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走,你們不怕冷嗎?」楚冰望著他仍不住顫抖的身子問道。
「我們當然怕冷,但是我們不會凍死,可是,你卻可能被太陽融化。說了要幫你,自然得幫到底。」杜雲鵬緊抱著毯子,豪爽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很奇怪。」她死盯著他的臉龐,手仍擺在他臉上。
「奇怪?什麼東西奇怪?你為什麼要一直摸我?」杜雲鵬睜大了眼,瞪著放在自己頰上的那片雪——
呃,是她雪白的手。
楚冰發現,當他黑亮的眼瞳那樣專注地看著她時,她心裡有種悶悶的感受再靠近他一點,應該可以改善這種情況。
〔你沒事吧?〕杜雲鵬相信自己的臉頰一定正在發燙,但是她的接近卻又一再地讓他的身軀降溫。
「靠著你就沒事。」她直截了當地說。
「完了!準是腦子給燒壞了。」他赤紅著臉,這下子也顧不得男女之別了,拉下她的手,馬上半推半攬地把她送到床榻間。
「你快躺著休息,我去找大夫!」
「找大夫沒用。」她不悅地冷下了聲調,扯住他的衣袖。
「那你——你難道你是迴光返照,有事要交代我嗎?」杜雲鵬坐在床榻邊,認真地握住她冰涼的手,一瞬不瞬地望著她晶亮的眼珠。「我們不會讓你死的。」
「我不會死。」她冰冷地接了話——他為什麼總有這麼多廢話好扯?
「感謝老天,你真的沒事了!」被她凶了一下,杜雲鵬卻開心地漾出一個笑。
嗯,她好像恢復正常了。
「我剛才元神出竅了。」楚冰開口說道。
「老天爺!」他震驚地瞪大了眼,俯身緊緊地擁住她,口中喃喃自語道:「別怕,沒事了,別怕……」
「我本來就不怕。」楚冰呼吸著他身上的氣息,滿足的微揚唇角。
「我很怕啊。」他理所當然地說道,放鬆地吐了一口長氣。
「我元神出竅時感受到了鼎的氣場。鼎在城北的一戶人家,門口寫著。鎮北王府』,有一對石獅子佇在門口。」她伸手搗住一個疲累的阿欠。
「鎮北王府?那我們怎麼進去?」對於她的異能,他已經能夠處之泰然了。所以他撫著自己的下顎,努力想著解決的方法
「對了,昨天那位豐子夷不知道肯不肯幫忙。如果肯的話,明兒個就請他到鎮北王府那一區走走晃晃,探探鎮北王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嗜好或偏好。市井間流通的消息總是比較多。啊——我可以請狄觀濤幫忙,他可是君兒的乾爹呢,他在長安身居要職,對於鎮北王應該多少有些瞭解……」
腦中盤算著事情的他,根本忘了自己正坐在一個穿著單薄的女了身邊。
楚冰抿了下唇,在望著他一個人自言自語了好半天之後,冒出一句:
「我要睡覺了。」頭部仍有些昏沉沉的她,元氣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
「對哦,你需要好好休息。」杜雲鵬聞言,立即閉上嘴,起身要離開床榻。
豈料
楚冰拉住了他的手。
「別走,睡在我旁邊。」楚冰淡淡地說道,眼睛已經半合。
杜雲鵬身子一斜,彷若被火燒到屁股似,撲咚一聲坐到了地上。
「你說什麼?」他用力揉著撞到床角的額頭,懷疑自己根本還在做夢。
「快上來。」她命令道,硬撐著眼皮,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君兒還在旁邊。」他吞吞吐吐地說道,耳根子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他可是個大男人,而她該是個嬌怯的小女人啊。
一起睡,她可以睡你的左邊,我睡右邊。」她挪動了下身子,隨口安排好就寢位置。
杜雲鵬尷尬地站在原地——楚冰難道不知道只有夫妻才能一塊睡啊..
楚冰揚起眸睨了他一眼,將白皙的臉頰貼向冰冷的榻面,神情極冷,姿態卻有些像孩子。
「你以為我是柳下惠嗎?」他輕咳了兩聲,目光卻挪不開她少見的純真。
「你是杜雲鵬,不是什麼叫柳下惠的人。」不明白這比喻的她,勉強撐著眼皮與他對望。
「你是在向我求愛嗎?」他努力地控制著唇邊的優笑雖然這個笑容中震驚的成分居多。
她的性子未免轉變得太快!
「你是我的藥方。」把實話說出來,他就不會一直囉嗦了吧?她現在只想有他的氣息陪伴她入睡。
呵呵呵:….杜雲鵬這回真的咧開了一口白牙,整張臉都發起亮來
原來他喜歡他呢,算她眼光還不差。
不過她求愛的方式還真是含蓄——他是她的藥方?挺新鮮的詞。
「是你要求的喔。」他不忘拋下一句但書。
「快上來。」她低喃了一句。
杜雲鵬抱起君兒到床榻上。在安頓好了女兒的位置後,他帶著志下心不安的心情,很筆直地躺上床。
受限於雙人的床榻大小,他的手不小心碰到她柔軟的腰肢。
「對、對不起!」他受驚地大叫了一聲,身旁的君兒則不安地踢了他一腳。
楚冰皺了下眉,微微一側身,小臉枕向他的肩窩。
杜雲鵬低頭看著那絕俗的容貌——一陣心動,忍不住將唇印上她的雪額之間。
好冷!他打了個冷顫,與她冰冷的眸相對。
「我是情不自禁我——我是登徒子——我下去——」他倏地收回手,嘰哩咕嚕地解釋著。
「好舒服。」楚冰瞇著眼說道。范青青把藥方放在他身上,真是件聰明的事兒。
舒服?
杜雲鵬用力地吞嚥著口水,感到自己的臉龐不住地抽搐著。他輕薄了她,而她說「舒服」?這是在鼓勵他嗎?
正想進一步追問她的意思時,她已經又閉上了眼睛。
「爹,吃飯……要吃燒鵝。」杜少君說著夢話,一腳踏到了他身上。
他苦笑著,在不驚動楚冰的狀況下,把棉被拉到君兒的胸口。
左方的女兒暖烘烘的偎著他,而右側的絕世美女則冰冷得讓他渾身打顫
這——要他如何入睡啊?
「爹,你為什麼不和楚姑娘說話?」杜少君好奇問道。
「我沒有。」杜雲鵬強自鎮定。
他滿腦子的胡思亂想,怎能告訴小孩子!
「你有問題!我的冰雪聰明告訴我你有問題!」杜少君靈活的大眼直盯著爹。
「你這套自吹自擂的功夫是打哪學來的?」他好笑又好氣地揉了下女兒的頭髮。
「若不是你平日就會胡亂吹噓,我如何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呢?」杜少君即刻回嘴。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是誰說的話?」趁機教育一下,盯這丫頭唸書可比叫她吃飯難上一百倍。
「筍子。」杜少春掏出糖果放進嘴巴。
一記爆栗賞給她的頭頂。
「筍子你個頭哩!是荀子,不是教你認過那個字了嗎?」火雷大嗓門吼向杜少君耳邊。
「筍子好吃又好記啊〕杜少君探著自己的頭,嘟起了小嘴。
「你平常吃起東西跟豬差不多,我從沒念過你什麼,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必須把書讀好;書讀好了,以後找不到人嫁時,至少還可以扮成男人當個教書先生混飯吃。你卻老把文人當成食物,這樣書怎麼讀得好!」杜雲鵬唉聲歎氣地嘮叨了半天。
「你怎麼這麼囉嗦!楚姑娘,你不覺得我爹好像隔壁村的三姑六婆嗎?」杜少君故意朝楚冰大聲問道。
「我是愛之深、責之切。」杜雲鵬的耳朵微紅,大受刺激之下,聲音更加宏亮:「你這丫頭居然敢嫌我囉嗦,也不想我父代母職,含辛茹苦,嗚……」
更糟糕的是——他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讓他有感覺的女人,而這丫頭居然當著楚冰的面給他難看!
「筍子、荀子那兩個字看起來都差不多嘛。」杜少君搗住耳朵,對他扮鬼臉。
「我想吃筍子。」一直沒開口的楚冰,突然發話。
呃……
杜雲鵬與女兒對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歎了口氣。
盟主寶座讓給楚冰!她才是一開口就震驚全場的人。
「連吃三天筍子—吃不膩啊?」杜雲鵬望著她細弱的背影,一開口便覺得自己的聲音太過溫柔。
他低頭輕咳了兩聲,除了他自以為是的掩飾成功外,其他兩個女子全都當他是被口水噎到了。
「爹挖那些筍,挖到手都腫了。」杜少君倒是挺為爹抱不平。冬筍原就難求。
「那你就少吃幾口啊,你吃的那些份量至少可以讓她多撐個幾天〕杜雲鵬戮了下女兒的小肚肚。
「我是你女兒,吃你的、用你的,天經地義啊。不過話說回來,你抱著楚姑娘睡了好幾天,人家只要你挖些筍子來負責,已經算很便宜你了。」杜少君嘻皮笑瞼地說道——自從楚冰幫自己綁了頭髮後,她其實沒那麼討厭她了。
「你說的是什麼鬼話!她睡右邊,你睡左邊——我卡在中間,連翻身都沒法子,還能做什麼事啊!」杜雲鵬努力睜大他日益泛黑的眼眶,想到那些冷熱交相逼迫的夜晚,不由得一陣心酸。
明明捱的是漫長的寂寞寒夜,偏偏他的模樣看起來卻像夜夜笙歌、縱慾過度——他能不怨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