吃了。」用手推他不成,乾脆用身子硬是擠他下床。也虧得他願意下床,否則以她一身排骨想要推動他半分,就如同日出西山般的不可能。

  「喝下它。」裴穆清端來一碗苦藥。敢情是為了端藥才下床?

  「賃什麼要聽……」話還沒說完,就見裴穆清毫不客氣地把藥從她嘴裡灌了進去。

  咕嚕嚕的喝了一大碗——當然是被迫的,弄蝶才得以喘上一口氣,正要開口大罵一番,只聞裴穆清一聲命令——

  「躺下。」

  「我不想睡。」開玩笑!試問,睡足了七天七夜,好不容易才醒過來,豈有再回頭大睡的道理?

  「躺下。」語氣中隱含著威脅。

  這會兒,弄蝶就算是有百般不願,也不得不乖乖躺下了。不過,剛一躺下,她就大聲嚷嚷起來。

  「疼死了啦!」原來是背傷讓她無法躺下。

  裴穆清輕歎一口氣,道:

  「丫頭,背部受傷,難道不知該趴著睡嗎?」

  她臉紅了紅,邊咕噥邊小心地翻身而睡,彷彿萬般過錯皆因他而起。

  「哪這麼麻煩?」她任由裴穆清為她蓋上薄毯。

  「我讓富海守在門外,若有什麼要緊事,喚他一聲就行了。」

  弄蝶一聽此言,抬起頭來。

  「你要走啦?」

  「我豈敢久留一個姑娘家的閨房?」口氣中半是嘲弄半是無奈。他撩了撩她的劉海,語氣輕柔了些。「若是不捨得我,待你醒來後我再過來。」

  「不捨得你?」她脹紅了臉,嘴硬道:「我哪會不捨?沒有你的日子不知有多快活!不用聽訓,不會被人硬逼著要學這學那的,自由得很呢!」

  裴穆清笑了笑,倒也不說什麼,只是替她關上門,逕自出去了。

  他後腳才跨出香閨,她就立即跳下床來,雖扯動了背部的傷口,但也是暫時忍耐。她爬到床下摸索著那小心藏起來的百寶箱,那裡頭可是裝滿了她的寶物,像音樂盒啊,還有花鈿、首飾的。若不是裴穆清不准她將裴家祖傳玉珮取下來,只怕這會兒那看起來挺值錢的玉珮也進了百寶箱。總之,凡是她認為值錢的東西一律都珍藏在百寶箱裡,說得難聽點,裡頭盡塞了些雜七雜八,連富海也看不上眼的玩藝兒。如今,她的寶貝還多添了一項——她小心而費力的忍著手痛打開了百寶箱,那日買下的貓眼石指環還乖乖地躺在布囊裡,令她不由得吁了口氣,總算沒丟掉!就待找個好時機拿去送給裴穆清。

  至於為何堅持要送給裴穆清?她心底也摸不出個准來,總之她就是要送給他,不管他待她好或不好。回想先前他摟著她,那臉蛋就忍不住泛紅——

  雖然她不知自個兒是生了什麼病,為什麼一想起來就臉紅得像個猴子屁股?但她就是忍不住臉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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