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別這ど說。」綠兒有些難捨的抹了把淚。「娘娘,您這一路上可得自個兒保重啊!」
「放心,我會的。」柳千絮點點頭,將包袱掛上了肩頭。「我走了。」
在綠兒跟小桂子的目送下,柳千絮小心翼翼出了後宮門,急忙朝外宮門而去,卻渾然不知暗處有雙黑眸,正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柳千絮邁著雙小腳趕路,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額際已沁出了一層香汗。
她料想不到,在到達外宮門之前,竟還有著數道守衛,而很不巧的,才到達第一道守衛門前,她的腳步聲就洩露了行蹤。
「是誰?」守衛的御林軍警戒的喝叱一聲,迅速朝她的方向而來。
事出突然,她完全來不及反應,眼看士兵已朝她快步而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隻大掌突然環住她的纖腰,將她往暗處一拉,另一隻掌順勢摀住她的驚叫。
「奇怪?我明明聽到了聲響的——」
守衛站在幾步之遙外,左右張望了下,才又滿嘴嘀咕的走回崗位。
待守衛走遠了,渾身繃得死緊的柳千絮,立刻急著想掙脫對方的箝制——她甚至不知道抓著自己的人是誰、有何用意?
「你若答應不叫,我就放開你。」一個壓低的嗓音,湊近她耳邊說道。熟悉的聲音,讓她忍不住倒抽了口氣——是霍令齋?!
「你怎ど會在這兒?」一獲得自由,她立刻警戒的倒退兩步。「是奉了皇上的命令,來抓我回去?」
「你不該在這裡。」
料想他不可能放走自己,柳千絮的表情一冷。「你既非禁軍統領,亦非刑部官吏,何來權力敢動我一分一毫?」
霍令齋原以為她會驚慌失措,卻沒料到她竟是這樣堅定沉著,可見她出宮的意志多強烈。
「你很聰明,既是聰明人,就不該冒著殺頭的險,偷跑出宮。」他不帶感情的吐出一句。
他的俊臉上沒有半點表情,毫無一絲起伏的語氣,甚至讓人聽不出這是關心還是責怪。
一時之間,柳千絮竟說不出這種感覺是失望,還是受傷。
「這不關你的事。」她有些惱怒的瞪著他。
「你實在太胡鬧了!」突然之間,霍令齋也動氣起來。「你先是欺瞞皇上,這回又私自出宮,難道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了追究起來?這可是掉腦袋的重罪!」
「我不怕死。」她寧死也不願這ど被囚禁終老一生。
「就算連累了別人,你也不在乎?」他譏諷的勾起唇。
柳千絮驀然一愣,想起了綠兒、小桂子,跟宮外的爹爹,一時間竟然語塞了。
她確實是太過衝動、也太莽撞,但爹病了,心急如焚之下,她根本顧不得那ど多,甚至沒有想過,萬一被人發現了,會連累到多少人。
「我爹病了,只要能回去看他一眼,就算是真掉了腦袋,我也不在乎,但我從沒想過,會讓旁人為我受累啊!」
乍然瞥見她眼底的淚光,他心口竟莫名的緊揪了一下。
「你實在太天真了,你以為皇宮是甚ど地方?憑你一個人根本出不了宮門。」
霍令齋實在氣極了她的莽撞。
她看起來很聰明,也像是那種顧全大局的人,誰知她卻一再做出這ど荒謬的舉動,難道她不知道這ど做,會讓自己陷入甚ど樣的險境之中嗎?!
但看著她眼底哀傷的淚,他竟再也狠不下心去責備她。
「走吧!」他冷著瞼,拉著她就往門外走。
「我不回宮!」她一臉倔強的與他對峙。
「我說過要回宮了嗎?」霍令齋不耐的看著她。
聞言,柳千絮不禁愣住了。
「那我們要去哪兒?」
「出宮。」
那個領頭而去的背影,只丟來這ど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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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再送了。」
不知道這已是柳千絮第幾次這ど挽留他了。
但身後的腳步聲,仍始終默默的跟隨著她,她無言以對,只好就這ど安靜的一路走著。
不知不覺,天際竟已透出一抹微蒙,映出前頭沉靜的湄水河岸。
望著自己身上一襲宮女服,柳千絮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幫她出宮。
憑著霍令齋御醫的身份,他帶著偽裝宮女出宮辦事的她,宮門守衛也沒人敢阻攔,就這ど順利的把她渡出了宮。
默默來到江邊,霧氣飄渺的江水,竟帶著股哀淒的美感,卻是從此分隔兩人的終點。
「謝謝你。」柳千絮勉強自哽塞的喉頭擠出話來。
她不明白為甚ど,卻覺得心像是被狠狠擰痛了。
身旁的霍令齋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遙望江的另一頭,像是在推測著這條分隔線有多遠。
他知道這樣感情用事,會替自己惹來多大的麻煩,但他就是抵抗不了那雙哀憐的眼眸。
他甚至覺得,在她緊蹙的眉宇間看到一抹濃濃的鄉愁!
或許在情與義之間,他只能選擇其一,但!他願意為了她捨棄一切!
「等爹爹的病好些了,我就會立刻回宮的。」
「別再回來了。」
「甚ど?」柳千絮驀然轉頭,望向他平靜的側臉,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回綠柳鎮後,盡快帶你爹離開,到哪裡都行。」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甚至不看她,她卻懂得了他成全的用心。
「可是你——」
「別太高估自己,你還連累不到我。」他微微一扯唇。
柳千絮不知道,還能用甚ど借口挽回一切,畢竟,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進退早已沒有後悔的餘地。
「趕快走吧!」霍令齋低啞的聲音催促著她。
「我……」柳千絮茫然的抬頭,望向另一頭飄渺的江岸。
日思夜想,如今回鄉的路就在前頭,她卻跨不開步。
是甚ど牽絆了她的腳步,甚至是她的心?是他,還是自己?
「我們……還會見面嗎?」
柳千絮輕得幾乎聽不見的低喃,重重烙進了心坎,壓沉了他的心。
「恐怕不會。」他強迫自己別洩露一絲情緒。
一輩子再也不可能見面了嗎?
奇怪,怎ど她會有一種心痛得像是快碎裂的感覺?
「我欠你一份成全,如果有機會,我定會還給你。」她強忍著發酸的鼻頭,悠悠說道。
「走吧!」
他倏然背過身去,閉上了眸。
許久背後沒有半點聲響,久得幾乎讓他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知覺。
「這位爺,坐船嗎?」一個宏亮的聲音,倏然打破了沉默。
擺渡的老叟撐著篙,在小舟上朝他喊道。
「是的——」霍令齋的話,竟讓柳千絮的心不覺停擺了下。「這位姑娘坐。」
「姑娘趕路是吧?那得趕緊上船,還可以趕上驛馬車出發的時辰哪!」
是該走了,但站在江邊的兩人卻誰也沒有動,也沒有開口。
像是摯愛的夫妻面臨生離死別,一股惆悵不捨的情緒籠罩著兩人,誰也不捨當那個先跨開腳步的人。
這一刻,兩人都隱隱約約明白了些甚ど,卻都沒有說出口。
面臨分別的此刻,任何的情愛包袱,只會讓他們更覺沉重,只好將它再度壓進心底。
「我走了。」
柳千絮背起包袱,毅然跨上小舟,目光卻始終沒有從他身上移開。
直到船走遠了,江霧、淚水迷濛了視線,那抹修長的身影,始終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他故意背著身不看她,耳邊卻清楚聽得到,木槳一寸寸將她帶離自己的聲音。
水聲漸去漸遠,最後消失在遙遠而遼闊的天際,只剩下迴盪在江岸邊的低嘯冷風,以及滿是離愁的煙波,瀰漫在江上。
他並非無心,只是怕一回頭就再也不想放她走了啊!
第十章
「我不甘心——不甘心哪!」
闐黑冷沉的冷宮裡,迴盪著女人滿懷恨意的聲音。
冷宮裡陰森死寂,除了那些被派到這裡看守的宮女、太監,平時這裡根本沒有人願意來。
蘭妃哀怨的坐在窗邊,對著闐黑冷沉的窗外,聲聲悲嚷著。
以往光鮮亮麗、飽受恩寵的蘭妃,怎ど也沒想到有天會被關進了這個陰森森的鬼地方。
眼看一晃眼一個多月過去了,這裡連半個人也沒有來過,更讓蘭妃被這裡的陰森冷寂,悶得幾乎發瘋。
乏人聞問的日子,漫長得著實不知如何打發,白天、黑夜對她來說,更是絲毫沒有意義。
唯有藉著恨意,才能稍稍解除心裡那份不甘與怨懟。
突然間,窗外傳來一陣極輕的細碎腳步聲。
蘭妃一喜,急忙往窗外一探,卻不是皇上,而是一男一女的身影。
她瞇起限,藉著月光,終於認出那是霍令齋跟柳千絮。
蘭妃的瞼上有著掩不住的驚訝。
只見霍令齋不但緊牽著柳千絮,她身上竟還穿著一襲宮女服,背著個小包袱,模樣看來像是要去哪裡——
莫非她要出宮?!
盯著偷偷摸摸的兩人,蘭妃像發現一件天大的秘密,唇邊隨即勾起了抹恍然大悟的冷笑。
看來,她要翻身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