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緊了拳頭,在心中咒罵了上千次。他是個瞎子!那雙黑曜的眼是裝飾用的!
「瞧這珠花配你多好看,額頭愈顯光潔了。」他對一個額頭泛著大量油光的女子說道。
沙紅羅更正,他是個睜眼瞎子,那女人的臉大、皮膚黑,那朵深紫色的珠花簪在耳邊,說有多怪就有多怪,而且還凸顯得她鼻上芝麻大的黑點閃閃發亮!
她瞪人的視線更加凌厲。
不過,那個女人臉上暈陶陶的表情,代表了她根本對自己的美醜無動於衷。
笑起來開心,瞧著便那麼不礙眼。男人的稱讚當真如此重要?
沙紅羅忖想,只要這男人一笑,便是要這些女人學狗爬,她們甚且可以附贈上兩聲貓叫。哼!
眼前這個身著圓領素紗單衫的男人賣的可不只是脂粉簪珥。
他的男色,才是這些女人夢魅以求的妝點!
君不見,只要那張吹彈可破的臉皮一笑,哪個女人不乖乖拱手捧出金錢來?
難怪要挑在這樣一個罕無人煙的地方交易。沙紅羅冷眼睨著這群為男色迷亂的女子。
她可不是生長在無憂無慮的列姑射山。人間的一切貪戀色慾,女人國全都更甚有之;列姑射山的范長老一年總要到女人國來囉嗦幾回,那傢伙每日見了她們只是直歎氣,然後開始敘說著百年不變的勸戒之辭。
說什麼女人國利慾薰心、罪孽深重,來生定是牲畜,汲汲營營為口腹;說什麼眾人皆該知情、守禮、常保善心……
下輩子?牲畜?誰管得著!在女人國,能平安活著沒被別人害死,就是福分,誰還有心去考慮到這輩子之外的天地?
情、禮、善心,更是可笑。誰都知道那種人在女人國是活不下去的!
該讓范長老來人間瞧瞧這群女子覬覦男人的飢渴眼神人間亦是女人國。
列姑射山的人全是笨蛋!包括范青青那個蠢丫頭在內。范青青唯一不笨的地方是找對了人使笨——范青青幫過她。
不過,誰曉得綠竹屋的四個女人又包藏了哪些禍心?雖然,她想不出來她們會害她的理由,但連她自個的娘都會把她推到龍捲風中,還有什麼人值得她相信?
沙紅羅狠狠瞪視著這個男人,把她對她娘的怨恨完全轉移到他身上。
忙著安撫身邊諸女的他,在匆忙抬頭間拋給她一個安撫的笑容。
喝!敢情他以為她在爭風吃醋?呸!就憑他,
不過,瞧他一臉渴望她別離開的色神,想必她這張瞼對他來說,還是深具吸引力的。為了她想折磨他的念頭,她就紆尊降貴地等他一會吧,以後該他付出的代價,她一分也不會少要他付的!沙紅羅陰狠的心思在眼中一閃而過。
「小哥,別被這凶女人嚇到了,姐姐們會保護你。」搜刮了足夠讓一家子嗆死的香粉後,一名女子瞪了她一眼。
「保護他?你別把他生吞活剝,他就該謝天謝地了。」沙紅羅冷哼一聲,爭鬥心又起。誰讓這女人犯事惹到她!
「喂!你手邊的那些瓶瓶罐罐全賣給這個老太婆好了,我瞧她臉上的皺紋瞧得挺礙眼。」沙紅羅的玉指揉撫著自已完美的肌膚,凸顯著兩人的差異。
「我才三十歲哪——」女人忙著向男子解釋。
「那又如何?你那張臉我瞧著便有五十。」沙紅羅眉一擰,染上丹紅的手指向那女人的鼻頭。「這位五十歲的大嫂,可千萬別再皺眉,否則瞧著更像六十來歲嘍!」
「嗚……」又是一名倉皇而逃的女子。
沙紅羅不耐煩地調整了下站姿。剩下的這堆女人還要拿脂粉在臉上擺弄多久?
把胭脂全吃下肚,嗚呼斷氣,再重新投胎換張臉,她們才有「可能」比她美!
「姑娘,您說話的口氣著實過分陰毒。」男子板起臉來。表情一嚴肅,臉上的脂粉氣也隨之淡了些。
沙紅羅微楞,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她娘的妖嬈臉孔也有正經的一刻。
「你少裝出這一號表情唬弄人,你貪的不過就是那幾個錢子兒,決計不會貪戀她們的美色。你我的容貌,豈是這些粗鄙村婦所能比擬的嗎?」沙紅羅故意嬌聲說道。
「姑娘的話未免過分偏頗!容貌乃父母所給,上天所成就之形;五官生得端正便要感謝上天的恩德方是。」男子清朗朗的聲音如泉水順流過玉石,悅耳而溫潤,罵起人來倒也不甚有怒氣。
沙紅羅嫵媚地伸個懶腰,漫不經心地朝他拋去一個媚眼。見他吞嚥了口口水,她雙手一攤,眼尾懷春地睨了他一眼:
「怎麼不說了?」
「楚某雖只是個賣貨小郎,但對於這些經常捧場的姐妹們,絕對是真誠以待。」他站得端正,雙眼也安分地挪回了她的頸部上——他唯一失算的就是剛才的失神!
「朝歌兄說得真好!」
「這種女人就是欠人教訓!」女人軍自以為又打勝了一場戰役,囂張地教訓著她。
她們沒料到的是,沙紅羅最厭惡落阱下石的人!
「瞪什麼瞪!」說話的此名女人顯然因為有人撐腰而肆無忌憚。
「我的眼睛長在我臉上,我高興怎麼看人就怎麼看!」眼睛沒她大、眼神也沒她凶狠,敢跟她比?沙紅羅輕鬆跨步向前,感受別人因為恐懼而發抖的身子所帶給她的快感。
很好!她愈來愈喜歡人間了。烈火掌還派不上用場,對方就已經節節敗退了。
「我警告你……你別再過來!」居然連呼吸都在抖哩!
「你別生氣了,否則你那小鼻小眼大嘴巴會醜得更徹底。」沙紅羅潑辣以對,只用了三分的凶勁。
被較勁下台的女人,惱羞成怒地舉起手想甩她一巴掌——
沙紅羅臉色一變,捉起那人的手就往自己的眼珠子插!
「有本事就挖了我的眼睛啊!」沙紅羅尖聲怒吼道。
這女人以為她是她娘嗎?沙紅羅牙根一緊,胸口怒氣一熾,開始收緊她的手掌。
「放……放開!」女人滿臉脹得通紅,卻擺脫不了她的箝制。
「怎麼?只敢動口不敢動手啊?」沙紅羅當然知道這女人被捏痛了,因為她瞼上的五官已經扭曲。不過,她還沒打算放手。
「救命啊……」女人全身掙扎著想推開她,雙手雙掌漫無章法地推撞著。
明日又是一堆瘀青了,她嬌嫩的玉肌向來是禁不得碰撞的。沙紅羅狠狠地瞪著人。
沙紅羅刻意加重手中的力氣,得意地看著這個女人發出殺雞般的尖叫聲。
瞧,那瞼脹成豬肝般的猩紅,多精采哪!對付這種角色,她的烈火掌根本無需出手。
她數到三,保證這女人絕對會向他求救!
一——
「小哥,救命啊!她欺人太……太……」真沒用,她還沒數到二哩。
沙紅羅笑了,開心地笑。
「啊——」沙紅羅痛呼了一聲,過分得意的她竟挨了女人一記飛踢。
沙紅羅搗住疼痛的腰肢,掌中開始發熱;而女人則發瘋似的朝她全力反撲著
「都住手!」男子飛快擠入沙紅羅和女人之間,順利地接收了沙紅羅給女人的一記重拳及女人給沙紅羅的一巴掌。
他悶哼了一聲,俊美無瑕的臉上如今青紫一片。
沙紅羅沒分神理會他,伸長手臂就想拉回那個躲到他身後的孬種女。
「姑娘,你鬧夠了吧?」他乍然拉住沙紅羅的手腕。
「你敢亂碰我!」沙紅羅賞了他一巴掌,將他打到數步之外。
他腳步凌亂地顛簸後退,臉上浮起了五爪印。
「各位大姐!」他搗著臉頰,痛苦地吐出話來:「今兒個著實是對各位大姐過意不去,眼下的這些水粉脂胭,就當成我微薄的賠禮!請大家別介意今日的爭吵。」
女人群中頓起一陣喧嘩,驚喜是她們的共同反應。
「好慷慨啊!」沙紅羅尖聲笑道。若不是他眼中閃過了一絲惋惜,她當真會以為他是真的滿懷歉意的。
白花花的銀子哪捨得往外丟啊!
「女人家度量果然小!人家才不要錢,你們全都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樣,孬不孬啊!」她可是頗懂人情世故的,甩巴掌賠了他面子,總不能讓他連裡子也沒了吧?
「誰說我們不給錢?」
「我們可不是那種貪小便宜的人!」碎銀、銅錢紛落到男子的手上。
沙紅羅滿意地看著眼下依令行事的娘子兵們,順道朝他拋去一個媚眼——夠義氣吧?
」這樣才對嘛!這輩子多積點德,看看下一胎能不能生出像我這種艷冠群芳的娃兒來。」
「呸!誰要你那張壞女人臉?」
說話還帶著酸氣,她不想要才怪。愈平凡的人就愈想經歷不平凡!
「我們走了,朝歌兄好好養傷哪……」
「我們下回還是在老地方碰面哦……」女人們邊說話,邊遠離她的罪魁禍「手」。
沙紅羅兇惡地瞪走最後一個還想暢言的女人,終於成功地將所有人驅成鳥獸散,偌大的樹林間轉眼間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好了,這下子你的銀子可賺夠了。」沙紅羅等待著他感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