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積壓在心底許久的情緒遽然爆發,她哭喊出心底的話,扭頭便往門外跑。
滿腔的悲憤與不平,塞得她胸口像是快爆開似的,她想也不想的就往馬路跑。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在乎一路上有多少人拿驚怪的眼神看她,只想遠遠的離開那些全將焦點放在她身上的人。
她是變得丑胖不堪,但爸爸的多事跟關立維的同情,讓她既憤怒又難堪,卻不知道究竟該怪誰?
可璦邊跑邊哭,直到再也喘不過氣來,才終於停下腳步。
她淚眼迷濛望著陌生的四周,發現自己竟糊里糊塗跑進頗為高級的別墅區。
在這裡住了這麼久,她從來不知道這裡會有這麼高級的住宅,更糟的是,她迷了路,恐怕得費好一番功夫,才找得到回家的路---- 但她不在乎----甚麼也不在乎了!一想到自己的遭遇,她的淚又湧了上來。
可璦難過得想蹲----過重的身體卻讓她重心不穩,到最後,她索性整個人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卻意外的令她有種安全感,起碼沒有人認識她,沒有人會給她過多的關注與同情!
她抱住自己痛快的哭出聲,發洩幾個月來始終壓抑隱忍的淚水。
「妳沒事吧?」
突然間,身後傳來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
可璦驚怔了下,急忙擦乾眼淚,試了好幾次才止住哽咽。
「謝謝你!我沒事----」可璦倉皇起身,硬擠出笑轉身面對身後的好心男子,
但才一轉身,她整個人卻遽然震懾住了。
「總……總裁,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怎麼也沒想到,閻徹竟會出現在這裡----
「我住在這。」閻徹輕描淡寫的說道,目光卻瞬也不瞬的盯著雙眼紅腫的她。
剛剛他在書房窗口看到熟悉的背影,他印證以前來一看,見她跌坐在地上。
原以為她身體不舒服,沒想到她是在哭!
「喔--可璦尷尬得要命,好像每次遇見他,總是在最狼狽的時候。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他甚麼也沒問,像是洞悉了甚麼,可璦就這麼尷尬的與他對立著。
情況實在令人有些困窘,可璦看看闃黑的天空,又看看自己的鞋尖,在彷彿永無止境的沉默中,一股酸意又肆無忌憚的自眼底冒了上來。
她急忙抹乾淚,試著想擠出一抹若無其事的笑,卻發現淚水掉得更凶。
「想哭就哭,用不著在我面前強顏歡笑。」他平靜的望進她受傷的眼底。
「我沒有--她逞強的硬擠出笑,但哽咽而破碎的聲音卻怎麼也掩飾不了。
他沒有問她原因、更沒有一句安慰,卻讓她滿腔悲憤的情緒怎麼也壓抑不住。
「我以為自己無所謂、以為自己夠堅強--她的口中終於逸出了啜泣。
但事實上,她仍然脆弱得宛若一根危弦!
長時間以來,刻意掩埋傷口的結果,就是讓一日裡露出的傷口更疼。
「只要妳自己夠堅強,沒有人傷得了妳。」他淡然的說了句。 「我的男朋友跟我的好朋友交往,現在還要結婚了,我卻還得含笑祝福。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她淚眼婆娑的抬眼仰望著他,神情宛若一個迷失的孩子。
閻徹震了下,他不敢相信!
心早已如止水的他,竟還會被她宛若孩子般脆弱、又無助的神情給擰痛了心。
那樣彷彿遭全世界遺棄的絕望與心痛,竟彷若是當年的他!
倏的,他淡漠的眼神軟了下來,眼前這個女孩不再只是個員工、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是跟他一樣同病相憐的失意人。
「我不知道我能相信誰?」她抽噎著說道。
她的刻意遺忘、她的佯裝堅強,讓她覺得好累,好累----
「你只要相信自己就夠了!」閻徹放軟了語調道。
「相信自己?」可璦怔然望著他好半晌,忍不住又哭了她對自己已全然失去了自信,如何還能相信自己?!
可璦孩子氣的以手背抹著臉上的淚,哭的情難自抑,這也是生平第一次,她在一個陌生人的面前,這麼徹底的洩露自己的情緒。
閻徹看著她哭得涕淚縱橫的臉蛋,雖然難看了點,卻奇妙的喚醒了他蟄伏許久的人性。
他遲疑半晌,終於還是情不自禁伸手抱住她圓潤柔軟的身子,將她攬進懷裡。
「哭吧!」
可璦被他緊擁在懷裡,尷尬得渾身僵硬。
一方面是因為他是個男人,一方面是為自己圓胖的體型感到難為情。
雖然她打從心底把他當作朋友,但事實上 他畢竟是她的老闆、上司,這道懸殊的界線,不該這麼輕易跨越----
但是此時此刻她需要的是安慰、一個溫暖的懷抱,能毫無條件的容納她所有的悲傷,終於,可璦還是放鬆了警戒,盡情的在他懷中哭著。
不知有多久沒有感受過女人的馨香與溫暖,這一刻,閻徹心底竟有股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悸動與----平靜!
那是一種奇妙而從未有過的感覺,像是多年來仍充滿掙扎與矛盾的心,在這一刻平靜下來,同時也被懷中的馨軟與充實,勾起早已遺忘的一絲悸動。
好不容易哭夠了,可璦一抽開身,才發現一臉眼淚鼻涕全糊到閻徹的衣服上。
「你的……衣服……」可璦難為情的以衣袖拚命想抹乾,拓印在他胸口上的一大片水漬。
閻徹不以為意的低頭看了眼自己,淡淡的笑道:
「沒關係,妳的眼淚替我把衣服洗得很乾淨,用不著再擦了!」
聞言,可璦忍不住噗嗤一笑。頗為意外看似沉穩嚴肅的他,也會有這麼幽默的一面----而且還是個冷面笑匠!
「想哭就哭、該笑就笑,真實的為自己而活,何必難為自己,是不?」
他的一番話聽似平常,卻隱含深意,像是提醒她不該偽裝情緒,委屈了自己。
這些她都懂!但天生的軟心腸,一旦要改變談何容易?況且那需要相當大的勇氣,但無論如何,她都感激他的幫助。
「閻----不!總裁,謝謝您!」她紅著臉致謝。
「妳該多笑,淚水不適合妳!」他靜靜的疑望著她道。
他的話讓可璦不由得紅了臉,不知該如何響應。
「回去吧!」
「喔!」可璦勉強一笑,卻仍尷尬的僵立著。
她恐怕是迷路了!剛剛是一路哭著跑來,恐怕得再一路哭著回去才找得到路。
像是看出她的困窘,閻徹竟笑了。
「我送妳回去!」
可璦既羞赧又感激的點點頭----此刻,她心底像有根小小的芽尖,悄然冒出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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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璦向來是個很能調適心情的人,睡了一覺起來,她又一如往常的上班下班、能說能笑的過日子,像是從不曾發生過任何事。
而且隨著在閻氏集團裡越久,她對每項業務越熟悉,工作就越吃重,有時候她甚至忙得連上洗手間的時間也沒有,更遑論是自怨自艾了。 「三賤客」----不!「三劍客」一天中最重要的批評會議,在可璦好不容易偷空匆匆走進洗手間後,又熱鬧的展開。
三劍客----來了一個多月,可璦將老愛在她背後冷嘲熱諷的鍾筱萍、梁娟跟李芳芳三個人起了這個外號。
她們之間偶發的衝突,雖不比三國演義激烈,卻像是站在楚河漢界的兩端,永遠也不可能交好。
也不知道真是巧合、還是她們故意想說給她聽,每次她總是挑准了三劍客剛從洗手間回來,才進洗手間以避免碰兒她們。
誰知無論她再怎麼躲,卻總還會在進廁所進行到一半,就聽見她們進洗手間,熱烈的開起會議。
有時她真的會以為,她們根本是故意說給她聽,欺負她好脾氣不會吭聲。
甄可璦,妳在伯甚麼----可璦在心底暗罵自己。
她以前就是如此,吃了虧、受了委屈,她總是默默的往肚子裡吞,寧願苦了自己也不願意得罪任河人。但她受到了教訓。
進了閻氏集團,她始終抱著以和為貴的態度,不願跟她們起衝突。
即使她們從不掩飾對她的敵意,也老是喜歡嘲諷她圓胖的身材與長相,但她總是為了同事情誼,為了怕撕破臉而隱忍下她們傷人的冷嘲熱諷。
但長久下來,她逐漸發現,一味的維持表面上的和諧沒有任何意義,她的心軟也不會為她換得平等而客氣的對待,只會縱容她們的囂張與日益得寸進尺。
&想哭就哭、該笑就笑,真實的為自己而活,何必難為自己,是不?
頓時,可璦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響起閻徹說過的話。
她知道她們欺善怕惡的行徑,絕不會因為她好風度的容忍而收斂。
她再也不委屈自己了!
深吸了口氣,可璦打定主意,堅定的拉開門閂,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