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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余宛宛

  「恩人,您不舒服嗎?」芙蓉花擔心地直問,水面的葉片不停飄晃著。

  「我沒事。」白芙蓉危顫顫地起身,彎身就著池畔的水面看著自己--

  依舊是芙蓉面柳葉眉、依舊是翦水雙瞳、依舊是朱唇如楓……

  她仍是她!不是一團面目難辨的血肉!

  「恩人真好看,我若能幻化人身,也想像恩人一樣美麗絕倫!」芙蓉花脫口說道。

  「好好看著我的樣子吧!」白芙蓉的視線驀然凝向芙蓉花:「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人世了,你這株芙蓉就化身為我這個芙蓉,替我陪伴嘯天哥哥吧。」

  「你說什麼!」

  黑嘯天凜冽的聲音劃破冷風,白芙蓉的雙臂緊緊地攬住自己,沒敢抬頭。

  池面被風吹動,他高大的身影映在池面上,她伸手想碰觸水中的他……

  「水凍--別碰!」

  她整個人被打橫抱起往綠竹屋走去,冰冷的身軀被他的體溫偎暖了幾分。

  「為什麼盡說些胡言亂語?」他沉著聲問道,沒放過她的每一個小動作。

  「這是你想了一炷香的決定嗎?當我是瘋婆子?」她乾笑著,水漾的眸緊張到游栘不定。

  她的身子在門板前被放下,柔白手腕被他的一掌圈住舉高至頭頂,她自然仰起的臉龐無助地迎上他的精亮雙眸--

  紅瞳似火,是一雙甫施行完術法或者與人激戰一場之後的火焰之眼!

  「你認為我該作出什麼樣的決定?」他的呼吸逼近她頸間凌亂的脈動。

  「我不知道……」她低吟出聲,不許自己崩潰在他的眼前。

  「是不敢知道吧!」他蓄意更貼近她的身子,雙唇在她的唇間低語:「想必將我玩弄在指掌之間是件有趣之事吧。」

  「我沒有那麼想過……」

  含含糊糊的話全被他的唇壓住,他的吻強戾到壓疼了她的唇。

  她沒有忘情,因為他的眼始終盯著她的瞼--

  他銳利的視線是把倒勾的利刃,刺人身體時不知道有那麼疼,真要拔起刀時,那倒勾的尖頭反倒扯破更多的血肉,痛得人連哭都嫌矯情。

  淚眼迷濛間,她喘著氣任由他強取著她的一切。直到他先放手,將她的淚全收入他胸前衣襟時,她哽在喉間的哭泣才一古腦兒地低嗚出聲。

  「一哇--」豆大的淚珠下斷掉落,她像個孩子一樣的忘情慟哭。

  「懂我的感覺了嗎?猜不透對方心思,被最愛的人傷害,好受嗎?」黑嘯天深雋的俊美眼眸鎖住她無助的模樣。

  「我--寧願殺死一百個自己,也不願傷了你。」

  「我知道。」所以,他更要在最快時問內找出真相!

  黑嘯天冷峻的神色稍緩,挑起她的臉龐說道:

  「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年的時間,也同意在月圓之夜不碰你;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不許說不!」

  用一個皺眉的眼神阻止了她的開口,他說:

  「我要你以鮮血立誓,一年後絕對要告訴我真相。」

  她點頭,緊握著他的手--

  一年,夠讓師父掙到充足時間救她……若真是藥石罔治的話,這一年亦可以讓她想出方法阻止他不以奪命咒救她!

  「我以手中鮮血立誓,一年之後絕對告訴你真相。」她拔下耳飾,銀針寒光一閃,飛快在白膩手背上劃出一道血痕。

  血痕邊緣泌出顆顆小血珠,她看著他的眼,嘴中輕念著咒語--

  那些小血珠細雨般地紛飛向他張開的右掌間,聚成圓形、凝成珠狀。

  最後,竟形成一粒珍珠般晶圓的血珠子。

  他合掌,將血珠子攏覆其間。

  她以為他正打算收起血珠子,不料他卻將右掌伸至唇邊狠狠一噬--

  「啊!」她驚叫出聲,伸手要去掩他的傷口。

  他的左掌摟住她的腰身,鬆開右手將血珠子向空中一扔--

  一道鮮血,準確地從他大掌上的傷口直射而出,分寸不差地裹住血珠子。

  血珠子緩緩地降落在她的眼前,一明一暗的兩種血光,在白芙蓉的眼前炫亮著。

  「這是我們立下的誓言。」他的大掌再度捕捉了血珠子。

  「我懂。」

  她心口一暖,緩緩偎向他。

  他勾唇一笑,眼中的深計,只有他自個兒懂。那一炷香的時間,並非白費……

  「我們回巫咸國,好嗎?」她得先見師父一面。

  「我正有此意。」

  「那株芙蓉也跟我們一道回去好嗎?」她想起那株將來或者要代替她陪伴嘯天哥哥的芙蓉花,頻頻回頭。

  「麻煩。」

  他皺眉,知她百般不捨,腦問念頭一轉遂言道:

  「就讓那株芙蓉守著這血珠子吧!一來,血珠中有我的鮮血,可替它擋去修法時的惡靈干擾;二來,血珠子擱在人間,方不至被巫咸國那些仇家利用。」

  三來,我在巫咸國亦可自這顆擱在人間的血珠感應你的心思,你的法力卻無法辦到這一點!

  「你待我真好。」白芙蓉說。

  「我們回巫咸國吧!」黑嘯天抿唇不再多言,將她擁入懷裡。

  第八章

  第八章

  「你昨日在凌天閣找到什麼了嗎?」

  「巫真術法裡,沒有一種是會在月圓之夜有異常症狀的。」

  「藏在暗室的秘術之類呢?」

  「我來不及瀏覽,腦中便有了另一個想法,所以又栘形回人間。」

  「芙蓉丫頭沒發覺?」

  「她連一炷香的時間已過都未發覺,又怎麼會知道我已經回了一趟巫咸國,又怎麼會知道我已經施法在我的右掌間--當她的血被我包裹時,她的心思再也無處可藏。」

  「這種『知心法』對她不公平哪!那是彼此不信任的敵人互相制衡時才用的方武,她的法力與你相差如此懸殊,根本無法探得你的心思。」平素笑意可掬的黑玄之歎了口氣:「她遇到你,是幸還是不幸啊!」

  「愛之,則幸。」

  黑嘯天眼中紅光一閃,正想跟師父再多說些什麼時,一波波來自她起伏的心緒已讓他的臉色愀然一變!

  「避子草!她膽敢做出那種事!」

  「沒有避子草?」

  白芙蓉望著師父,再也作不出更多的情緒反應。

  惡夢為何總是接踵而至?

  「你在人間的那一年,由於巫咸國產子人數著實過少,因此長一輩的巫者便施法除去了國內的所有避子草。」白玉相解釋。

  「哪裡還有避子草?」白芙蓉頹然地坐在路邊,花般嬌顏仍是美艷,卻再也綻放下出無憂無慮的笑意。

  「鄰近的幾個國度也許會有。」

  白玉相站在她面前,光潔臉龐仍舊素雅,但這些年的怨恨卻讓她的神情總帶陰沉。

  「我不能生下他的孩子啊!」白芙蓉疲憊地說道。

  「你至少還有七年的時間可以把孩子養大,六、七歲的孩子,該懂事了。」

  「師父的意思是--」白芙蓉揚眉,用顫抖的雙唇緩緩說道:「絕艷的第三種解法終是不可行嗎……」

  「我說過,我仍在努力之中。不過,凡事總要作最壞的打算。」

  「如果真作了最壞的打算,滿十八歲的婚禮那日,我就應該要自刎而死的。」白芙蓉痛苦的眼眸,不解地望向師父:「若真無把握,你當初又何必要阻止我呢?」

  陽光自雲間露了臉,斜斜地從西方灑射而來,金亮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

  白芙蓉伸手擋住陽光,兩道紅光在她雙眼瞇合之際,一閃而過。

  「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就不能讓你自刎。」一切合情合理、理所當然。

  「師父當初說得那麼有把握……我以為一切都會沒事的。」

  徬徨無助間,白芙蓉發現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子一片空白--

  想到絞盡腦汁又如何?用盡心思閃躲又如何?

  一切都回到了原點,或者是個更糟的原點!

  她的死亡仍是必須,而她不但無法與嘯天哥哥相守,反而還要扯著他與她一同陷入死亡的悲傷泥淖裡。

  撤手了,她什麼也不要理會了……

  「放心吧!對於你師祖的解脫,我已經找出了解法,你再怎麼樣都不會淪落到經歷那麼久的悲慘。」白玉相看著她的淒慘面容,口氣平靜地近乎譏諷。

  白芙蓉凝視著師父冷漠的神情,她抱住自己發寒的雙臂,開口道:

  「若我今日才識得師父,我會以為你是個殘忍的人。」

  「救不了你就是殘忍嗎?所有的人都要為了你而失去性命,這樣才是對的嗎?」白玉相臉色一變,厲聲說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白芙蓉大驚,內疚地想起身說明。

  「我不稀罕你的道歉!道歉能挽回什麼,你告訴我?!」

  她毫不留情地往白芙蓉肩頭一推,白芙蓉狼狽地落回地上,驚恐地仰頭看人。

  白玉相細瘦的身軀不停地顫抖著,那瞪人的眼裡有著無數怨恨的毒蟲寄生其間:

  「你看著我做什麼?恨我讓你練了絕艷嗎?」

  「我沒恨過你,娘不在身邊,你就是我唯一的血親哪……」她哽咽地說道,心口難過得緊。

  「罷了,你和黑嘯天在人間成了親,他才是你唯一的親人,你早已不是我能干預的人。或者……」白玉相止住了話,朝著白芙蓉的身後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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