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紅羅掀了下眼皮,但見白芙蓉自空中的芙蓉花中飄然降落。來得挺快嘛!
「廢話少說。」她朝白芙蓉喝了一聲,其實比較類似貓叫。
「你明明知道月圓之日發功是大忌,還跟別人動手。」白芙蓉不以為然地說道,身子卻飛快地挪移到她身邊。
「別人找上門,難道還挑初一、十五嗎?」她悶哼出聲,在白芙蓉伸指扣住她的手腕時,雙眼輕輕地攏上。
安全了。
一股暖意由指尖直逼上她的心窩裡,而後順著血液流到她的四肢百骸。
沙紅羅微張開唇喟出一口如釋重負的氣息,一股淡淡的花香在她的鼻尖飄漫著。
「徐大人要我們連那小子一併捉住。」
「奇怪了,明明看她往這個方向逃來的。」兩聲嘈雜的蛙叫破壞了她的心情。
沙紅羅倏地睜大眼,清楚地看見一尺外有兩名士兵正左右張望著。
「我燒了他們——」她吐出的話虛弱得不具威脅性。
「有我在,你怕什麼?」白芙蓉制住沙紅羅蠢蠢不安的手,暖意仍持續地灌入她虛弱的身體中。
但見,白芙蓉一個反手結出花之封印,飄然地黏附上了那兩名衙役的前額。
衙役經過她們的身邊,卻被白芙蓉的障眼法所擋,只能左張右望著。
「樹叢裡找找吧!」說話的這名傻子正站在沙紅羅面前,腳踩著她的裙擺。
沙紅羅咬著牙,費力地伸出右腿,輕而易舉地就把他絆了個四腳朝天。
「哎喲!」他趴在地上左右張望著,自然只見到一片茂密草原。
活該!沙紅羅抿著嘴得意地笑著——
「這邊四下無人,到處陰森陰森地,你該不會遇上那種不乾淨的東西了吧?」這位同伴顯然頗為幸災樂禍。
她冷哼一聲,這回直接伸出左手捉住這人的腳。
「有——鬼——」他全身抽搐著,沙紅羅冰冷的手掌透過衣料傳到他的身上。
「鬼啊!」他驚聲尖叫著,拔腿就逃,完全忘了自己剛才還在嘲笑別人。
「啊——」跟著逃的傢伙其笨無比地又被沙紅羅的腳絆了一次。
「鬼啊——」兩個男人的大叫,不只可以嚇鬼,還可以把人的耳朵震聾。
沙紅羅得意地嘲白芙蓉咧嘴一笑,卻被她回以一記白眼。
「還玩,命都被你玩掉了。」白芙蓉不客氣地斥責著。
沙紅羅自討無趣地轉過頭,當手脈上的熱流在身子裡再度轉了一圈時,她感到自己重生了一回。
「沒事了。」白芙蓉收回手,纖纖十指在空中結了個美麗的結印,收功。
沙紅羅動了動肩膀,讓白芙蓉扶她坐起身。
「真舒服!」筋骨舒暢。
「你啊,總有一天會魂飛魄散!每回總不知道要保留一些體力,要不是準備了續命丸,你今晚就挨不過了。」
「喂!你可別逼我說狠話。」自覺傷勢已好了泰半的沙紅羅,劈頭就是一句:「就知道你看我不順眼,一定要我打開錦囊你才肯來。你之前不是曾經預知楚冰有危險,還事先支使范青青去幫她嗎?你討厭我,一定要做得這麼明顯嗎?」
被白芙蓉討厭,讓她覺得不舒服極了!
「我不是不想預知,而是我的能力被封住了一部分。」白芙蓉的話是從齒縫迸出來的,兩眼甚且閃著寒光。
不用想也知道是黑嘯天搞的鬼。他們倆光是名字就不對盤——一黑一白!一點妥協的空間也沒有。
「又有人來了。」白芙蓉機警地蹙起眉,雙掌在胸口前合攏,修長十指既而向天空伸展,她們的週遭於是幻化出五朵牡丹。「你現在還沒有足夠的力氣反擊,然則障眼法只能誆得一、兩人,我得先在我們週遭設下花形封印,好讓別人見不到我們。」
沙紅羅點頭,正好整以暇地回頭打算欣賞追兵之姿時,卻見到了楚朝歌震驚的臉孔狂奔而至。
「你們在做什麼!」
驚嚇的楚朝歌目瞪口呆地看著白芙蓉的手中落下花瓣片片,而她們兩人的身影則在封印逐漸形成時,由腳至膝、由腰至頸,慢慢地消失……
「別走!」他瘋狂地朝沙紅羅跑來。「不許你走!」
他的吼聲,差點把沙紅羅剩下的三魂六魄給嚇跑。
「沙紅羅!」他伸出手想捉住人,花形封印卻在此時完全遮住沙紅羅的身子。
他的手落了空,沙紅羅的眼神祇來得及與他交會一眼。
花之封印阻隔了他們,他衝過沙紅羅的身邊,直接跌落到草叢裡。
沙紅羅猛然回頭,清晰可見他臉上的焦急。
他,卻看不到她。
他在哭嗎?見到他紅著眼眶,瘋狂地在草叢間尋人,沙紅羅的鼻間一酸。
「沒想到我們潑辣過人的沙紅羅居然也紅鸞心動了。你現在是在關心一個男人——你最不齒為伍的男人嗎?」
沙紅羅一見到白芙蓉那張臉上的刺眼笑容,手掌隨即一甩揮向她的臉孔。
「你現在的力氣甚至傷不了一條狗。」白芙蓉的手輕而易舉地化開她的手掌。
第一次交手,沙紅羅驚覺到這女人的力氣絕不若外表那麼文弱。該死的——她的手快被折斷了!
「真是愛逞強。」白芙蓉歎了口氣,鬆開了她的手臂。
楚朝歌再度在沙紅羅面前轉了一圈。那焦急的樣子看起來雖然有點蠢,不過她可不想看他跑得團團轉。礙眼!!
「把封印破了。」沙紅羅惡狠狠地瞪著白芙蓉。
「捨不得他嗎?」
「我沒有!」才聽到白芙蓉的竊笑聲,沙紅羅驕傲的自尊立刻浮現。
幾步外的楚朝歌揉著眼,淚水在月亮照射下閃著光。
沙紅羅心一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轉身離去。她不自覺地向前跨了一步——
「承認你喜歡他,我就破了這花之封印。」白芙蓉冷笑了一聲。
「那就別破封印,我和他的帳反正還沒算清。」她的氣還沒消!就這麼出去未免太便宜他了。
那傢伙只顧著別人,他想過她的心情嗎?沙紅羅賭氣地忖道。
「他知道你只能待三個月嗎?」
「沒告訴過他。」
「給他一點心理準備,不要給他一個措手不及。」
沙紅羅看著白芙蓉過分完美的臉龐,沒有忽略她眼中的憂鬱:
「怎麼,這是你的經驗談嗎?」
「有些意外是可以避免的,別讓他因為你的愛而變得憤世嫉俗。」白芙蓉側過臉,絕美的臉孔沉澱了所有表情。
「我和他之間萬萬比不上你和黑嘯天的驚心動魄!那個男人費了這麼大周章,顯然是要被你弄瘋了。」她不以為然地批評道。她什麼時候原諒楚朝歌好呢?
或者,她不該再找他。找他,連累的就不止一人,找他,會延誤找鼎的時間。
找他似乎是她最不該做的事。沙紅羅從自己的心思裡回過神,這才發現了白芙蓉的異常沉默。
「喂」沙紅羅推了她一下。
「我們和你們不一樣。」白芙蓉的回答只有一句。
「哪裡不一樣?不就是一男一女嗎?」沙紅羅漫不經心地反問道,忙著眨去一顆吹入眼裡的細砂。
白芙蓉沒有回答,心慌意亂的沙紅羅也無心再追問。
相見,何時?
第九章
她在哪?
楚朝歌擰著眉,對著沙紅羅的畫像發起楞來。
支肘顰眉的他,硬讓人看傻了眼修眉凝眸、丹唇皓齒,活脫脫就像個畫卷中的俊俏人兒;再加上一口悠長的氣,那惆悵的樣子,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啊,西子捧心也不過如此……正打算出門看熱鬧的小僮,眼睛忍不住多看了爺一眼。
店內每天往來的女容又有哪一個足以匹配爺這樣的丰采?
楚朝歌撫過畫上那張幾可亂真的臉龐,又是一聲悵然歎息。
他拿著畫卷跑遍了大大小小的街道,為什麼就是找不著人?她或者有些任性,但從來不是那種會無理取鬧好幾天的人啊!
為什麼他許的願,那座鼎全都置之不理?或者鼎已經實現了他心願,只是她不願意見到他。
難道她是因為害怕連累他們一家嗎?
只要在這京城內活動的人,就一定會知道西北焚屍案已經捉到了兇手。原來隔壁的熊大哥才是事發當天見識到兇手面目的人,只不過那晚他喝了酒,還被兇手砍了一刀,外加受了極大風寒,足足躺了三天才有法子神智清醒地向官府稟告事情經過。
她,還要躲他多久?
看著她在白光中消失,對她的身份,他再也無法自欺。楚朝歌瞪著自己青筋畢露的手背,心頭的絞痛迫得他壓低了頭——不想讓人看到這樣私密的表情。
「爺,畫裡的姑娘——」小僮氣喘喘地衝到他身邊。
「很美,對不對?」他努力揚起一抹笑。
「美——很美,不過罵起人倒也挺凶的。」
「是啊!我好幾次被她氣得口吐白沫,更別提她的指甲有多麼尖銳了——」楚朝歌原是懷念的語氣忽地一頓,雙手乍然捉住小僮的肩:「你怎麼知道她罵人挺凶?」
「那姑娘正在街口和人吵架——哇!」這是小僮第一次見到優雅的爺,瞬間變身成一匹屁股著了火的千里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