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小倩,你們來遲嘍。」
個倩急快解釋,「王師傅罰我們寫書?才會來晚的;但我們把頭兒的新娘子給請來了,可以……唉啊.哪個詞兒怎麼?」明明有教過,怎麼又忘了。
大妞翻了個白眼,小嘴貼附她的耳畔,「將功贖罪。」
「可以將功『圖』罪!」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姑娘家全都笑翻了,而當事者摸著頭不曉得大伙在笑什麼,渾然不知自個說錯成語。
茹芯笑盈盈地來到綠衣女子面前。「你好,我是韓茹芯,往後就喚我茹芯好了。」
她溫雅淡笑,「我的名字就如我的衣色,喚作綠衣。」
兩位初識的女子在有禮的微笑中暗暗打量彼此,直到女孩們呼喚她們,才拉回心神。
「都忘了你是客人,還讓你直站著。」綠衣以袖拍淨一張短凳,然後奉上香茶。「請坐,請用茶。」
茹芯撫裙而坐,微笑接過茶,轉頭瞧見一名愁眉不展繡著布的女孩,她放下杯子悄悄挨近她的身邊,好心的指導她針法。
有事可做下,她不再覺得無聊,將所會的針法技巧傾囊相授。
第六章
靠山吃山,寨子婦人白日大半都在田里幫忙,家裡十歲左右的女孩除了到王師傅那兒習字外,午後還得到綠衣那兒報到,一同學習針黹及基本的刺繡技法。
女孩們個個專注學習,因為她們明白學會女紅,一來可幫忙家務,二來將來嫁了人夫家才會滿意。
茹芯與綠衣認真教授她們針法,時間過得很快,一不注意就週末時了。
女孩們結伴快樂地離開,房舍前就只剩下兩位大姑娘。
「夫人,你還不回去?」綠衣一邊收拾椅子,一邊隨口問著。
「都說直接喚我的名,就別再喚我夫人了。」茹芯的語氣有些無奈,夫人夫人的喊,讓人覺得生疏。
綠衣轉過身,直直地看著她。「寨子裡不論長幼,大家都很尊敬頭兒,你是頭兒的妻子,就該接受這稱渭。」眼睛流動異樣光彩,她大膽地推斷,「還是你不想承認這樁婚事?」
她話中有話,令茹芯本想交友的好心情,消失殆盡。
美人心慧.既然讓她看出端倪,茹芯也就大力坦承道:「我的婚事是兄長作的主,本是百般不願下嫁繪阿郡,至於我們將來會如何發展就順其自然,我也不強求。」
「不強求」三個字教綠衣表情一變,神態不再那般美麗可人。
「你曉不曉得段大哥是多麼愛你。」她別開臉,雙手不經意地緊握成拳。「他為了你修心養性,不再流連花叢;他為了你,專心學習如何經商、累積財富,因為他始終相信有一天你會成為他的娘子,所以他要給你最好的生活,而你卻不懂得好好珍惜他。」
茹芯心思雜亂,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她當然曉得他愛她至深,刻意放慢腳步等她接受他,卻萬般沒想到為了給她富裕的生活,他是那麼的努力。
她一直以為習武之人大多是粗魯漢子,更何況他是一寨之主,即使強取豪奪也不希奇,但阿郡以柔和行動表達他的善意,生怕嚇著了她。
「我、我——」茹芯不知該說些什麼緩和她們之間低迷的氣氛。
「我原先並非寨裡的居民,而是被一名親人強行押去花樓賣身的苦命人!」沾滿淚的臉兒忽地掀起一抹迷濛甜美的笑容,綠衣回憶著過去,「那天是明媚的春日,段大哥與他一班兄弟上花樓尋歡作樂,因此我們有了肌膚之親,事後,他同情我的遭遇,是以贖下我,帶我回寨。他是個好人,很好的男子——」
肌膚之親!
以往她不太在意阿郡的風流往事,可是綠衣眉目含情回憶過往的模樣,讓茹芯感覺心裡發酸。
綠衣瞥看她,迷離的眼湧上冰冷的恨意。「他是好男人又如何,他的心從不在女人身上,甚至連口頭上的承諾都吝於給我,而你佔盡一切優勢,卻看不出他是捧著心愛你,我好不甘願,真的好不甘願輸給你這樣的人!」
說完,她將茹芯推出門外,砰地一聲關上門。
茹芯硬生生隔離在房之外。
正當她舉高手要拍門時,耳尖地聽到裡頭的哭泣聲,那飲恨吞悲的聲音令她放下手,轉身背貼門板上。
一道門板隔開兩位姑娘、兩款心情,事情會變這樣,茹芯始
時序已入秋,清朗的天竟飄起濛濛細雨,遠遠的夕陽與細雨搭配成美麗的景色,山寨猶如紛妝玉琢的佳人,浪漫詩意.
可是,茹芯的心沉重陰灰實在沒心情賞景。
她倚坐窗前,聽著雨聲,綠衣的話在她腦又轉了一遍,再次揪痛她的心與魂。
對於此,她感到不悅又吃醋;這是否意味著他在她的心裡佔了不少份量?
她單手托起香腮,低首思量。
「茹芯。」
冥想被打斷,她縛過頭,腦海想著的男子此刻站在她面前。
「你回來了?」
段臨郡笑了笑,手上拎了個小紙包在她面前晃了晃。「這是好吃的蜜果子,買一些給你當零嘴。」
她愣愣地接過手。「謝謝。」
想起他們認識的這些年來,他總是對她呵護備至,與他對待其他人的嚴厲態度截然不同。
驀地,瞧他解開披風露出手臂上鮮明的傷口,她膽戰心驚地來到他身旁,小心冀翼執起他受傷的手細看。
「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受傷?」茹芯滿臉儘是擔憂的神情,急忙翻出收藏在櫃子裡的金創藥.再擰乾一塊濕布返回他身旁。「這麼大一個人也不會好好照料自己,若傷口不小心發炎,要好得花更長久的時間。」
「這傷不用幾日會自個好的。」他從小到大都是刀裡來火裡去,幾道小傷沒什麼大不了。
「總不能放著它不管.」
她清理傷口的神情非常專注,動作更是輕柔無比.像生怕弄痛他似的。
段臨郡喜上眉梢,屏息凝神看著她,「你是在關心我嗎?」
她抬起頭,與他四日交接,美眸漾著疑惑。
「是嗎?」他不死心地柔聲再問一次。
茹芯如此關切他,是否代表心房已有了他的存在?
茹芯更迷惑了,小臉一片茫然停下先前的動作,低下頭陷入沉思。
是不是綠衣對阿郡的強烈情意,在她心裡起了作用,漾起前所未有的情感,擾亂她平靜的心?
「阿郡,你是真心喜愛我的嗎!」她問得小心,屏息以待。
她傻氣的問話教他不覺莞爾,牽起她的手,同她並肩而坐。「若不喜愛你,豈會冒著你怨恨一輩子的風險也要娶你進門。」
她羞怯地垂低眼,嚅囁道:「那喜愛人的心情是如何?」
「酸酸澀澀的,可有時又甜美無比;如果心上人回你一個笑容,那會令人比拾到一百兩金子還樂;如果他惡氣惡聲拒你於千里之外,你會為此輾轉難眠、茶飯不思。」他表情故作驚訝地看著她,「難道我美麗兼具可愛的娘子,有我所說的那種心情?」
被看穿心思,茹芯的臉忍不住酡紅.
段臨郡柔情似水看著她,等這麼久的日子,終於有點代價了。
胸中湧起滿滿的喜悅令他不能自持,雙臂摟著她,俯首吻上她的唇,由淺人深,深深探人她的心,撩起美麗的漣漪。
茹芯怔住,瞠大美眸,男性的氣息與唇舌竄進她的感官,灼燙她的心,初遇此事她根本不曉得自己該有什麼樣的反應。
緩緩的,他離開她的菱唇輕哄.「乖,先深吸口氣。」
她照著做,原本暈眩的腦子因吸入新空氣而變得清明,「為什麼吻我?」
「因為我想吻我心愛的姑娘。」壓抑的嗓音低啞而感性。
雖是隻字片語,是已訴盡他滿腔的濃情蜜意。
「需要說得如此露骨?」她落臉羞紅。
「你問,所以我坦誠告知。」他笑開臉,擁她入懷。「我書讀得少,不會文人以詩詞傳情的方式,更不會強迫自己去做些附庸風雅之事討人歡心,再說我也不想對你隱瞞我的真心。」
聞言,茹芯眼眶微濕,胸口溢滿感動,她告訴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否則不但愧對自己,更虧待對她用情至深的他。
她仰起臉.容顏有著女兒家的嬌媚。
「阿郡,我是一位勇敢的姑娘對不對?」
「對。」段臨郡輕拍她的肩膀笑看她,慢慢的引導著,要她說出自個的真心話來。
她深吸口氣,如星美眸看著他。「我很想重視你,可是感情的事不是說接受就能接受的,希望你給我一段時間,但在這之前,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他笑問:「什麼事?」
茹芯低眸,抿抿唇重整內心士氣後,毅然抬頭看向他。「我要你只在意我一人!」
段臨郡出神地看著她,激盪的心緒久久不能平復,捧著她的臉兒,他發誓般地道:「我不會辜負你的,一片真心只給你。」
「謝謝。」
「都成夫妻了不必同我客氣。」唉,她就是太過有禮。
在濃情蜜意裡,他們依偎許久,夜愈來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