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不曾有過一種氣息,教她感到莫名的心酸……她不愛,她真的不愛這種氣息。
紅塵俗世果然是苦澀的,否則怎麼會莫名刮出這樣的氣息?
「斷情,你既是一把劍,也是一隻孤,以後我該拿你當劍看?還是拿你當狐看?」她向來是個享受沉默的人,但是這一次她卻主動的打破靜默,只因這樣的氣息竟讓她些些的不安起來。
「都好!」冷狐笑得大聲。「當劍看、當孤看都好,別把我當人看就成了!」不是人的話,這一世就不會再有情愛糾葛。
幸好無慾看不到他,看不到他嘴角的那抹酸。
樹葉透下的陽光,仍然金燦,金燦的照亮無慾嘴角的那抹淺笑,笑得有如水中醒轉的那朵清蓮。
第二章
金烏西墜,飽滿的金黃色逐漸向山林的深處融去。臨走一瞥的深情,款款地為穹空化上深淺不一的紅妝。消融隱落的那頭,雲霞霓裳,美人遲幕,促留一片淺紅。
逐漸加深顏色的夜,蒸融出淡淡薄霧,纏繞著山林古木。霧層層地擴張領地,糾纏著一重一重的山林。
嗚!嗚!鳴!山的盡頭傳出哭泣聲般的狼嚎。
夜是屬於山中精怪的。
儘管如此,山林中的晨風晚霞,仍然吸引了附庸風雅的有錢人,建立起富麗堂皇的別苑。和精怪爭奪山中地盤的人們,自然免不了會受到一些困擾。
「藏月山莊」的少莊主--喬書文,最近就遇上麻煩了!他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知書達禮,斯文俊秀,是方圓百里內姑娘家暗戀的對象。可他的眼界極高,從沒看上過哪家姑娘,所以至今仍未娶妻。
不過,某個賞月的夜晚,他從外頭回來之後,人就變得癡俊不語了。
富甲一方的喬家延請過京中名醫,為喬書文看病,也曾花了大把銀子,聘請和尚道主,卻總是徒勞無功。
人們繪聲繪影的傳說--喬書文的魂魄讓一名妖狐給勾攝了!
傳說被架疊的益發完整。據說曾有人把一隻雪狐賣給喬家,做成上好的大氅,毛色雪亮光潔,讓多少豪門大富艷羨不已;但--壞就壞在這皮毛。這雪狐正是妖孤唯一的家人,妖狐是專程來報仇的。這是一命抵一命的因果報應,也難怪那群法力高強的道主束手無策。
唉!可憐的喬書文,他可是喬家唯一的血脈,早知這該讓他要奏的!
唉!淒慘的喬家上下,全陷入愁雲慘霧中。
「叩!叩!叩!」這節骨眼,誰在敲喬家的門?
「來了!」一名二十來歲的奴僕上前應門,一邊嘴上還咕噥著。「會是老爺請來的雲山道士嗎?」他嚀了一口。「算了!哪個道士不一樣,沒一個有真本事的!」
他半推著門。「姑娘您……」映入眼簾的竟是個清冷脫俗的美人。
他上下打量著這名奇怪的訪客,這女子頭髮紮成一束,一身深色勁裝,足下瞪了雙黑色直縫靴,不但不像姑娘家,反倒像是個浪跡天涯的江湖劍客。喲!背上果真插了一把劍,哎呀!這衣服上還破了一道痕,準是叫劍給割破的。
他趕緊把門關上。「姑娘!對不起,我們不留宿。」心中慶幸著自己反應機靈。
門還來不及關好,便叫一道白光給卡住了。猛然看到一把森冷的劍,嚇得他倒退一步,還來不及做進一步反應,門就讓人撬開了!
「你……你……來……人……」他張口呼救,腳下卻是一個踉蹌。
「小哥莫驚!」女子淡笑將劍收人背後的劍鞘,一手拉扶住跌倒的奴僕。這女子的笑容竟收到安撫的作用,這奴僕只覺得心裡一陣說不出的舒服。
她雙手報拳。「適才驚擾到小哥,真是抱歉。在下路過此地,見貴府第纏繞著一股妖氣,才來打擾的。」這女子不是他人,正是無慾。
「姑娘……」奴僕重新打量著無慾。
這姑娘看上去不到二十歲的模樣.真有這麼大的本事看出什麼妖氣嗎?公子被妖怪纏上的事情,附近有哪個人家不知道呢?這姑娘準是聽人家說的。
看她那樣子,可能是走江湖的人,仗著一點點的本領,來混口飯吃的。真是的,這姑娘長得漂漂亮亮的,說起話來也有點教養,怎麼不找個人家嫁了,反而這麼辛苦的在外頭拋頭露臉?
這麼個漂亮的姑娘,妖沒收成,就賠上自己小命,也是挺可惜的喲。
這奴僕的心念還沒轉完,無慾就開口了。「小哥不用替我擔心,我是個雲遊四方的修道人,沒這本事也不敢輕易開口為人收妖。
「還有……」清亮的雙眸澄激晶燦。「我的婚事不勞小哥擔憂。」
「你……」這奴僕完全沒想到心裡的想法,竟完完全全被這姑娘看得一清二楚,難道這眼睛真能看透人心?
他是有聽過人家說什麼「他心通」的,說什麼法力高強的人,能看透他人的心思呢!
看著這僅僕吃驚的樣子,無慾淡淡地牽動嘴角。
其實她還末修到「他心通」的本事,只是她的靈氣精純,對他人心念轉動都十分敏銳。這些日子以來,她清楚明白世人會用什麼樣的眼光來看待她。因此這奴僕的心思,自然能被她猜個大概。
「勞煩小哥帶我去見你家主人。」她抱拳做了個請的動作。
「是!是!姑娘請跟我來。」奴僕連忙點頭,只這麼一下下,他就對無慾的話服服貼貼的。他覺得這仙姑可比其它道士厲害許多,少爺說不定真的有救呢。
這奴僕在前帶路,替無慾介紹著喬家老爺--喬岑。喬家是書香門第,世代為官,喬岑雖已辭官引退,眉宇之間仍有著大戶人家的威儀。
為了愛子擔憂不已的喬岑,衣著仍是光鮮,面容卻是愁苦而憔悴。他先是狐疑地望著無慾,後也只是寒暄幾句,便隨便差了個人領著無慾去喬書文的房間。儘管喬岑的態度有些不耐,無慾仍是淡笑待之。
喬書文的房外守著十幾名彪形大漢,門上更是掛滿各式符咒和避邪物,房內則有好幾名相貌清秀的婢女照顧著,人人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無慾。
無慾頷首微笑過後,逕自走到喬書文的床前。
躺在床上的喬書文,原該是俊秀的面容,現已凹瘦下去,張大的雙眼,空空洞洞,半開的唇淌著口水,旁邊的婢女連忙以手絹拭去。
無慾一手貼上喬書文的額頭,一手放在他的胸口,閉起雙眼,口中喃喃念著咒語。喬書文的額頭上慢慢地泛起一片亮光,冒出縷縷白中透青的煙霧。
旁邊的人不由得怔住。「這……」煙霧竟然慢慢轉色透著血絲。
無慾專心施法之際,背後的劍卻開始不住地震動著,騷動著不安,無慾也察覺出斷情的騷動了,她撤回法力,立刻發現房內外的人們也正躁動著。
「仙姑!小犬怎樣了?」原來是有人去通知喬家老爺。
無慾睜開眼睛,看了喬岑一眼,暗暗吃了一驚。
「仙姑!到底怎樣了?」喬岑追問著,臉上儘是關懷之情。
「怎樣了?這不是該問你嗎?」無慾窮然迅疾地擊向喬岑的胸口,喬岑雖然側身向後躍去躲過攻勢,卻仍被掌力削到。「仙姑你……」
「啊!」眾人大驚失色。
無慾抽出背上的劍。「妖狐--還不現身--」劍光冽冽。
喬岑看著斷情劍,嘴上喃喃念著:『原來是你在警告她!」眼中竟是憤怨,火光在他雙眼燒灼,他大聲叫著。「救人啊--這女人是妖怪啊!快把她拿下……」
無慾完全不顧從外頭衝進來大漢,一劍劍地向喬岑砍去,砍得喬岑不住閃躲。「你們家主人,哪來這本事躲過我這幾劍?」無慾冷冷的解釋道。
本來要衝上來的大漢,聽了話一時怔住,相互對看著。
喬岑笑著:「你果然是有些本事的!」聲音陡然拔高為女子的聲音。「哼!要不是這老頭的身子不好,你怎可能傷得了我!」一道紅光從喬岑的身上竄出,隨即喬岑的身體整個癱軟下來。
「有本事來追我吧!」紅光向外奔去。
無慾手中的劍突然衝出去,全速地追著紅光,無慾飛身追著劍光。
夜風颯颯,星月黯然,濃蔭的樹林中,咻咻地迴盪著令人寒毛直豎的冷意,斷情劍上的寒意,凝凍住四周的氣氛。
突然間,緊繃的寒意消融鬆動。
無慾好不容易才拉住斷情,她拭去額上的開。「別追了!」
「為什麼?」被無慾握在手上之故,斷情的聲音不自覺地放柔。
無慾將劍收回背上。「我要謝謝你方才警告了我,否則我可能被那孤傷了。」
「保護美麗的主人,是我的職責。」他從劍鞘中躍出嬉笑地道。「可是一為什麼不讓我去追她?」
「這狐狸雖有些邪氣,但她並沒有真的傷了那位喬公子。我想她不是罪大惡極之輩,倒也無須趕盡殺絕。何況你們是同類--」她淡淡地笑著。「我也不想見你傷了她。我帶著你是為了渡化你,怎麼好增加你的殺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