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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於媜

  男人捧著淌血的鼻樑,連裝都用不著裝的狼狽起身,一臉倉皇的逃竄而去。

  眼見男人走遠,青衣男子不支的跪倒在地,發出一聲呻吟。

  「呃……」

  他痛苦的呻吟,將仍處於恍惚中的唐韶芷給驚醒,她連忙跑至他的身邊。

  「這位公子!!你的傷勢要不要緊?」

  「不、不礙事。只是一點皮肉之傷……」

  青衣男子緩然抬起頭來,卻叫唐韶芷不由得倒抽了口氣。

  他簡直俊美得令人屏息!

  他的五官俊朗而深刻,身形修長挺拔,眉眼之間雖有股濃得解不開的深沉,卻被一身藏青色的錦袍襯出溫文、爾雅的文人氣息。

  而渾然天成的尊貴氣息,以及舉止間的自信從容,也都可隱約窺出他絕非泛泛之輩。

  然而這樣的他,卻突兀的有著一雙凌厲如劍的眼神,以及淡漠的冷然氣質,即使一身書卷味,卻仍難掩一股冷然與邪氣,讓他看起來竟猶如蟄伏在黑夜中,虎視眈眈的野獸般危險。

  野獸?天!她在想什麼……她不禁暗斥自己,他可是捨身相救的救命恩人哪,瞧她想到哪去了?!

  她連忙甩了下頭,驅走腦中一堆亂七八糟的念頭,才驚覺他痛苦的神色,以及自額際流下的涔涔冷汗。

  這一刀,肯定傷得不輕,他鮮血淋漓的手臂讓人看得好不心驚。

  她不假思索,撩起裙擺撕下一條布帛,小心翼翼的裹住他血流不止的傷口,而低頭專心替他包紮傷口的唐韶芷,自然沒有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驚訝。

  「這樣應該暫時能止住血,你別亂動,我馬上去找大夫來——」

  青衣男子一把拉住正欲起身的唐韶芷,勉強搖頭道。

  「用不著麻煩姑娘了,我不礙事!」

  「你傷得這麼重,不找大夫怎麼成?!」唐韶芷擔憂的瞥了眼他右臂上已然滲出血的白布,心底愧疚不已。

  他畢竟是為了救她而傷啊!

  「只是點小傷,何況我就住在附近的山莊,待會我回莊稍事包紮就行了,姑娘別擔心。」他試著自略顯蒼白的臉上擠出笑,安慰她道。

  「這……」

  一下子,唐韶芷竟被那雙闃黑深邃的眸給定住了,不知發怔了多久,直到他唇邊一抹悄悄揚起的笑,將她飄散的意識拉回。

  她酡紅著臉蛋慌張的低下頭,竟發現自己的小手還被他緊握在掌中。

  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她是懂的,更何況對方是像他這麼俊美、儒雅的年輕男子。

  她羞赧的抽回自己的纖白玉手,低垂著粉頸,好半天不敢抬起。

  「你的臉受傷了?!」

  冷不防的,微帶暖意的指輕柔的撫上她紅腫的臉龐,她怔怔昂首,卻不期然遇上他專注凝望的黑眸。

  她頰上的紅暈宛如陳酒,在他凝視的目光下益加濃醇醉人,只是單純如她,卻看不出他深沉的眸中所蘊含的不是憐借,而是嗜血的快意。

  「這點小傷,不礙事!」她羞赧的搖了搖頭。

  「今日承蒙公子出手相救,這份恩情,我唐韶芷一定牢記心中,有朝一日必將回報!」唐韶芷萬分感激的再次福了福身。

  「唐姑娘用不著客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是大丈夫所應為之事,實在不足以掛齒,更何況我為一介文人,眼見姑娘蒙難卻無法力抗惡徒,還因而受了傷,讓姑娘見笑了!」青衣男子無比懊惱的自怨道。

  「公子千萬別這麼說,那惡徒暗使小計,就算公子有超群武藝,恐也防不勝防。」

  「唐姑娘真是個宅心仁厚、善解人意的姑娘。」男子含笑的說道,而後抱著傷臂緩緩起身。

  「我看我也該回去……呃——」未料一陣眩暈陡然襲來,猛烈得讓他差點站不住腳。

  「公子,你沒事吧?我看你失血不少,不如讓我陪你回莊,如此我才能放心。」

  「這怎麼好意思?我……」他虛弱的頻搖頭。

  「你救了我一命,這點小事,我自當是義不容辭。」唐韶芷不容他拒絕,就逕自扶起他的臂。

  「對了!我還沒有請問公子貴姓大名?」她轉過頭,真誠的問道。

  凝視著她的黑眸浮沉閃爍,幽深得讓人探不著底。

  「我叫——管念珩!」他一字一字清楚的說道,彷彿在烙下宣言。

  第三章

  冷情山莊裡,依舊是終年孤冷得化不開的寒霧與冷風繚繞。

  「管公子,你就住在這?」

  不到半個時辰的步程,兩人已來到冷情山莊,緩步走進莊內,唐韶芷好奇的四處打量著這略顯冷清、蕭索的山莊。

  「是啊!」管念珩勉強回她一個僵硬的笑。

  「□兒,你回……哎呀!你受傷了?!」

  隨著他們踏進正廳,一個身穿布衣的婦人也隨之驚呼著衝了出來。

  「嬤嬤,我沒事!」

  「血都流成這個樣子還說沒事?是不是非要倒下才算有事?」婦人氣極忍不住罵道。

  被喚做嬤嬤的婦人,不如一般婦人般親切和善,反倒有股凌厲的氣勢,一張仿若歷盡滄桑的削瘦臉孔,渾身散發著一股難以親近的冷漠。

  「嬤嬤,我還帶了個『客人』回來,你倒也替我留點面子。」

  管念珩有意無意的說道,彷彿在提醒她唐韶芷的存在。

  「這位是?」

  一雙充滿警戒與打量的目光倏然投向她,讓她頓時如坐針氈似的,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大嬸,我叫唐韶芷,今天在城裡遭一名惡徒挾持到這荒郊野外,幸好管公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了我,所以才會因而遭惡徒所傷。」她福了個身,趕緊解釋道。

  「我不是什麼大嬸,我是□兒的奶娘。」她不客氣的反駁道,眼中滿是敵意。

  她從二十幾年前就到管家當奶娘,管家幾兄弟全是她一手拉拔、奶大的,個個跟她親近得宛如自己的孩子一般。

  只是她想不到的是,這原本一個安定和樂的家庭,卻因為十年前那場可怕的浩劫,就此分崩離散,當年她因為正巧回鄉去省親,因而僥倖逃過一劫。

  但她卻怎麼也忘不了,當她回到那滿目瘡痍、遍地橫屍的管家時,那令人怵目驚心的畫面。

  但當她得知三兄弟意外逃過一劫,便想盡辦法去找尋他們,好不容易在她鍥而不捨的尋找下,終於在幾年前分別找到已長大成人的三兄弟。

  如今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再傷害他們任何一根寒毛,尤其是眼前這個仇人之女!

  唐韶芷被她不友善的態度給嚇著了,自小便受盡呵寵的她哪堪得這聲吼,眼一熱,淚水已在眸中打轉。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會讓管公子受傷,很抱歉,我……我先走了!」

  她深吸了口氣以不穩的聲調說道,而後便急急轉身欲離去。

  「唉,等等!」

  自始至終,始終在一旁冷眼旁觀的管念珩,終於拉住了她。

  「嬤嬤,唐姑娘可是我『重要』的客人,你別嚇壞了她。」

  他似笑非笑的瞅著唐韶芷含淚的水眸,頭也不回的說道。

  「我何時驚嚇了她?哼,要連這點重話都說不得,那將來命運若有個什麼變局,這麼個嬌弱的千金小姐哪承受得住喔!」她雙手插著腰,悻悻然的嘲諷道。

  「嬤嬤,行了,你就少說兩句吧!」

  管念珩不甚真心的喝止道,而後轉頭朝唐韶芷露出一抹無可奈何的笑。「唐姑娘!

  奶娘向來性子急、火脾氣,說話也直了些,你別見怪!」

  「不,不會的!」唐韶芷勉強擠出笑。

  唐韶芷不是傻瓜,林嬤嬤凌厲的眼神、字字帶刺的話,她豈會看不出來她並不歡迎她。

  只是,她不明白,她們素昧平生,她何曾得罪了她,何以會有這麼深的敵意?

  「那就好,來者是客,我可不希望怠慢了你。」他莫測高深的笑讓人不安。

  「管公子千萬別這麼說,蒙你搭救,我道謝已是不及,何來所謂怠慢呢?」她婉言說道:「不過,眼看天色已晚,我也該走了。」

  「不,唐姑娘,這天色已黑,又是荒山野嶺的,不如讓我送你下山。」

  「不!管公子,你的手臂傷得不輕,我看還是得趕緊看大夫才成,你怎堪陪我這一路下山的奔波?」她忙阻止他道。

  「可你一個姑娘家,晚上獨身行走難免危險,讓家丁送你下山我又不安心。」管念□沉吟了下,隨即開口道:「唐姑娘若不介意,還希望你能在敞莊內小住數日,讓管某略盡地主之誼,也算是答謝姑娘的搭救之恩,待我傷勢好些再護送你下山,不知你意下如何?」

  「管公子千萬別這麼說,這回若非管公子相救,我恐怕已遭那惡徒輕薄,這個大恩,芷兒尚不知如何圖報,何來恩惠之有?!」

  唐韶芷羞怯的對上他深沉炙人的眸光,急忙說道。

  「這麼說,你是願意多留數日?」

  他直勾勾的望進她清澈如水的眸底,竟莫名的挑起她心窩口一陣狂跳。

  「承蒙管公子一番盛情,芷兒自是不該推辭,只是我怕府裡會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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