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甚麼意思?」他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我累了。」衣水映閉上眼,疲憊的搖搖頭。
她早該放棄了,為了這份微薄的希冀,與一份永遠也等不到回報的感情,她害得自己傷痕纍纍、身心俱疲,但奶娘何辜?
「妳回來!把話給我說清楚──」南宮珩氣急敗壞的在她身後咆哮著。
但她卻依然頭也不回,踩著堅定的腳步跨出這道,囚困著她感情的門。
這一次衣水映決定,她再也不會回頭了!
第九章
這是──誰的手?
在恍惚飄渺的睡夢中,南宮珩感覺到有雙雪白柔荑,正溫柔的在他臉上輕撫著──
身旁傳來屬於衣水映的馨香氣息,是那樣真實的沁入心脾,然而若不是做夢,她又怎麼會用這麼滿含愛意的溫柔方式撫摸他?
恍惚中,南宮珩奮力張開眼眸,只見她纖柔美麗的臉龐就在眼前,一雙充滿愛意的盈盈水眸,正瞬也不瞬的凝視著他。
「我愛你。」她以輕柔的嗓音呢喃道。
她說她──愛他?他真的在做夢嗎?南宮珩奮力想讓自己清醒。
「從我踏進南宮山莊那一刻起,我就喜歡上你了!這麼多年來,我心裡始終只容得下你,把自己交給你,是因為想留有最後一份跟你的回憶,報恩,只是個借口罷了……」
這──真是個夢吧?
否則,這些他日夜期盼成真的話,怎麼會從衣水映口中說出來?
「但你並不愛我,我的存在只是折磨彼此。」
不,他愛她,愛得連心都疼了,只是他的驕傲,不容許自己在弄清她的心意之前先低頭罷了!
而且,既然她愛的不是南宮琰而是他,她何以從來不說明白?
像是感應到他心裡的念頭,她悠悠輕歎了口氣道:「不說,是因為不想讓你困擾,畢竟,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不,這不是甚麼該死的一廂情願,他也愛她啊──他奮力想張開唇,卻發現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再見了!」她柔軟的唇輕輕印上他的。
她要離開他?不!他不許她走──
「不──別走!」
南宮珩滿身大汗的遽然睜大眼,夜半清冷的空氣驟然籠來,他這才發現自己竟在做夢。
奇妙的是,空氣中還隱約殘留著她馨香的氣息。
他看著身旁冰冷空蕩的床位,竟有種莫名的悵然。
今日的爭吵過後,她再也不曾回房來了,看來,這回她是真的氣壞了。
睜眼躺在床上許久,他卻始終了無睡意,不斷跳動的眼皮,像是預告著即將有甚麼大事要發生了。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丫鬟們陸續送來面巾、洗臉水,他焦躁不安的情緒,才終於平定了些。
「大莊主夫人昨晚睡哪?」
他稍事盥洗之後,故作不經意的問丫鬟道。
「環兒不清楚耶。」正準備把洗臉水端出門的環兒,怯生生的說道。
「那夫人起身了沒?」不知為甚麼,他突然瘋狂的想見她。
「環兒今早沒見到夫人。」
看著丫鬟一臉無措,兩手抖得幾乎把水灑了一地,南宮珩的心情更是煩躁到了極點。
「去把夫人找來!」他不耐的命令道。
「是!」環兒端著洗臉水,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南宮珩坐上木輪椅,在寢房內焦躁不安的繞來繞去,好半天仍不見丫鬟回來,一種不好的預感再度襲上心頭,不由得,他又想起了昨夜的夢──
「大莊主,不好了、不好了!」
門外遽然傳來的急嚷,驚起了南宮珩。
一回頭,只見環兒拎著裙襬,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
「甚麼事不好了?」
「夫人……夫人她……」
環兒又急又喘,一句話好半天也說不出來。
「她怎麼了?妳倒是趕緊說清楚!」南宮珩緊抓著她追問道,焦急之情顯露無遺。
「夫人她不見了!」
「不見了?妳是甚麼意思?」他遽然鬆手,不敢置信的問道。
「馬廄裡少了匹馬,是白雪!夫人半夜把馬騎走了。」
白雪是南宮山莊裡最溫馴的一匹白馬,依照衣水映向來纖弱的個性判斷,若要離開,那肯定是她唯一會騎走的馬。
看來,她是真的下定決心要離開這裡,不讓任何人找到了,否則,向來畏懼馬的她,又怎會不惜冒險把馬騎走?
他整個人震懾許久回不過神來,那個夢──莫非是真的?
她竟為了他遣走穆嬤嬤,憤而離家出走?
一群丫鬟聚在門外交頭接耳,擾得他幾乎無法靜下心來,好好思考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不多時,連南宮夫人跟冷燡,也聞訊急忙趕來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進門,南宮夫人就已難掩責怪的語氣質問他道。
南宮珩俊臉緊繃,始終不發一語。
「看看你!映兒平時為你做得還不夠多嗎?你竟然把她給氣走了,這下看你可怎麼辦?」
氣憤的噴了口氣,南宮夫人又繼續罵道:「平時你是怎麼對映兒的我都一清二楚,要不是映兒一直攔著我,我早就好好訓你一頓了──」
南宮夫人餘氣未消數落兒子半天,繼而又以憂心忡忡的語氣,兀自叨念起來。
「映兒無依無靠,一個姑娘家是能上哪兒去?要走卻連隻字片語也沒留,就連衣服、銀子也一樣沒帶,萬一出去要是餓著了、給人欺侮了,可怎麼辦?」說著,南宮夫人擔心得忍不住舉袖拭淚。
一旁的冷燡,沉著的幫忙出主意。
「我看,還是報官府,幫忙找大莊主夫人──」
「不必找她!」
一個突如其來的巨吼,嚇壞了在場的一干人。
「她要走就讓她走!」南宮珩面色陰鷙的說道:「我南宮珩沒有她不會活不下去,更不希罕她因為憐憫我這個瘸子而回來!」
她是故意的!
她想藉由離開,好讓他這個瘸子看來,更像個遭人遺棄的可憐蟲!
被人遺棄的痛苦,讓他原有的焦急擔心,全化成毫無理智的怨懟。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說話?映兒可是你的妻子,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南宮夫人不悅的低斥道。
「真正無情的人是她,不是我!現在,所有人全都出去、出去!」
他奮力滑動著木輪,將房內所有人全趕了出去,連南宮夫人也不例外。
看著一群人被他隔絕在門外,以及房內獨自面對一室冷清的自己,那股宛如毒蛇猛獸般,幾乎將他吞噬的莫名空虛,讓他幾近發狂。
像是失去理智般,他瘋狂的將房內所有的東西,全狠狠砸個粉碎。
衣水映,妳這個可恨的騙子!
說甚麼一輩子也不會離開他,原來都只是個同情他這個瘸子,所編出來的卑劣謊言!
要走就儘管走吧──他不會在乎的!
☆☆☆
衣水映不告而別當晚──
一匹黑色快馬,趁著月黑風高的夜半之際,再度悄悄的出莊了。
一路上冷燡策馬急馳,就想趕緊把南宮山莊再度出事的好消息告訴母親。
約莫半個時辰,冷家莊已在前頭。
來到莊門外,冷燡才剛準備翻身下馬,一個清脆的嗓音驀然自身後傳來。
「原來晚上你是跑到這兒來!」
冷燡心一沉,遽然轉過頭,竟發現南宮羽就站在他背後。
他實在太大意了,方才一心急著趕路,絲毫沒有察覺身後有人尾隨著他而來。
「哇──這兒簡直比南宮山莊還大哪!」
沒發覺冷燡驟然陰沉下來的神色,南宮羽還興味盎然的四處打量起來。
「妳怎麼來的?」他冷冷吐出一句。
「哼,我就知道你定有好玩的瞞著我,所以我就偷偷跟著來啦!」南宮羽手裡甩著髮辮,得意的誇耀道。「怎麼樣,我很厲害吧?一路上都沒有被你發現。」
「還有誰知道妳跟我來了這?」他目露寒光的問道。
「當然有啊!」
「誰?」冷燡的黑眸倏然一瞇。
「所有馬廄裡的馬,全瞧見啦!」南宮羽笑嘻嘻的說道。
這個鬼靈精怪的丫頭──冷燡暗自捏了把冷汗。
「喂,你還沒告訴我,你到這兒來做甚麼哪!」南宮羽繞過他,逕自打量眼前偌大的莊園。「這是甚麼地方?你該不會把甚麼好玩的藏在裡頭吧?」
冷燡看著她一派天真無邪的表情,一雙冷沉的眸悄悄瞇起。
既然她看到了一切,自然就沒有再讓她回去的道理!
南宮羽這小丫頭天真無知,對她下手是無辜了些,不過──誰叫她是南宮驊的女兒!
正巧,他對這個過分天真的小丫頭,剛好也有那麼點興趣,他不介意把她暫時留在身邊玩玩。
「想不想去見識好玩的東西?」他慵懶的綻出一抹邪魅的笑。
「好玩的東西?」南宮羽一雙靈動美眸骨碌碌的轉著。「在哪裡?」
「在那莊裡頭!」他的下巴往偌大的山莊輕輕一點。「我打賭,妳可以玩個十天半個月,也不會嫌膩。」他哄誘道。
「十天半個月?」可她是趁夜偷溜出來的耶。「可是──我們不回南宮山莊了嗎?」南宮羽天真的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