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納悶得緊。」冷淡附和。
「那王爺可有吩咐,留地做什麼?」小翡問道。
「這倒沒,靜爺正要去問呢。」冷淡笑著。「等問到,我再跟妳說。」
「嗯!」小翡點頭。「那我先走了。」探採四周確定沒人,輕手躡腳地拉起裙子,正要跨步,卻突然將腳收回。
「怎麼了?」冷淡輕問,當她是捨不得和自己分手。
小翡睜大圓圓的黑眸盯著冷淡,挺直身子,兩手插腰。「阿淡,我警告你喔!
雖然說現在你們『霜降樓』來了這麼個俏姑娘,可我不許你對她怎麼樣喔。你若變心,往後我這輩子……再也不理你嘍!」說是威脅,可語氣中還帶著三分軟求,一張略微圓胖的臉兒,更是微微泛紅。
「傻姑娘。」冷淡笑得開懷,親熱地拉起她的小手。「我喜歡的就妳一個。」
小翡頭偏垂,與他交遞眼神,嬌羞地笑起。
「等我攢夠錢,咱們就離開這陰陽怪氣的王府。」
「嗯!」小翡輕輕頜首,往冷淡身邊偎去。「我也有這意思,就是有點捨不得老天人。說真格的,她待我……」
「咳!咳!」兩聲輕咳,嚇得兩人如驚弓之鳥,趕快分開。
「我說冷淡啊--」咳嗽之人,在一段距離外喊叫。聽那聲音,該是冷靜。
兩人彼此對望,這才吐了一口氣。
「來了!」冷淡高聲喚著,一手抹掉方纔那刻嚇出的汗,一手暗比著另個小出口,讓小翡趕快離開。
小翡舌頭輕吐,拉著衣裙,倉皇地逃開。
冷淡則快步地朝冷靜出聲的地方走去。
沒想到見到冷靜他劈頭第一句就問:「小翡走了啊?」神態淡漠,猛一瞧有幾分冷玦的樣子,冷淡嚇得額上的汗又淌下。
「靜爺。」他心虛地喊著。
冷靜表情緩下,語重心長道:「我不是警告過你了,王爺最痛恨底下人往來,何況還是『翡翠居』的。」
冷淡小小聲地應答:「咱這裡除了『翡翠居』之外,也沒什麼女的了,我還能同哪個地方的人往來。」
見冷靜啞口,冷淡索性跟他抱怨。「靜爺!人分男女,本來都有這七情六慾的嘛!好端端的王府,做什麼搞得像個和尚廟似的……」
冷靜視線橫掃而至,隨即抓起冷淡的手道:「在我面前說這話,有什麼意思。
走啊!拉你到王爺面前,讓你說個夠。」
「靜爺!」冷淡的手微微發抖。
冷靜一把甩開他。「主子的事情,是咱們做下人的,能說能評是非的嗎?」他向來懂分寸、知進退這才能管住這麼大的王府。「說話前,先掂掂斤兩。我還沒教訓你,你就在我面前說黑道白,這像話嗎?」
「靜爺,我知錯了。」冷淡知道冷靜待人溫善,若先認錯,他也不會為難。
冷靜歎道:「早知道你會和小翡搭上,我一開始就不縱容你了。」
當初他發現這事時,並沒有多加阻撓。只因他心頭對韓似水也是同情,故而睜一眼、閉一眼地讓冷淡和小翡互通聲息,好叫韓似水旁敲側擊多少也能聽到冷玦的消息。
冷淡並不曉得冷靜這層心思,只納悶地問:「靜爺的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冷靜打斷他的話。「只要你牢記一件事,不管你們怎麼來往,絕對不能出亂子。幾年前,我進府時,王爺再三叮囑的就是這事,可見他重視程度,別想以身試法,出了問題,甭說靜爺不幫你。」
「知道了!」冷淡點頭。
看他那樣,冷靜搖了下頭。「算了。」他搭上冷淡的肩膀。「該說的,我說了,聽不聽得進去,便是你的造化了。我還有正事要向王爺請示,不多耽誤時間了。」
***
「王爺!」進了冷玦書房,冷靜神色恭謹。
「你今天來晚了。」冷玦放下手中的書,斜睇他一眼。「是因為找那個程暖晴花不少時間嗎?」冷玦的話中另有所指,責怪他當初發現程暖晴是名女子時,沒有實時向他報告。
「嗯……」冷靜在他身旁多年,雖不全摸透他的心思,這話卻不至於聽不明白。好在,這事他早準備好說辭。「啟稟王爺,屬下昨天本該報告程暖晴一事,可又怕打擾王爺安寢,因而打算今早再帶她來向王爺請安。怎知程姑娘清晨時起來亂晃,折騰屬下費時找她不說,還聽說她驚擾了王爺。這點全怪屬下看護不周,請王爺見諒。」躬身請罪。
「看護不周?怎麼會?」冷玦淡笑,埋首回書中。「怕還是『保護過度』。」
他像是不經心飄下一句話,卻讓冷靜脊背陡涼。
所謂「保護過度」,指的是冷靜對程暖晴是女兒身一事的隱瞞。
空氣一時靜下,只聽到冷玦翻書的窸窣聲。
「對了。」冷玦隨手又翻了一頁書。「我救回來的不是個穿破爛衣服的丐兒嗎?是誰替她換裝為小姑娘了?莫不是……」話留個尾巴,他偏不說完。
以冷玦的精明怎可能猜不出是「翡翠居」的小翡。不過,他話這麼說,主要是想拐個彎,警告冷靜另一件事。
冷靜心裡搖頭歎氣,這主子個性陰沉,什麼事都刻意不挑明,陰颼颼地教人更難受。初時服侍冷玦時,他都恨不得冷玦能狠罵他一頓,還痛快些。
抹去手心泌出來的汗,冷靜心一橫。「王爺英明。」再不肯多解釋了。
「我英明,你便糊塗了嗎?」冷玦抬頭,直勾勾地瞧他。
冷靜擠出絲笑。「不敢。」若非負債龐大,他怎麼也不肯待在冷府當差。
冷玦向後靠著椅子,斂閉起探幽的眸子,不再壓迫性地盯他。「冷靜,我知道你心地敦厚,可你是我請來的管家,得替我管好下面的人。他們不能騙你,而你不能瞞我,懂嗎?」
「是。」冷靜認份地點頭。
「嗯。」冷玦再度睜眼。「若沒什麼要緊的事,你就退下吧。」
「是有件事,要向王爺稟告。」冷靜恢復往常的神色。「據京城傳回的消息說,御史章大人不日要動身往府裡來。「章永?」冷玦眉一挑,合上桌上的書。「他來做什麼?」
「據秘密消息說,他是替右丞相來說親的。」
「說親?」冷玦本要端茶來喝,才碰到杯子手便停了。
「聽說王爺離京後,右丞相之女駱香香便對王爺犯了相思。」
冷玦啜口茶。「駱香香……」那姑娘稱不上絕色,不過倒也端雅秀麗。
他嘴角一抹譏嘲。「我當只有妓女才敢靠近我,沒想到丞相之女……」
這話說得不甚厚道,冷靜卻不免在心中點頭。
以他對冷玦個性的瞭解,確實只有青樓女子能為了錢待在他身邊。
而正因冷玦聲名狼藉,所以右丞相托章永來說親之事,極為秘密--說不成,右丞相臉上不好看;說成,他的女兒幸福可堪。
因此右丞相才偷偷請章永來探採冷玦的口風,並看看他是否如外傳般荒唐。
「等他來,招待一番,再回絕他就是了。」
「是。」冷靜想他也該是這樣處理。
冷玦嚥下第二口茶。「等會兒--」突然放下茶杯,露出抹笑。「他來那天,把『風月樓』的姑娘找來。」
「嗯……」冷靜先是略吃驚,旋即會意過來。「是。」
冷玦盤量的,正是讓章永將他浪蕩的行徑說出去,以斷了駱香香之心。
「不過……」冷靜轉念想到章永的為人。「聽說章大人不近女色,這樣一來是否反而會冒犯他。」
「不近女色!?」冷玦嘲弄性地揚唇。「那是做給旁人看的。男人不近女色常是因為『不行』或是『不能』,而非『不要』。我若把那鄭如媚找來,相信會讓他露出真面目的。」
「男人沒有不好色的。」冷玦哼了一聲,便低頭翻開書頁。「若沒別的事,你就下去吧。」
「還有一事,是有關程姑娘。」冷靜一直把這事掛在心頭。
「程暖晴?」冷玦仰首看他。
「是。王爺,您還沒吩咐要如何處置她?她留下來是……」一想及程暖晴轉述冷玦那句--留下來,妳才會知道我不是好人,他就忍不住為她捏把冷汗。王爺陰深沈練,冒這話出來,他也參不透其中的意思。
「這……」冷玦難得沉吟。當時留她下來,其實是有幾分衝動,並沒想好要如何安置她,還是--「先把她派到廚房幫忙吧。」那裡人多口雜,她一定會聽到外人對他的評價,到時候她便不會堅持他是好人了。
「是。」冷靜有些詫異,不懂冷玦為何只差她到廚房,不過這決定對她是有好無壞,他便應承下來。「過兩天她休息夠了,我再安派差事給她。」
「甭等兩天了。」既然要她認清他的冷硬,又何必手軟。「等會兒回去就讓她開始工作。」
「可是……」冷靜面有難色。
「嗯!」冷玦不悅地皺眉。「有問題嗎?」
「是這樣的,程姑娘可能是餓壞了,看了東西就猛吃,現在人還在茅廁。要她馬上去幫忙,有點難。」雖知這理由冷玦可能不接受,他還是為她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