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啊!」
「也知道我要和誰成親?」
「也知道啊!」
虎玉才一脫口,姬香凝頓時少見的慌張了起來。
「哦!老天,快去,快去阻止四小姐!」
「阻止四小姐什麼呀?」
「阻止她殺了姑爺呀!」
虎玉先是一愣,繼而也跟著變色,「對喔!四小姐要是知道三小姐的洞房花燭夜,新郎居然扔下新娘跑到侍寢那兒過夜,四小姐肯定會……」她也慌了。「可是現在要到哪裡找四小姐呢?」
「笨!秋姑娘的寢室外呀!」
虎玉一聽,立刻慌裡慌張地飛出窗外去了。
姬香凝則癱坐在床邊,一臉苦笑。
「希望來得及!」
沒想到她也有如此失算的一天。
※ ※ ※
饒家轟轟烈烈娶進門的媳婦兒居然是個丑無鹽,饒大員外夫婦哭笑不得之餘,更是懊悔莫及,於是,當媳婦要求搬回原來的住處時,饒大員外不但不阻止,反倒忙著替她準備轎子。
一送媳婦兒出門後,轉個頭,夫婦倆又開始去纏著兒子要他娶妾了,饒公子自然是敬謝不敏,於是,饒家又開始打起妾室攻防戰來了。
這樣過了兩年--
石城山梅林前,一條人影如飛掠而至,並急竄入梅林內,旋即在小樓前落定,竟是一個丫鬟裝扮的嬌美姑娘!只見她匆匆走進小樓,再直接往書房而去,果然,她所尋找的人就在書房裡看書。
「小姐、小姐,聽說二爺成親了,您要不要瞧瞧去?」
在窗前錦榻上,正在凝神看書的女人愕然抬首,竟是一位美得令人瞠目結舌的大姑娘,瞧那彎細的眉有如兩鉤新月,在懸膽般的瑤鼻之下,則是一張柔軟而殷紅的菱唇,尤其是那雙瑩瑩秋波,不但清澈深邃,而且聖潔高華,隱隱透著凜然不可侵犯的雍容氣度。
大姑娘一身素雅的白,只在衣襟上綴著幾朵梅花,雖僅二十出頭的年紀,卻有一種中年人的成熟穩重,端莊嫻靜又高雅脫俗,她美得清奇,美得不帶一絲人間煙火味兒!
「虎玉,你是說二師兄成親了?」大姑娘--三小姐姬香凝驚訝地問。「怎麼我都沒聽二師兄提過?」
「是宮老夫人偷偷安排的,聽說連二爺自己都很意外,還大發雷霆鬧著不肯拜堂呢!」虎玉聳聳肩。「不過,最後還是宮老夫人贏了,小姐要去瞧瞧二爺的夫人嗎?」
姬香凝略一思索。「不了,即使因為皇上親征不在宮中,所以毋需我去伴駕,可我最好還是到宮裡頭守著,免得有人乘機起異心,更何況,這個月本就該當我輪值的。」
「可是咱們才剛回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既然不能親隨,也只能盡量讓皇上無後顧之憂了。」
「那倒也是。」虎玉頷首,繼而皺眉,欲言又止片刻後,才吶吶地道:「啊!小姐,虎玉聽見一項謠言,不知道該不該跟小姐說?」實在是不想講,但是不講的話,將來要是讓小姐知道了,那結果可就不太美妙了!
姬香凝把書本放到一旁的小几上。「說吧!」
「那個……」虎玉又遲疑了一下。「聽說那位秋姑娘在進翠怡院之前就曾經生過一個兒子,因為是難產,所以不能再生了,因此,她跟了姑爺這兩年才一直沒能為姑爺懷下一胎半子來。」
「說是謠言……」姬香凝微蹙眉。「你查過了嗎?」
虎玉低頭,不太情願地獗起了嘴。「查過了。」
「結果呢?」
「的確是事實,是當初那個替秋姑娘接生的產婆傳出來的。聽說她好像在半年前才知道秋姑娘進了饒府,之後就立刻跑去向秋姑娘勒索,誰知道秋姑娘不但連一錠銀子都不肯拿出來,還暗中派人去除掉產婆。不過,下手的人不夠專業,還是讓產婆有機會在臨終之前把事情說了出來。可惜聽到的人沒有證據,所以就乾脆把一切統統都抖了出來。」
姬香凝沉吟了一會兒。
「姑爺知道嗎?」
虎玉想了想。「我想姑爺應該聽過這項謠言吧!雖然他並沒有什麼表示,不過,最近他已經很少待在府裡過夜了。」
姬香凝點點頭,而後又尋思片刻。
「成親那天晚上,我特別注意過姑爺的面相,他命中該有三子,可是算一算,要再過三年才會有,唔……姑爺他一直沒有娶妾的意思嗎?」
「我哪知啊!」虎玉不耐煩地說。「拜託,小姐啊!那是他們家的事,您管他那麼多幹嘛呀!」就算他們饒家絕子絕孫了也不關她們的事吧?
姬香凝不以為然地微搖蟯首。「無論如何,既然我已經進了他們饒家的門,那就是我的責任了。尤其公公婆婆一年前到滇境感染瘟疫過世之後,我沒有回府裡去善盡饒府主母的職責就已經是大不孝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至少這點我一定要盡到作饒家媳婦的責任。」
虎玉很誇張地歎了口氣。「好嘛!可是小姐您又能如何呢?」
「我再等他一年,」姬香凝緩緩地說。「如果他一年後再不娶妾,我會親自為他挑選幾個旺夫益子的清白姑娘家,看他是要作妾或侍寢都可以,只要能為饒家留下後嗣就行了。」
虎玉皺皺鼻子,又歎了口氣。「隨便您啦!您高興就好。」
姬香凝笑笑,而後起身。
「好了,趕緊為我準備一下吧!這回進宮可能要待上個一年半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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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姬香凝帶著虎玉離開梅築之際,正是二月初梅開幾朵時。
一晃九個月過去了,皇上奏捷凱歸,在比預計中稍短的時間裡,姬香凝終於又可以回到石城山的梅築過她悠閒自在的生活了,雖然再過不到一個月,她又要進宮了。
這是她們回到梅築後的第六日,姬香凝若有所思地凝視著窗外,空中的雲黑霾層層,壓得人心頭既晦暗又淒冷,讓人不知不覺地也跟著心情陰鬱起來了。
一聽到虎玉端茶進來,姬香凝立刻喚住她。「虎玉。」
「是,小姐。」
「姑爺還是沒意思要娶妾嗎?」
又來了!「好像沒那個意思吧!」好吧!一年頭尾各問一次,該夠了吧?
「嗯!那麼這回我再入宮,你就不必跟著我了,去幫我找些身家清白的姑娘,容貌不要太差,否則姑爺看不上眼。等我三月出宮時,再從其中挑幾個去給少爺看看,希望他能看中意一、兩個。」
儘管不情願,虎玉還是不能不應允,誰教姬香凝是她的主子呢!
「知道了,小姐。」
「還有,」姬香凝的神情倏地轉為凝重。「我曾警告過二師兄,他今年二十六上主丘陵犯血光之災,北行最好能避開女人,但是他沒有聽我的,果然差點一命嗚呼。至於明年就更凶險了,二十七看塚墓,二師兄塚墓與天倉俱泛黑,山根灰暗,若是離京遠行恐有性命之憂。所以,我要你去通知二爺一下,請他撥個三天空過來,我要替他作場祈禳之術,希望他能平安度過明年的災厄。」
哇∼∼早說嘛!這個才真的叫重要吧!
「是,小姐,虎玉馬上就去!」
天,不知什麼時候淅瀝淅瀝的落起雨來了,細細的,落得人又開始發愁,悶悶的。姬香凝伸手探出窗外,那尖銳的雨絲刺進她的手掌心裡,冷冷的;她笑了,淡淡的。
一向淡泊自得的姬香凝,在她隱居的生活裡,一直都只有平淡與寧靜,她不喜與人交往,也不願讓人家來破壞她的寧靜。因此,除了一些比較親近的人之外,也鮮少有人知道她不只人美,才更高,上自天文,下及地理,旁涉諸子百家、三教九流,還有琴棋書畫、女紅中饋,她無所不通、無所不精。
她並沒有刻意去學,但她就是會了、精了。
最重要的是,雖然她因為天生的三陰絕脈而無法練武,卻精熟於奇門遁甲之術,這就是她為什麼能以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身份,成為四大禁衛之一的原因。
而她所安排四大禁衛在南京四方的住處,正是鎮守京畿的奇門之陣鑰;在皇宮裡,她也設下了不少太乙九宮陣;皇帝在作重大決定時,必定會先徵求她的意見、聽取她的建言;每年十二月到翌年二月,她定至宮中伴駕。
這些其實也是她最討厭的事。
但這是為國家、為百姓做事,所以她無法拒絕,除此之外,她鮮少主動參與世俗之事。可是如今,她卻不能不積極的關心饒家的狀況了,因為這是她身為人媳、人妻的職責,她已經不能不予理會了。
這又是另一件令人厭煩的事。
可是姬香凝卻沒料到,就在她為了往後的寧靜,而苦心設計的同時,有個與她相當熟識的人卻未經她的同意,以「為她著想」為借口去做了一件她絕對會反對的事,輕而易舉的就破壞了她原有的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