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睜圓。「我……我屬於你嗎?」霸道的宣言的確是該抗議的,但心裡還是忍不住雀躍著。
他說,她是他的。嘻。
費璋雲揚起眉。由他身上傳來一陣陣的溫熱。「你想抗議?」
「才不。」她怯生生地笑著:「我不會說我是屬於自己的,因為我……寂寞好久了。知道能屬於某個人的感覺真好。」
「我也能屬於你的。」他低語,臉埋進她的髮絲,頎長的身體傾貼著她瘦弱的身子。「我會恨重嗎?」
「不……」韋旭日臉紅心跳地,悄悄從被單伸出雙手,嘗試地環住他寬廣的背。
他沒反應?好極了,嘻,今天是她的幸運日嗎?悄悄地用力抱著他的背。他很暖和,韋旭日閉上眼貪戀地享受這一份溫暖的軀體。
「我喜歡你,璋雲。」她滿足小聲地咕噥著。
就在先前,她作了夢。夢裡四週一片黑夜,黑夜中像有人拖著她走,冰涼的身體感覺不到一絲溫度,走過的路結成冰,呵出的氣成霜,如同數年前那一夜,在燒灼的疼痛中死神拖著她走渡奈何橋。那一夜,她逃過死神的追捕,現在呢?如不是夢中忽然的溫暖熱氣讓她的呼吸順暢、手腳發熱,她還跑得掉嗎?
熱氣?
韋旭日眨眨眼,小心地舔了舔紅腫刺痛的嘴唇。是他——趁著睡夢中親吻她嗎?思及這個可能性,她的臉紅咚咚的,喉頭為之抽緊。
她愛他。她真的好愛好愛他。
如果有一天……她再也醒不過來,再也見不到他……
「旭日,你在哭嗎?」費璋雲感覺到她的抽搐,支起身體俯視著她。
她的淚如珍珠,滾落枕邊——
「我……我愛你,璋雲,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她哽咽地嚷著。
「我知道,我知道。」費璋雲捧住她梨花帶淚的臉蛋,衝口:「想繼續愛我,就必須養好你的身子。我可不接受短短幾年的感情,懂嗎?你懂嗎?」
韋旭日啞然,傻傻地看著他。繼續愛我?接受?
他的意思是……他的意思是……她的整個身子忽然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冷嗎?」他拉好毛毯。
「我……我……」她的牙齒打起顫來,結巴:「你……的意思是……」
費璋雲皺起眉頭,輕拍她熱呼呼的臉頰。「我可不希望在我表態的時候,讓你心臟病發。」他的神色未變,心臟之下的位置卻在發痛。
「表……態?」
「對。你再發顫下去,我就吻你。」他的手從薄薄的毛毯上順著她的曲線滑過。「這次我可就不止吻你的嘴。」曖昧的語氣一時讓韋旭日分了神、紅了臉,也止了顫。
「我一直沒表態過我的心意。」費璋雲的神色趨於嚴肅正經,眼底蓄著悸痛。「我,費璋雲,娶定你,旭日。」
韋旭日呆住。嘴唇微微啟著,小鹿似的眼珠震撼、驚喜地望著他。
「娶……我?」
「我娶的是旭日,不是病罈子。我會為你找最好的醫生,散盡所有家財,也要治癒你。」
「不……」事實將她剛剛還在天堂的心打入無邊地獄。「不可能治癒的……不可能的……」
「你愛我?」
「我愛你、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她急促的語氣表露了她的真心真情。
「你想嫁我?」
「想……」想極了。日日夜夜的美夢,因為是夢,所以才知道沒有實踐的一天。
「那就給我信心。」費璋雲果斷地說,如炬的目光灼灼地望入她的眼。「我只打算娶一個妻子,如果你只能陪我十年、二十年,或者更少的時間,我是不會要你。想嫁給我,必須給我信心。」語氣中沒有半絲柔情。
「信心?」連她自己也沒有了,怎能給他?
「是的,信心。信心起於你的保證。我要你當著我的面發誓,無論如何都得活下去,就算到了絕望的地步,也得給我有活下去的信念,我要的是一個能陪伴我五十年的妻子。」從他的嘴吐出的每一個字是這麼的鏗鏘有力,彷彿……彷彿一旦她答應成為他的妻子,她一定會活過五十年的。
五十年……多漫長的日子。如果,如果她真的能朝朝暮暮地守著他五十年……有這可能嗎?他可知道每一回她病發,從渾沌中的黑暗裡掙醒過來是多麼的艱難?他可知道每一回昏厥過去的剎那,她好怕好怕這是最後一次看見明亮約世界?
要承諾誰都會給,但誰能真正實踐它?
「回答我。」
她有資格許下承諾嗎?
「我……要想想。」她小聲地說,否決真心的吶喊。她要的、她要的、她一直要的。她想毫不考慮地就許下承諾,她想立刻成為費璋雲的妻子,她想陪著他五十年,好想好想的。但是她不敢,因為她沒有把握她的心臟會不會隨時停止。
費璋雲沉默半晌,才開口:「也好。我可以給你時間,你先把身體養好。什麼事情都可以往後延。」
韋旭日注意到他的意味深長,彷彿他發現了什麼重要的事……
「怕我嗎?」他的嘴角倨傲地揚起。「不論我做任何事情,都無須怕我;你可以信任我的。」
「我一直是信任你的。」她脫口道。
黑漆的眼專注地看著她。「我呢?我能能信任你嗎?你有足夠的誠實讓我信任嗎?沒有欺騙?沒有謊言?」
「我……」她不安地垂下眼。她沒有——她一直沒有誠實。
「我以為再也沒人能撩撥起我的感覺,然而遭到相處二十年的親人背叛,還是感到心痛,如果連他們都無法相信,我還能信任誰呢?」
韋旭日睜圓了眼,心中忐忑不安。「你……為什麼這麼說?」他知道了嗎?他知道了嗎?
她讀不透二十八歲的費璋雲的心思。即使,她是這麼地愛他。
費璋雲的嘴角掛著無奈的笑容,撫著她的髮絲。「閉上眼休息,我要你蓄養所有的體力。從現在開始,你不只為你自己而活,你還多一個使命;如果真如你所言的愛我,那麼就不要讓我再一次行屍走肉地過日子。」他的指尖撫過她冰涼的眼皮,逼得她不得不乖乖閉上眼休憩。
再一次?韋旭日有些不安地沉入夢鄉。璋雲是別有玄機嗎?他自始至終都未提起湯宅裡的花希裴……對,還有花希裴的事要解決。他發現有人背叛他嗎?諸多混亂的思緒盤旋在她心上,很亂也有些痛,但還有甜甜的。
璋雲要她當他的妻子。他要的是她韋旭日。
在沉入夢鄉之際,忽然響起他低沉的聲音,一時間分不清是現實或是夢中——
「當一個男人遇上所愛的女人,無論時間沉澱多久、無論何種形勢相遇,始終會變上對方的,只要她擁有那男人所愛的特質,一定會愛上的。我的心只有一顆,一顆心如何能分成兩分愛?你懂嗎?旭日。」
※ ※ ※
「北岡?」繞過花圃,沿著小徑走進陽宅前,司機小李發現北岡站在陰影下窺視花園的某個角落。
大廚北岡迅速回過頎長的身軀,顯然鬆口氣。「原來是你。」
「當然是我。」小李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身體,越過北岡身後望向花園,某個熟悉的人影正巧消失在另一轉角處。
「這些天你都到哪裡去了?」北岡拿著透明的小袋子,裡頭是粉紅色的花瓣和香料。
小李聳聳肩。「我有點事——」他的眼瞟視袋子。「這是什麼?」
「菜單上的新作料。」北岡掩不住臉上風采。「一般廚師拿花當裝飾,要不就是弄個花茶什麼的。但在中國雲南的某些部族以吃花聞名。我打算以花當主菜。」
小李怔了怔,脫口道:「你懂園藝?」
「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有些花能吃,有些則連碰也不能碰,將來要開店的人怎能讓客人食物中毒呢?」
小李含糊幾聲,正想上樓見費璋雲,北岡叫住他。
「小李……我很懷念那幾回野餐,真的……」北岡意味深長地喃道,走回廚房。
小李望著他的背影半晌,上二樓。
※ ※ ※
「進來。」費璋雲陰沉的聲音響起。
門扉推開,小李環視房內。
「小旭那丫頭剛從醫院出來,沒跟著少爺嗎?」這可是天下奇聞唷。
「老劉陪著她上醫院復浴!狽諺霸頗托牡氐茸判±鉍x上房門,才問道:「七天的假期有收穫嗎?」
「有。」小李的臉仍然有些困惑。「是有韋旭日的存在。但,她的父母是為一對退休的老夫婦做事。我在英國親眼見過她。」
「見過她?」
「就在昨天。一臉雀斑的混血兒,頭髮是金色的,身高六呎。家庭背景算不上富裕。」小李頓了頓,道:「湯老爺曾私下請人調查過小旭,但私家偵探那裡似乎有人掉了包。」
「查出旭日的家庭背景嗎?」
「是的。那對退休的夫妻是從台灣移民至英國的。姓韋,九年前領養一個女兒,就叫旭日,沒有照片,因為她長期住在醫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