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她若一旦出了事,以他區區一名侍衛,恐是就算死過十來回,也絕擔不起這重責?
不,他沭衡從不怕死,也有絕對的擔當扛下這定會觸怒天顏的重罪!
他唯一擔心的,卻是她會不會受到傷害。
一想到她那張美麗臉龐,此刻寫滿了驚惶失措、恐懼無功的畫面,他就心焦得無一刻平靜。
自從十歲以後,就從來不曾恐懼,更不知道害怕為何物的沭衡,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種未知的心疼與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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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水滴噴灑在她的臉上,猛然驚動了沉睡中的她。
「別吵,銀兒!我還沒有睡夠,不想洗臉,你出去--」她喃喃的斥退那惱人的干擾。
然而持續噴灑而下的水,卻依然固執的不肯停止,她惱怒的勉強睜開眼正想開罵,卻恍然發現自己不是躺在豪華舒適的皇宮裡,而是陌生的野地上,臉上的水也不是銀兒的惡作劇,而是兜頭而下的傾盆大雨。
方纔所見那霞紅、碩大的落日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紛飛的雨,以及無邊的陰霾沉沉籠罩在天際。
她渾身疼痛的勉強起身,發現身上四處都是刮傷,衣裳也殘破不堪,經大雨一淋,更是慘不忍睹。
此刻,璃若已無心在意自己的模樣如何,只想趕緊回到董將軍府邸去找沭衡。但,這是哪兒?
她茫然望著煙雨瀰漫的野原,以及白茫茫一片的來時路,心底開始瀰漫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
「沭衡--」她顫著聲喊道。
然而響應她的,卻是自四周迴響而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
「嗚--」她咬住唇,強自壓抑幾乎逸出口中的哭泣。
她可是堂堂的公主,怎麼能哭?
她屏著息,驚懼的打量著陰沉沉的四周,害怕隨時會有鬼魅自白霧中蹦出來,好半天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然而眼看天氣越來越冷,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要是不趕緊找個容身之處,怕是到時她不被嚇死,恐怕就先被凍死了!
強自壓下心底的恐懼,她一步步的走在白霧瀰漫,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野原上,心底的驚惶與恐懼讓她顫抖得幾乎站不住腳。
璃若從沒有比這一刻,更加感受到自己的倉皇與無助,尤其是一片蒼茫的天地,彷彿隨時會將她吞噬似的。
此時一陣陣的冷風吹過,更讓渾身被雨淋得濕答答的她,抖得宛如風中落葉。
頂著寒風細雨,不知走了多久,她幾乎以為自己將會凍死在這片荒山野地之際,奇跡似的,眼前竟然出現一個半人高的天然石縫。
她幾乎僵冷得毫無知覺的臉蛋,終於綻出抹困難的笑容,跌跌撞撞著跑上前,
迫不及待的鑽進勉強能容一人的石縫中,隔絕那一陣陣幾乎將人打疼的雨。
她環著自己幾乎凍僵的身子,盯著石縫外滂沱的雨勢,以及逐漸闃暗的天色,終於不支這一天來一連串的意外與折騰,昏然陷入了睡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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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溫暖的陽光與啾啾的鳥叫聲中,璃若蒙然醒了過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燦爛得讓人無法聯想昨晚那場狂風暴雨的陽光。
她鑽出避身一晚的石縫。蹲了一整晚,如今才發覺渾身酸痛,幾乎直不起腰來,一身的濕衣裳經過體溫一整夜的烘熨,雖然已干了大半,但看來卻宛如剛從甕底拿出來的鹹菜。
沒有時間抱怨,更顧不了自己的模樣有多狼狽、難看,她環顧四週一圈,還是對這個陌生的地方沒有一絲印象。
考慮了好一會兒,她決定從前頭矗立著幾座大山的方向走去。
然而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又歷經這長途的跋涉,向來嬌貴的她幾度幾乎撐不下去。
然而,一股不服輸的倔強,讓她硬是咬起牙關、撐起渾身虛軟的身子,奮力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還要再走多久,更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到甚麼時候,卻早已又累又餓。突然間,她竟懷念起那兩顆曾經被她嫌棄的饅頭,此刻要是能有顆那樣的饅頭吃,她就心滿意足了!
然而此刻在這荒山野地之中,恐怕是連區區的一顆饅頭,也怕是奢想了!
她實在餓極了,連走起路來都快要站不穩了,然而隱約中,她瞧見前頭的樹枝上,高掛著不知名的果子──
「有吃的!」她驚喜得眼睛登時亮了起來。
一下子,她的精神全來了,她撩起裙,跌跌撞撞的跑上前,就深怕晚了一步那些果子會從樹上一顆顆的逃走。
好不容易氣喘吁吁的跑到只有一人高的柿子樹前,發現樹上果然結了好幾顆鮮艷澄黃的柿子。
她又驚又喜的衝到樹下,伸長手臂使盡吃奶力氣往上跳,連試了幾次才終於摘下一顆碩大的紅柿。
她拿著柿子,急忙往衣服上抹了兩下便送進嘴裡,狠狠咬下一口--
「天,好澀!」
倏然,她的眉頭全糾了起來,
趕緊吐出嘴裡澀得讓她幾乎張不開嘴的柿肉,她的鼻頭、眼底也跟著澀了起來。
眼前蒼茫遼闊得一望無際的草原,與滿樹只能看卻吃不得的柿子,一股深沉的絕望與恐懼,讓她再也忍不住眼底的淚,放聲大哭起來。
她不想死!
以往她對人、對事樣樣都不滿,但如今在這種狼狽艱難的處境下,她才驚覺她再也別無所求,只求能夠活下去
何以到這個時刻,她才恍然領悟到以往她理所當然擁有,從不懂得珍惜的一切,竟是如此可貴!
但懊悔又能如何,難道就能讓老天爺大發慈悲,賞她一頓溫飽、給她一條生路嗎?
「沭衡--」她遙望著前頭不知盡頭的長路,哽咽的喚道。
平時總嫌棄沭衡態度冷淡、不苟言笑,既嚴肅又囉唆,然而此刻,她卻無比想念他的一切!
不期然的,自絕望的心底悠然浮起的,竟是沭衡那張殷殷叮囑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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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不遠的山頭,卻讓她足足走了半天卻還走不到。就在她幾乎用盡氣力,再也支撐不下去之際,竟然在遠處見到了睽違已久的人跡。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她終於見到人了!
帶著一股宛如重見天日的激動,她揮著手,邊跑邊喊道:
「喂--大叔!」
見著她,那名背著木材,像是樵夫模樣的壯碩男子可皺起了眉頭。
「這位大叔,我是當今皇上的親妹妹──璃若公主,能不能請你帶我回董將軍府?」璃若氣喘吁吁的說道。
山樵眼見她蓬頭垢面、一身襤褸,還自稱是當今的公主,山樵早把她當戍是胡言亂語的瘋子。
「公主?」山樵上下打量了她好一會兒,不屑的啐道:「去!別逗笑了,公主是何等尊貴的身份,瞧你這一身破爛的!我還有活兒得做呢,沒空聽你在這瘋言瘋語!」山樵不多看她一眼,便逕自轉身而去。
璃若心一驚連忙追上前去,拉住了他。
「我真的是公主!不信我可以--」
璃若手忙腳亂的想將胸前的碧璽掏出,卻猛然想起,那碧璽早已給那批賊人搶了去。
「妳到底在玩甚麼把戲?」山樵一臉不耐的瞪著她。
「大叔!請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公主,要不你將我送回董將軍府,我就能證明我的話不假。」她著急的說道。
「將軍府離這少說也有幾十里遠,我放著好好的活兒不幹,送你這來路不明的女人到那去,我喝西北風哪?」
「這──」璃若看著他冷漠約臉孔,終於領悟到,卸下了代表身份的碧璽以及一身華服,她就甚麼也不是了!
感慨的歎了口氣,她退而求其次的再度央求道:
「你不幫我,起碼該告訴我這附近哪兒有村莊。」或許她能到村莊裡找人幫她回將軍府。
「你往前再走上個五里路,那兒有個村子。」山樵不耐的丟下一句指示,便背著一擔木材走了。
雖然沒了樵夫,但起碼前頭還有個村莊,至少能多些人幫她。
照著?夫的指示,她加快了腳步終於在幾個時辰之後找到這個小村莊。
被丟在渺無人跡的荒郊野外足足兩天,璃若再次看到村莊裡的人群、熱鬧的景象,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一點也不踏實。
她走進村子裡,攔住了一個大嬸,便直接的表明道:
「大嬸,我是璃若公主,你能不能帶我回董將軍府?」
「你是哪來的瘋子啊?滿口胡言亂語的!」
大嬸一見到她披頭散髮、不修邊幅的模樣,可嚇得當下就急忙轉身跑走。
璃若氣餒的望著大嬸跑得飛快的身影,轉身再度攔住一位老者。
然而不消她開口,老者就已經跑得老遠。
然而她可不死心,這樣的話幾乎問遍了小村莊,然而每個人不是當她瘋子,要不就是根本不願搭理她。
她絕望的癱坐在路邊,渾身彷彿被抽光力氣似的。
「這女乞丐是打哪兒來的?怎渾身破爛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