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玄之輕拭著額上的冷汗,放心地吐了口長氣。
白芙蓉則傻傻地看著那株白楊木,總覺得嘯天哥哥隨時都將出現在她的眼前。
「現在等著七天七夜後,他的再生了。」黑玄之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說道:「白楊木曾被焚燒,嘯天即使回來,也不會是原來俊美無儔的男子了。」
「只要他能回來!什麼容貌都不太重要的。」白芙蓉斬釘截鐵地說道,目光仍盯在白楊木身上。
「你若能早點想開,又何苦折騰這一遭呢?」黑玄之輕搖著頭,轉身走回綠竹屋。
白芙蓉聞言,如遭雷擊!
若不介意自己的美醜,不願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被毀,她誠然可以和嘯天哥哥走過這些日子的風風雨雨;或者,她也會早些發覺師父怪異的情緒。
境隨心轉嗎?正因為她的事事顧慮過度,所以才得到處處迂迴曲折的情路嗎?
她只是害怕,她只是不想失去啊!
朝陽刺痛了她的眼,她瞇著眼迎向那光芒萬丈的金亮,在心中暗自許願--
有夫如此,她今生的心只繫在他身上,不再多心了。
在她低頭沉吟之際,身後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你幹麼板著一張臉,是不是那個老頭子教訓人?讓我去教訓他一頓!」
沙紅羅潑辣地說著,被范青青阻止了行動。
白芙蓉回頭,看見當初被黑嘯天的術法牽引至人間的四名女子--
范青青、沙紅羅、秋楓兒、楚冰。
「你還好嗎?臉色很不好呢。」范青青挺著大肚子,關心地蹲在她身邊。
「我感應到你回來了。」秋楓兒淡然地說道。
「需要幫忙嗎?」楚冰朝她輕點了頭。
白芙蓉紅了眼眶,在范青青的小手握住她時,她仰起頭露出一個絕美的笑容:
「謝謝你們。」
如果她的固執當真換來了什麼,這些朋友就是她的收穫啊!
七天的日夜晨昏,就靠著大家的照應而熬了過來。
煎熬等待的每一天,都漫長地像一生一世啊!
好心的范青青為她列了一排的線香,線香每燃掉一炷,她便知道等待的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時辰。
白芙蓉傾身輕吹著這最後的一炷香,私心希望它能再燃燒快一些。子時已過,燃燒的線香已剩下最後一點餘燼……
白楊木旁只有她一人獨坐著,所有人皆善意地等在屋內,不願打擾她和黑嘯天重生後的第一次見面。
夜色深沉,夜涼如水,夜空之間綴著幾顆星子,夜的霧氣飄上她的衣裳,夜的寒意沁入她光裸的腳尖。
白芙蓉在手掌間呼著熱氣,呆呆地看著白楊木--
七天七夜來,它始終沒有變化。
玄師父說這是正常的,只要樹木未曾枯萎,那便沒事。
可她的心還是會胡思亂想啊!
白芙蓉將臉龐埋入為他新制的衣服裡,輕歎了一口氣。
嘶……一個細微的聲音,讓白芙蓉驚抬起頭。
白楊木冒出了淡淡的紫煙,樹身的紋路開始淡去,染上一層肌膚的光澤。樹枝開始幻化出四肢的手腳指,樹身開始起伏成了他的長腿、腰身、胸膛、頸子……
他清魅的輪廓在紫色煙霧間成形,那光潔的下顎、挺直的高鼻、寬俊的前額,及那雙精光不變的「黑色」眼瞳!
白芙蓉拚命揉著雙眼,怕礙事的淚水擋了視線。
「芙蓉。」他低嗄的嗓音初次開口。
「嘯天哥哥!」
白芙蓉拋下懷裡的衣裳,飛奔至他的懷裡,用力地環住他的身子。臉頰、雙手接觸到的皆是真實的肌理啊!
「你回來了!」她踮起腳尖捧起他的臉孔,仔細地看著他的每一處面容。
「毀了泰半的面容身子,可還是回來了。」黑嘯天握起她的手,撫上他染著火灼疤痕的右臉及右側身子。
「少些女人看你,我開心都還來不及。」
白芙蓉急切地拉下他的頸子,雙唇溫柔地親吻著他臉上的傷痕,每一道都是他還活著的證明哪!
他側過頭,輕啄了下她的櫻唇,卻嚐到她的淚水。
「對不起……一切的一切。」她揪著心,指尖掃過他的眉梢,凝睇著他與一般人無異的黑色眸子。
「我心甘情願。」他輕咳了兩聲,說話聲音仍是極為緩慢。
黑嘯天摟著她柔軟的身子,凝視著她因自責而擰起的眉宇,他唇邊浮上個寵愛的笑容:
「魂魄飄散間,我亦有恐懼;恐懼的是,來不及與你相守,來不及報答師父的教養恩情。至於那些恩恩仇仇的過往,竟都只是過眼雲煙、毫無份量可言了。掌權握勢,命仍是一條,往昔那些雄霸天下的野心,而今自是淡漠了許多。若人生將同幻夢泡影一樣的不留痕跡,我但求有你陪伴之暮暮朝朝。失去了術法,人間有你相守,夫復何求。」
「夫復何求哪。」白芙蓉動容地緊緊回擁著他,口中兀自喃喃低語。
「我們可以出來了嗎?嘯天徒兒。」黑玄之自屋內拍著門板,興奮之意溢於言表。
「可以。」黑嘯天回頭應聲說。
「不行!」
白芙蓉慌亂地摀著他的嘴,整張小臉突地脹紅一片。
「為何不行?」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目不斜視」的水眸。
「你得先穿上衣裳哪!」
白芙蓉嬌嗔了一聲,碎步跑向前方,七手八腳地拾起為他準備的衣裳。
黑嘯天跨步向前,擁住那永遠屬於他的幸福背影。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