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索羅樺點點頭,倉促地旋了身子離去。
鳳靈兒叫嚷著。「你要走了喔……不留下來喝酒啊……」一口氣喝乾手上的醒酒茶,眉頭皺了起來。「什麼酒嘛!不好喝。」
斐冷關好門,轉回位子上,重新坐定。手上拿著柄扇子,點在杯口上。「這酒叫『壞人姻緣酒』,自然不會好喝。」
「難怪!」鳳靈兒賊笑,舌頭輕吐。她握著自己帶來的酒瓶,在桌上旋著。「這酒不好喝,那咱們來喝這瓶吧。」眼底還有幾分酒意,說話卻不再結巴。
斐冷探手定住酒瓶。「我的心情叫人壞了,沒興致喝酒。」
鳳靈兒順勢攀握住斐冷的手。「這酒不同,你一定會有興趣喝。」
「喔?!」斐冷饒富興味地看著鳳靈兒。
鳳靈兒倒了一杯酒放在斐冷面前。「這酒叫做『名利酒』。上自英雄將相,下至販夫走卒,沒有人不愛這味酒的。古往今來,多少豪傑,就醉在這酒上頭。不過,這酒味道雖然特好,但是毒性極強,人喝多了,連自己姓啥名誰都會忘了。可惜的是,很多人只喝了這麼一口,就愛上了它,一天沒有它都不行。唉!他們甚至為了和旁人爭喝這麼一口,弄得面目猙獰、醜態百出。」
斐冷一口飲盡她倒的酒,勾唇而笑。「鳳公子,您醉得厲害,連這酒名都說錯了。這酒叫做『人各有志』,不同人喝來味道不同。平常人是喝不出這酒的滋味的,可是才高志大的人,喝上這麼一口,就可以體會到凌雲傲霄、睥睨塵寰的味道了。這味道玄妙得緊,喝過的人,是很難放手的。」
聽鳳靈兒的話,他知道,她是將他看成戀慕權勢的人。既然如此,就讓她繼續這麼想吧!
斐冷索性再添一杯。
鳳靈兒不死心地搭住他的手。「斐公子,凌雲傲霄、睥睨塵寰,聽起來是不錯,不過,腳底下踩的畢竟是雲霧,不牢靠的。這杯酒,您還是別貪了。」
斐冷手一轉,甩開鳳靈兒的箝制,將酒送入唇邊。「要想嘗這騰雲駕霧、翻雲覆雨的滋味,就憑這手段了。手法夠巧,別說一杯,十杯都喝得成。」斐冷放下酒杯,嘴角帶著一抹笑。
鳳靈兒颼地刮了酒瓶入懷,神色是未有的嚴正。「我知道,您手法高妙,攀龍附鳳,是難不倒您的,不過要是雙目不明,這也是沒有用的。眼下我看您,八成是酒喝多了,眼睛都花了,您睜眼瞧瞧,您現在底下要踩的這片雲,可是遮日的烏雲,要是日頭出來,雲散霧開,那您就等著粉身碎骨。」她說的「烏雲」,指的正是當權的索羅莽,而所謂「遮天」,是說索羅莽獨攬朝政。
鳳靈兒這會兒不再嬉鬧,極嚴肅地提醒斐冷,若想投靠索羅莽,可要三思而行,日後說不定會反被他拖下水。
斐冷神色一凜,警戒地打量四周,確定沒有人,才壓低聲音。「鳳公子,酒可以亂喝,話不能亂說。」
鳳靈兒一笑。「您這是擔心我,還是擔心您自己?」
斐冷定睛看她,微揚嘴角。「斐冷只擔心自己。」他說得無絲毫的猶疑。
那份決絕,讓鳳靈兒挫折雙眉。她霍地放下懷中酒瓶,刷地起身。「你去死吧!」
「他」氣得背轉身子,又是一聲「砰」,開了門便竄了出去。
斐冷沒有看著「他」,只是雙手捧握那一瓶酒。
瓶身還殘著鳳靈兒的體溫,斐冷旋轉著,澀澀地牽出一抹笑。
執了酒,他仰首灌入,咕嚕咕嚕的一口氣,沒有斷歇。
醉死也好、摔死也罷,都是他斐冷一個人的事。
入喉的酒,嗆出一股辛辣味兒,那味道只有喝的人曉得。
???斐冷喝了酒之後,稍事沐浴,更衣便要入眠。此時,一個人在門外,拍了兩聲門,也不等他應答,就逕自走了進來。
聽了那腳步聲,斐冷從床上起來,唇畔逸出抹笑。「怎麼了?才剛離開,現在就想我了?」
鳳靈兒臉上微紅。「才不是哩。是因為我的床叫人佔去了,我才要來你這裡窩的。」仗著夜能視物的本事,鳳靈兒摸到斐冷床邊。
斐冷訕笑道:「誰敢佔你的床?」
「小青啊!」鳳靈兒噘嘴。「她之前醉死在我床上,我……」她壓低聲音。「我現在可是鳳公子,總不能和她睡一起吧。她若以為我對她怎麼了,要我負責,我怎麼辦?反正你的床大,分我一丁點位子,也不打緊。我方才淨過身了,不會弄髒你的床的。」
「這點--」斐冷順勢湊上她的頸肩,輕嗅她身上那股子清爽淡幽的香味。「我聞得出來的。」
他那半真半假的輕浮態度,弄得鳳靈兒面上一躁。她使勁兒推開他,從懷裡掏出暗閃光芒的小刀。「斐公子,小心些,我身上可是帶刺的。」
斐冷微哂。「『鳳公子』,這點『你』放心,我對『男子』沒什麼興趣。」目光帶著嘲弄的意味,盯向鳳靈兒平坦的胸前。
鳳靈兒頭一直垂下,視線停在同一個地方。
她得承認,她的體態確實不如姬紅豐腴,也不似索羅樺玲瓏,不過……那又怎麼樣?
鳳靈兒抬頭挺胸,單手插在腰上,螓首傲傾。「看來,這可能是咱們唯一共通的地方了--我對男人也沒什麼興趣的,哼!」睨著斐冷,輕蔑地從鼻子噴氣。
斐冷莞爾。「那相信我們今晚,必定可以相安無事。」他拉開棉被,窩縮在最裡頭,騰出一片空位給鳳靈兒。
鳳靈兒有點猶疑地看了他一眼,斐冷亦沒說話,只是帶著嘲弄的意味,睇看著她。鳳靈兒撇唇,扯脫下鞋子,一溜煙似地竄進棉被裡,死緊地閉上眼睛。
斐冷嘴角脫逸出一抹單純的笑。
「喂!斐冷。」鳳靈兒側轉身子,張眼觀他。「師姐說在床上和男人說的話,男人都會聽的,那是真的還是假的?」斐冷失笑。「姬紅和你說這個?」
鳳靈兒瞪他。「你和我說是真的還是假的嘛!要是假的,我就不花力氣和你說了。」
斐冷笑得有些古怪。「我說,你往後別待在姬紅身邊,早晚給她教壞的。」
鳳靈兒鼓腮,重複一次。「我問,是真的還是假的?」
「那得看情形。」斐冷俯身,醇厚的低語,在鳳靈兒耳畔傾訴。
鳳靈兒桃腮羞紅,水靈靈地睜盼著他。
凝著她,斐冷有一時片刻的閃神,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髮絲,嘎聲道:「小靈兒……」
有一瞬,鳳靈兒迷醉在他的凝望中,不過她沒忘了自己本來要做的事情。
「斐冷--」嫣紅的唇角,賊滑出笑意。「你著了我的道了。」
她探手,迅速地點了斐冷的穴道。
斐冷身子頓僵。他從沒想過會遭人暗算。
鳳靈兒推開他,坐了起來,得意地拍手。「師姐說的話,實在是有道理的。她說男人在床上都沒什麼防備能力的。」斐冷躺在床上,週身無法移動,只有那雙眸子,漠然地投向鳳靈兒。
他不怪鳳靈兒暗算他,讓他心悸的是,眼下四面是敵,而他在鳳靈兒面前,竟毫無防備。
「別這麼看我。」鳳靈兒與他對望。「我只不過是要你好好聽我說話。」
斐冷淡轉目光,暗自運動真氣,衝開被封鎖的穴道。
鳳靈兒把頭掉轉到斐冷面前。「別不高興啦,我一會兒就解開你的穴道了。我這趟再踅回來,只是要說幾句話的,我怕你不認真聽,只好先使計點了你的穴。你仔細聽喔--」
斐冷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眨眨眼睛。
鳳靈兒挨到斐冷耳邊,小聲說道:「我想了想,那個封不平,應該是個殺手。如果說相國不曉得這人是殺手,還把他留在身邊的話,那相國的頭腦可就有問題了,你投靠在他身邊,不會有好處的。萬一,相國知道那人是殺手,還把他留在身邊,問題可就更大了,要是他養的殺手,還不只一個的話,事情怕會大到不可收拾,你自己要三思啊!」
斐冷並無反應,只是閉上眼簾。
合上了眼,鳳靈兒便無從得知,他心裡頭突湧的那陣感動。
鳳靈兒輕喟。「算了,聽不聽隨你。這麼說了,你都聽不進去,那就當是我枉費心機吧!」
她扳過斐冷的身子,手指懸提著。「再和你說一件事--之前,我在將軍府那附近遇到過一個黑衣人,我懷疑他就是封不平,說不定,他和楚綾嫣有什麼關係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事情越扯越複雜了,你自己得小心些,知道麼?」看斐冷連眼睛都不張開,她歎了口氣,手指貫注真氣,正要朝斐冷胸前一點,手指卻突然被抓住。「啊……」
她不曉得斐冷早就暗自衝開被封住的穴道。
斐冷出其不意地握住鳳靈兒。「你自己才該小心。」轉了個勢,把她鉗在寬闊的懷中,邪邪地一笑。「姬紅沒有告訴過你女人在床上,也是沒有防備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