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是師姊,水仙不由得悻悻然地放下右手。「嘖!」可惜!「沒幹嘛啦!」然後故意很用力地將饒逸風丟下地。
饒逸風頓時痛哼一聲,蜷曲成一團,姬香凝忙上前要去扶他。
「不……不要碰……碰我!」饒逸風呻吟著低喃。
忙收回手,姬香凝又急又心痛地看著他緊閉雙眼,痛苦地吸氣,臉頰一下下地抽搐著。
「你……你怎麼樣了?」
他沒有回應,只是粗濁地喘息著,她只好忍耐地等待著。直到過了好一會兒之後,饒逸風才慢慢恢復平靜,並吁出長長的一口氣,而後睜開眼給她一個虛弱的微笑。
「好……好了,可以扶……扶我上床了……」
姬香凝忙喚來虎玉一起把饒逸風扶上床重新躺好。
「相公,你覺得怎麼樣?」她擔憂地為他拭著額頭上的冷汗。
饒逸風閉了閉眼又睜開。「沒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你休息一下。」說著,為他掖好被子後,姬香凝一轉過頭來,就怒容滿面地瞪住了水仙。「師妹,這次你真的太過分了,你應該看得出來相公身子有恙,你怎能如此粗魯的對待他,甚至要打他?」
看師姊好似真的生氣了,水仙不由得有些心虛。「是……是他先挑釁我的嘛!還說……說什麼如果不敢碰他就是烏龜,那我……那我不是烏龜嘛!」
姬香凝愣了一下,隨即狐疑地轉回去看著饒逸風。「相公?」
饒逸風聳聳肩。「我玩玩她嘛!」
「玩……」姬香凝頓時啼笑皆非。「相公啊!你現在的身子能這樣玩嗎?要玩等你好了再玩也不遲呀!」
饒逸風眼神古怪地凝住她一會兒。「我……好得了嗎?」
全身一震,「不准你這麼說!」姬香凝聲音有些變調地叫道。「你說過你會撐下去的!」
饒逸風輕歎。「我會撐下去,但是……並不是我想撐下去就行的呀!只剩下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了,這是早晚要面對的事,你不能逃避呀!香凝。」
姬香凝咬了咬牙。「還有十三天,大師兄說他一定會來得及就一定會來得及的!」
饒逸風無奈地搖搖頭,「好吧!隨你。」繼而瞄了一眼水仙。「不過,你也不要太責怪她,的確是我故意挑釁她的,我只是想報復一下她對我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敵意,所以稍微玩玩她罷了。」
姬香凝沉默了一會兒,而後突然漾起一抹奇異的笑容,她瞄了水仙一眼,然後示意虎玉把食盅端過來,試了試不會太燙之後,她就開始一匙一匙地餵進饒逸風口中。
「師妹,三個月內不准進這梅林內,尤其是這房間,否則師姊就跟你翻臉,聽清楚了沒有?」
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師姊……」
「好了,出去!」姬香凝輕叱,隨即又瞥虎玉一眼。「虎玉,請四小姐出去,一出房門後就告訴她。」
虎玉立時眉開眼笑地亮了眼。「是,小姐!」然後轉個身。「四小姐,請吧!一出去虎玉就告訴您一件您一定很感興趣的事喔!」
奇怪地望著水仙和虎玉一塊兒出去了,虎玉還很細心地把房門關好。「什麼事?」饒逸風禁不住好奇地問。
姬香凝又笑了。「待會兒你就知道了,相公。」
姬香凝繼續餵著饒逸風,可不過一會兒,突然,一聲可怖的尖叫破門而入,駭得饒逸風一口羹嗆到了鼻腔裡,他嗆咳著,門外的尖叫聲繼續穿透進來。
「什麼?騙人……不信!不信……嗄?真……真的!?……怎麼可能?那……咦……啊!」
跟著,有人開始拚命敲打著房門。
「師姊啊,求求你,讓我進去吧!師姊啊!以後我不敢了啦!師姊啊!讓人家仔細瞧瞧嘛!人家想跟他說說話嘛!人家有好多好多事想問他啦!師姊呀!求求你啦……」
饒逸風驚愕地張大了嘴。「她……她怎麼了?」
姬香凝噗哧一笑。「她呀!除了我爹和我娘之外,她生平只敬服一個人。」
「誰?」
「魔面判官!」
「耶!?」
四月天製作:古靈《娘子,請多指教》
身子病了只有兩種結果,一種是痊癒,另一種就是好不了了!
然而,從一開始,姬香凝就不考慮那另一種結果,她一心一意認定墨勁竹一定會來得及找回解藥,她拒絕接受會有另一種可能!
可是到了只剩兩天,而饒逸風也陷入昏睡不醒的狀態時,她開始不安了。
「地紋斷了,但有祖蔭紋庇護,」抓著他的手掌,姬香凝喃喃自語地道,然後又摸向他的臉。「他的額頭飽滿、印堂開闊,不該是個短壽之人,山根雖有宜紋,但不在準頭上;流年廉貪坐亥是絕處逢生格,應該沒事的、沒事的……」
虎玉覷著姬香凝那種失態的神情,她也很不安。
「小姐、小姐,別這樣,您一向對自己很有信心的不是嗎?放心吧!姑爺會沒事的。」
停止了自言自語,▲卻專注地凝望著饒逸風好半天後,姬香凝才長歎一聲放下他的手。
「我知道,但是這會兒我什麼都亂了!只是很後悔……」
「後悔?」
「後悔浪費了那麼多時間,後悔為什麼不早點接受他,後悔……」
「小姐,」虎玉不以為然地打斷了她的後悔。「可是您一直不喜歡姑爺的呀!那怎能勉強呢?就算後來您喜歡上姑爺了,可您自己也說過那還是不夠的嘛!」
姬香凝呆了片刻。
「我不懂,」她喃喃地道:「上天既然讓我現在這麼戀著他,為什麼不能讓我早點戀上他呢?為什麼一定要拖到現在?為什麼世間必須要有這麼多後悔莫及的事?」
「小姐,姑爺沒事的,這樣你們以後還會有很長遠的時間的,不是嗎?」
然而,到了最後一天、最後一次發作的前一刻,墨勁竹卻還是連個影子都沒有,姬香凝絕望了!
抓緊了饒逸風的手,她咬著下唇淚流滿面,知道他絕對挨不過這次的發作,也知道只要他一死,她一定會崩潰的!
「還有一個辦法,師姊。」水仙突然說。
迅速移過視線來,「什麼辦法?」姬香凝急問。
「師姊用白虎針鎖住姊夫的經脈,我再用內力幫姊夫度過他的發作期,這樣至少還能拖七天。」
「可是……」姬香凝慘然色變。「這樣他的武功會全失,甚至會成為半殘之人呀!」
「總比讓姊夫就這樣死去好吧!」水仙冷靜地說。
震了震,「是的,總比讓他死好!」姬香凝低喃。
於是,姬香凝不再猶豫,立刻叫虎玉取來白虎針,就在她將要紮下第一針時,燭火倏地一陣搖晃,屋內突然多出了兩道人影。
「大師兄、二師兄!」水仙首先驚喜地撲過去。「找到解藥了嗎?找到了嗎?」
一身風塵、滿面疲憊的墨勁竹和師弟宮震羽互覷一眼。
「沒有。」
姬香凝立時哭出聲來。
「但是……」
哭聲又止。
「我和師弟跑到四川唐門去了,」墨勁竹微笑著。「我正式投帖求見他們的門主,請求他們給我一粒火龍丹,我想,你們應該知道,那火龍丹無毒不解,雖然解毒時對身體的戕害性特別大。」
「然後?然後呢?」水仙緊張地揪住墨勁竹的袖子。「他們給了嗎?給了嗎?」
墨勁竹聳聳肩。「他們說,他們也只剩兩顆,所以不給!」
又是一聲哽咽。
「可是呢……」
泣聲又歇。
「當我在前面和他們蘑菇的時候,」墨勁竹瞄向神情冷漠的宮震羽。「師弟早就從他們後山潛入他們門主的房內偷到一粒火龍丹了!」
一陣靜默。
驟而一聲歡呼,「哇∼∼萬歲!」水仙突然衝向前抱住猛皺眉頭的宮震羽。「二師兄,你最厲害了,我就知道你最厲害了!」
姬香凝再次失聲哭了出來,只不過這次是喜極而泣。
「相公,你有救了、有救了!」
第八章
春已半,
觸目此情無限。
十二闌干都倚遍,
愁來天不管。
--朱淑真·謁金門
和煦的秋陽那般明朗怡人地自半敞的窗扇投入,金燦燦的陽光灑在人身上,有種軟綿綿、麻酥酥的感覺,令人們忘掉了陽光升起前的灰黯與寒酷。
左林和右保兩人小心翼翼地服侍著饒逸風洗浴,再扶著饒逸風回到床上靠坐著,一個替他蓋好被子後,再把參茶端給他,另一個則開始整理善後。直到全都弄舒整了,他們才開門離去。
他的毒解是解了,可是一個半月來的精神與體力伐傷,加上解毒時對身體的戕害--就好像兩國軍隊在他體內大打了一場仗似的,那可比毒發作時更痛苦百倍,當時體力已經孱弱到極點的他差一點點就挨不過去了,而經過殺伐凌虐後的戰場總是瘡痍滿目的,這些傷害可不是眨個眼就能調養回來的。
當姬香凝拿著一封信函進來時,他已經瞇著眼快睡著了,她先拆了封後再遞給他,順手換過茶杯來放在一旁,然後在床沿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