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了封住我的嘴?或是想知道當年幕後遙控殺花……呃,我是說你未婚妻的真正兇嫌?」
「我不在乎你報不報警,甚至向大眾媒體公佈都隨你,我只要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在說謊?如果不僅是那兩個該死的美國人,還會有誰?」
「我知道是誰。」她瞇瞇笑眼。「想買消息嗎?」
「五千美金夠不夠?不夠,可以再加一倍。」
「不不,我才不要美金,生利息還不夠我吃喝後半輩子。」
「你想要什麼?黃金?」他咬著牙,拎著她衣領的拳頭泛白。
「我只要——你吻我。」
「什麼?」凶悍暴戾的神情剎那僵住。
看得出她的笑容有些怯澀,卻仍鼓著勇氣大不畏地回答:
「我還要你做我的情人。」
※ ※ ※
她的十指交纏,顯得有些窘迫,蒼白的臉蛋也浮起淡淡的紅暈,就連看起來纖弱的頸子也呈粉紅色的光澤。
「我……知道我的條件不挺好,又是個麻煩的藥罐子,跟花……你未婚妻比起來,是天差地遠的。但我是有理由的……」
「說出來。」他面無表情地。
「很簡單。因為這是你欠我的。」她一口賴定他:「我……被你害慘了。我是說,你以為什麼原因使我知道那一夜的過程?當然是因為我親眼所見!那晚,那兩個美國人出了酒吧,我剛下班,才出了後門,就看見你拖著他們進暗巷。我很好奇,就跟蹤你們,沒想到你們往無人公路上走,將他們塞進一輛吉普車裡;我沒聽見你們在說些什麼,只看見那兩個老外驚懼交迸的臉色。後來我又看見你離開車子,我害怕這是綁架什麼的,可又來不及叫警察,所以等你們一離開,我就上前,沒想到後座放置炸藥,我嚇呆了,才跑幾步,沒想到車子忽然爆炸了……」
費璋雲眉峰凝聚,說不出沉甸甸的心頭是什麼滋味。他放她落地,執起她發顫的小手。「因為波及你,所以才有這些疤痕?」
「是的。我想救他們,但時間上來不及,所以我選擇自己逃走。」她澀澀一笑:「還是沒來得及,能苟活下來已是萬幸。比起支離破碎的屍身,這些疤痕就像蚊子咬似的,是留下了些疤,但不再會痛。」
「我不知道……」罪惡感悄悄攀上他向來冷淡的心。
他是想為花希裴討回公道,然而沒想到會波及另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我在醫院住了好幾年,身體上的創痛是治好了,但心靈上的……」她不安地凝視他:「我的心遺失了。那一夜之後,我不敢接近任何人……心理醫師說我排斥所有的人,因為怕再度受傷害——換句話說,是後天性的『情感缺乏症』。」
「所以你找上我?為了索求賠償?」
「也可以這麼說。如果你能使我恢復情感的話,或者我會考慮將金錢不換的真相免費告訴你。」
「這是交易?我不可能愛上你。」事實上,他的心早碎成一片片了。
遺失的心能夠找回,但破碎的心呢?就連縫縫補補,也已有裂痕了。
她一臉受創,彷彿剛被宣告死刑。
「我沒要你愛上我。」虛弱的變腿退了幾步,坐在床沿上。「我只希望跟你相處一段日子,你知道的,用情人那種方式,或許我……」
「我可以彌補你,用任何方式。玩家家酒例外。」
「這不是家家酒!」她氣忿地大聲說,隨即咳了咳。「同意我的提議,對你會有好處的;既可以找出當年幕後主使者又可以逃避相親,何樂而不為?」
他瞇起眼。「看來,你對我瞭解得十分透徹。」
「你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轉悷點,不花心思研究你,就沒資格跟你談條件。我還知道對於一星期至少兩次的相親,你相當不以為意——尤其厭惡你的繼父明顯推銷所有與湯家沾上親的女性為相親對象。」她費力地笑了笑。「對你這相親相到快跳樓的獨身男人而言,我的出現明顯救了你一命。」
費璋雲冷眼看著她。對於他、對於湯宅,顯然她有一定程度的瞭解;肯花心思深入瞭解他的背景,難保她不會在研究中發現什麼當年他所忽略掉的細節。
但,她也可能是騙他的。
「這事並不難的。」她不耐煩地說:「我的手上有一卷錄音帶。帶上錄的正是事件的幕後主使者委託那兩個老外的對話。如果想要,就得答應我;否則就算死,我也一塊帶它進墳墓。」
錄音帶?費璋雲沉默半晌。什麼樣的錄音帶?她怎麼拿到的?
然而,如果真有錄音帶——
「好,我答應。帶子在哪兒?」
「它會出現,等我信任你的時候。」發覺他惡狠狠地瞪著她,韋旭日連忙補上一句:「九年都已經過了,你不在意多等兩個月的。」
「可以。」他抿緊唇,顯然不贊同卻又奈何她不了。
「最慢兩個月。」她鬆了好大一口氣。「保證不蝕本。我的行李就這麼多,搬進湯宅一點也不嫌麻煩。」
「你想跟我同居?」
「你以為我會跟你上床?」下意識地摸著長袖下的手臂。「不,我還不想破壞你的品味。我……只想要精神層面的戀愛,你知道的,偶爾說說情話,做做情詩什麼的。」
費璋雲的臉色閃過一抹痛苦。半晌不吭聲,而後逼近床沿——
「你……你幹嘛?」她的粉頰漲紅。
他探她額頭。「你病了?」
「不,只是小感冒……我很容易感冒的。」她很高興他注意到她不適的身體。
「我不是醫生。」他回道。她的眼神期待得令人可疑。
「我知道。但你的身體看起來滿健康的,不在乎感染一點小感冒之類的吧?如果你吻我……這是條件之一喲。」她注視他不屑的表情,加強語氣:「錄音帶,別忘了錄音帶。最多,閉上眼,就當作是跟你上床的女伴。」
他厭惡地冷哼一聲,捧起她有些發燙的臉蛋。
韋旭日閉緊眼睛,等待他的吻。
他俯下頭——
柔軟、滾燙。
小小的紅唇如蚌似的緊閉著,嘗起來有些藥味,令他聯想到弱不禁風的小兔子。很小、很可愛,需要時時保護……
嘗起來像希裴……他震驚地發現。也許同有噥烈藥味的關係,一時間分不清眼前的女人是希裴,還是韋旭日?
花希裴的死也有九年的時間。九年裡,不曾遺忘過她,但畢竟太久沒碰觸過她,腦海裡淨是她的體弱多病,為了遮掩噥郁的藥味,身上時常掛著散發玫瑰香味的小香包。她的香包是他親手縫製的,玫瑰花也是他採的。
他可人的百靈鳥清純得教人憐愛,眼前自卑的小兔子卻受盡苦難。怎會相同?如何相同?她的臉蛋紅撲撲的,分不清是發燒或是親吻所致。她,很緊張、很害怕,由緊繃的肌膚可以輕易看出。
他的目光移至她頸子上無數的白疤。
剎那間,破碎一地的心忽然流出稠稠的、黏黏的熱流,又甜又膩——
她不是希裴……
她叫韋旭日。
第二章
轎車緩緩駛入湯家宅園。
在主屋門前階梯上,站著暴跳如雷的中年男子。
「糟了!少爺,今天是您相親的日子。」當司機的忠僕老劉小聲地提醒。
「是嗎?」費璋雲心不在焉的。
「呃……少爺,是不是該叫韋小姐起來了?」滿臉風霜的老劉偷偷從鏡裡瞄向後座,瘦弱的韋旭日疲累地枕在費璋雲的肩上,顯然睡得相當酣熟。
費璋雲沒帶半點柔情地搖醒她。
「嗯……到家了嗎?」韋旭日睏盹地睜開惺忪的睡眼。湯家屋宅就在正前方,她眨了眨眼,看清階梯上的男人。「湯競聲?」她立刻臨危正坐起來。
「顯然你對湯家也相當瞭解。」費璋雲冷道,眉頭蹙了起來。
「我是想瞭解你。而你過去的一部分與湯家共度。」她努力止住身上的怯意。
「他是你的繼父,對不對?也是你未婚妻的監護人,她一死,名下一半的遺產歸他,兩另一半遺產則依花老先生遺囑:如花希裴不幸在二十歲前去世,費氏之子有權得到一半遺產。」
「你調查得相當詳細。依你住在那骯髒污穢的貧民窟裡,實在難以想像你哪來的金錢調查我!」
「我把所有的錢都投資在你身上了,只得住在那種地方。」她的笑容羞澀,滿懷期待地看著他。「我有些冷。」
他厭惡地哼了一聲,恍若未聞。然而眼睛溜轉到她有些紅得不自然的臉頰——
他咬牙,脫下身上的外套兜在她頭上。
「嘿嘿。」她笑得十分開心,小心地將過大的外套穿在身上。很暖和,她的鼻頭埋在袖裡,努力地吸口氣──有他的味道。
「別做出小狗似的動作。」他開口斥責。
她吐了吐舌,笑道:「送給我好嗎?」
「無妨。就當救濟你好了。」
他淡淡地嘲諷,從鏡中卻看見老劉不贊同的眼神。
「旭日小姐,別擔心。你要是沒衣服,我有私房錢,明天我請假,陪你去買衣服。」老劉激動得臉都紅了,再投給費璋雲惡狠狠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