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我認栽了!誰叫我認識你呢!」他關心地補了一句,「待會你就去買瓶藥酒什麼的,先弄好你的腰再來上班,知道嗎?」
「是。」她立正敬禮,像個盡忠職守的小兵,惹得他不想笑也笑了。
這小妮子!
遲早有一天,他冷漠的形象會被她給毀了!他無奈的心想。
自從五年前,祁家再度舉家搬遷到天母去住後,原來的房子就只剩下祁勁一個人住了,而比鄰而居的就是樓珊珊一家三口。
其實在當初,祁家夫婦希望一家人都住在一起,但祁勁以距公司較近為由堅持留下;不過這只是理由之一,也是最微不足道的小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他眷戀珊珊家的家庭溫暖,那是他三十年來從未享受過的溫情,為此他可以忍受諸多不便——例如:他的繼母三天兩頭打電話來嘮叨說他一個人住將有多孤獨、多無助,一家團聚才能享天倫之樂……諸如此類冠冕堂皇的理由。
其實所謂的「天倫之樂」最不可能的就是發生在祁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包括表面的平靜……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拾起頭,對窗的珊珊正拚命朝他揮手——說來奇怪,祁家上下起碼也有五間臥室,偏偏他就是看上這間正對珊珊房間的臥室;更巧的是,他們的窗戶竟然開在同一個地方,大概是附近的房子都是同一家建築公司建的;連窗子都能面對面!有事沒事珊珊還會找他訴訴苦什麼的;只要這小妮子不要連失眠也把他叫醒陪她到天亮,大概而言,他是滿喜歡跟珊珊聊天的。
「祁勁,你耳朵聾了?」她又叫,開始每天一貫的談話,雖然大同小廝,但祁勁並不排斥。
「我相信整條銜的住戶都能聽見你的聲音。」他慢條斯理地說道。
她有些臉紅,「誰叫你不理我,只顧坐在那裡想心事,連穿衣服都忘了嘛。」
「小姐,你有點羞恥心好不好?難道你沒有聽過非禮勿視嗎?偷看是小人行徑!」
她睜大眼,很無辜地說:「這又不能怪我,是你自己把窗打開,整個人就在窗前走來晃去的;又不是我愛看,根本是你自己愛現!想讓全街的女性看見你健壯的肌肉嗎?」她很不服氣,兩頰氣得鼓鼓的,活像是塊爆了的氣球。
祁勁忍不住輕輕笑了。「好了,小丫頭!不跟你辯了,再說下去,我相信你也不會羞得無地自容。」他搖搖頭。「老天,我真不明白像樓爸、樓媽那樣斯文有禮的人怎會生下你這女兒?」
「我這裡?」她瞪著他。「你最好說清楚,否則你休想進樓家大門。」
他裝出誇張的表情。「老天,這無疑是對我最大的懲罰!你確定你想知道?」
「不想知道幹嘛問你?」她當他是白癡似的說道。
他聳聳肩。「老實說,我從沒見過像你這裡不會害羞,不懂禮貌外加說話粗魯的女孩子。」
珊珊只是昂起小而尖挺的下巴,睨著眼晚他,態度就像高傲的女王一般。
「我才不在乎你的看法呢。」
「說得也是,如果不介意,可以容許我先把窗簾拉上、穿好衣服,再跟你『閒聊』嗎?」
她揮揮手,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反正我早就把你看光了,每天一大露,還有什麼好遮掩的?」
他翻翻白眼。「小姐,拜託你小聲點,就算你不要面子,我還擔心人家誤會我是大色狼呢。」
她噗嗤一笑。「好了啦!誰不知道你祁勁是出了名的單身漢,不要說別人,光是這條街有女兒的母親,哪個不想來說謀?好幾次她們還拜託爸媽當媒人呢。」
他張大嘴,連穿衣服的動作都停下來了。「我好像沒聽過這消息吧?」
「我叫老爸、老媽推掉啦。」她神秘兮兮地說,還特意壓低聲音,當成什麼大秘密似的。
「為什麼?」他問。
「因為我知道你最討厭的就是相親了。」她當自己很瞭解似地說:「你是那機會親自追求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而不是某人介紹;我猜得對不對?」
他揚揚眉,不予置評。他可不希望因為承認她說對了,而更增添她的得意,讓她開起染房來。
「其實最主要還是因為我會先為你過濾嘛。」
「過濾?」
她親切地點點頭,急切地想要表功。
「老爸每次拿到那些女孩的照片,我和老媽就開始幫你篩選。本來想為你挑個最完美的女孩,沒想到最後還是沒有發現適合你的好人選。」
「看來我真要感激你。」他捏了一把冷汗。
「好說,好說!其實我們是互謀其利。」她頓了頓,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大叫:「阿上帝!我差點忘了老媽叫我上樓來問你要不要過來一塊兒吃飯。」她忘東忘西的個性在家裡也隨處可見,有時就連樓家夫婦也受不了她的個性。
「現在你才想起來!」他罵道。
「我不管,我可是告訴你了,等會兒老媽嘮叨我的時候,你可要替我說好話哦。」
「我有什麼好處?」他帶著笑意問道。這裡當代罪羔羊的事了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她瞪大那雙漂亮的眼睛,很不可思議的問:「好處?讓你來我家吃飯,你就該謝天謝地的了,還敢談什麼好處?你來吃飯的最大好處是:不用躲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裡,獨自一個人坐在大餐桌前吃著泡麵!怎麼?你還想要求什麼好處?」她霸道地說。
他因為她的形容而笑出聲來。「你說得沒錯,我的確不該再奢求了,不是嗎?有人能拯救我脫離泡麵生活,我應該懷著感恩的心情,而不是在那裡討價還價。」
她盯著他看好一會兒,才說說:「算你聰明——你這是罵我還是在謝我啊?」
「當然是謝你啦。」他忍住笑意。
她十分相信地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穿好衣服就直接過來,我會替你先開大門的。記住喔!別跟老媽說我差點忘了叫你吃飯唷;還有,要是老爸問起我工作的情形,你可不能照實說哦。」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OK!」
她滿意地點點頭。「待會見。」
「待會見。」
他終於得償宿願,拉上窗簾,遮掩住他半裸的身軀。
「阿勁,我煮了你最愛吃的紅燒魚,來,嘗一塊看看。」樓媽忙著把桌上的菜夾到祁勁的碗裡。
「謝謝樓媽。」祁勁微笑道。
「說什麼謝呢?都已經是幾年的鄰居了,幹嘛還跟陌生人一樣客氣!來,再嘗嘗看炸蝦……味道不不錯吧?」
樓媽在祁勁堆成小山高的碗裡再添一樣,讓珊珊睜著一雙大眼看得好生忌妒,懷疑誰才是樓媽的子女。
「媽,那是我最喜歡的炸蝦,你幹嘛老夾給他嘛!」她噘起嘴,一臉的委屈,逗笑了大家。
樓媽止住笑,白了她一眼。
「還說呢!讓你阿勁過來吃飯都叫了老半天,害我們兩老坐在樓下苦等!我看八成又是你迷糊得忘了吧?」樓媽就愛嘮叨她迷糊的個性。
珊珊嚇了一跳,沒想到樓媽這麼快就興師問罪了。她趕緊把什麼委屈可憐的表情統統收起來,用力推了推正埋首吃飯的祁勁。
見他沒有反應,又在桌下悄悄地踩了他一腳,逼得他不得不抬起頭來,朝樓爸、樓媽笑了笑,然後瞪她一眼。
「其實也不是珊珊的錯,是我自己正在洗澡,所以耽誤了些時間才過來。」他若無其寶地說道,換來珊珊滿意的笑容。
樓爸、樓媽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暗笑在心底。
「對啊。」珊珊用力地點頭,補充道:「這回是祁勁的錯,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小珊,其實你母親也不是在怪你。」
樓爸難得開口說話了,一雙老花眼鏡戴在他臉上顯得十分睿智。「她只是擔心你這麼迷糊的個性終有一天會闖出大禍來。」
「是啊!尤其我一想到將來小珊的丈夫是否能容忍她的個性,我就擔心得連覺也睡不好了。」樓媽說完,眼角瞄了祁勁一眼。
「媽!」珊珊大叫。「我才二十出頭,就急著要我嫁人了啊?」
「我十八歲的時候就嫁給你爸爸了!你二十三歲不嫁人,等著做老姑婆嗎?」
「媽,現在時代不同了啦。」珊珊不明白怎麼每回祁勁來家裡吃飯,老爸、老媽就開始上演「催婚記」?
「時代不同,女孩子就不用嫁人了嗎?」樓媽拍掉樓爸夾向鹵豬腳的筷子,突然把話題轉向了祁勁。
「阿勁,你倒是勸勸小珊,你們男人啊,四十歲不娶都算得上是黃金單身漢,小珊這把年紀了卻連一個男朋友都沒有,讓我每回出去都不敢跟人說;丟臉哪!」樓媽嫌惡的表情裝得逼真極了。
一時沒想到樓媽會細數她的缺點,珊珊氣惱得說不出半句話來,兩個腮幫子裡得鼓鼓的,連飯也嚥不下去了。
她轉向左右為難的祁勁,「祁勁,你今天就跟他們說清楚。我才二十三歲呢!沒有男朋友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現在甚至還流行不婚族,就算我一輩子都不結婚,又有誰敢說話?是不是!」她抓住祁勁的手臂,使他再也不能保持沉默、埋頭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