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郡主的生辰在中秋,沒想到中秋節又快到了。」曲老夫人有感而發,老臉堆滿欣慰。「還好你夕蓉表嫂回京,明月佳節一家人總算能團圓吃頓飯。」每當說起孫女平安歸來,她往往會高興得盈滿淚水。
「看你哭,我會忍不住流淚。」感情豐富的太后早已拿起羅巾繡帕準備。
戲蝶體貼地輕拍兩位老人家的背。「前年,表哥與表嫂好不容易重圓,宮中好久沒熱鬧了,今年中秋咱們就在慈寧宮賞月。您們說,好不好?」
「當然好。」老人家們異口同聲。
「像這種家族型聚會活動,除了外婆與曲奶奶外,後宮之中恐怕沒有人辦得起來。」戲蝶嬌柔甜美的笑道,企圖轉移兩老的注意力。
她們便開始交頭接耳討論起中秋夜的節目及細節,戲蝶也樂得坐在一旁悠閒地喝茶吃點心。
看來是姊姊多疑了,其實太后召她來也沒什麼大事嘛!
「小蝶呀!」太后喚道。
「外婆,有什麼事?」她討好地為她捶捶肩。
「皇上在你滿十八歲時,就有意將你許給張宰相的長子,但外婆極力反對,不想讓你這麼快就離開外婆。」這孩子愈長大,愈像她芳華早逝的女兒,她哪捨得孩子這麼快就嫁人。
「小蝶明白外婆疼我。」
曲老夫人和藹地輕拉她的小手,回憶那位她從小看到大卻早逝的安慶公主。
「你真像你娘。「
「我那乖女兒也是在二十歲那年嫁給鳳子凡,哪知他們……」太后說到傷心處不禁感傷得淚如雨下。
當年安慶公主嫁給當朝翰林學士鳳子凡為妻,夫婦兩人情意綿綿地攜手遊玩大江北,是當時宮裡一段佳話。可是,鳳翰林突然染上重疾,撒手歸天;太后見女兒懷著身孕又無所依靠,便將她接回宮中。誰知,她難產中生下戲蝶後,也斷氣歸西。
戲蝶瞧見太后想起母親而落淚,連忙安慰,「外婆放心,爹娘在天上一定過得很好的。在宮中,我有外婆、皇上及諸位王舅的疼愛,小蝶很開心。」
她從來沒見過爹娘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但在這深宮裡,有舅舅們對她的關愛、表姊妹對她的友愛,她算是位幸運的孤兒。
「郡主真是個堅強的好孩子。」曲老夫人欣慰地拭淚微笑。
太后也拭去淚水,拉過孫女,仔細瞧著她。「你知道嗎?你娘將你托給外婆時,她也將一對鳳家祖傳的玉珮交給外婆代為保管,說你長大後再交給你。」
戲蝶拿出懷中刻有凰鳥的翠色王佩,珍惜地捧著它。「在我及笄那年,您已將其中一塊交給我。」這可是她最珍愛的寶貝之一。
「是啊,小蝶變成大姑娘後,當然能自個收妥翠玉。」曲老夫人笑道。
「所以今年的中秋,我與你曲奶奶決定為小蝶做件事。」太后一臉喜色。
戲蝶眼皮一跳,惶惶不安湧上心頭。
「什……麼事?」她小聲地問。
太后與曲老夫人互視一眼後,她們故意賣關子,「等幾日後,我們再告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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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午後,涼爽宜人。
「郡主,桌上的飯菜都涼了耶,」伺候戲蝶貼身侍女妙妙,愁眉苦臉的跟著主子像無頭蒼蠅般走來走去。
郡主自從昨日由太后那兒回來後,臉色始終不怎麼好看,就連睡覺前都忘了向她道晚安。
昨日至今,郡主有三餐沒吃了該不會生病?
戲蝶發覺屋閃過一抹人影,鞋尖輕巧施力,挑起地上的樹枝,順手一握。
「妙妙,你先退下。」
「郡主,您——」
「我有訪客。」
妙妙見主子眼眸帶笑地盯著屋頂的某一角,眼尖的她瞧見某人的衣角後了然而笑。
「既然有貴客來訪,我得準備點東西請客。」話完,她快樂地離開小花園。
妙妙離開後,屋角的那抹人影迅捷朝她飛來。
戲蝶以樹枝為武器擋去來者的攻勢,並靈巧地舞動樹枝,一連三招化解對方的招式。對方也不弱,蹬足借力,劍尖如繁星再次朝她進攻。
戲蝶一手撩起礙事的裙擺,一招又一招化去來者的攻勢,見自個手上的樹枝被利劍削得所剩無幾,臉上的笑意盡失,頓時收招,散去內力。
「不玩了。」
來者見她收招,他也連忙收劍,但收不及的劍氣透過劍尖挑散一朵盛開的黃菊花,花瓣散了一地。
「打得正暢快,竟然說不玩,真沒意思!」身著灰袍的俊逸男子不悅地瞅著面前的小個兒。
她丟去手上的樹枝,笑瞇瞇地踱到他身旁,指指他背上的大包袱。「師兄,又帶了什麼來給我啊?」
「師娘要我拿些剛采收的水果給你。」他連忙打開包袱,拿了顆碩大甜美的水果現寶似在她面前晃了晃。「師娘知道你在宮裡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但她曉得你愛吃桃子、李子,特地要我千里迢迢送來。」
她接過大桃子,眼眶頓時一紅。「奶娘也真是的,人家都不是小孩子了,還費心照顧我。」
她十三歲時,奶娘回到泰山與師丈團圓後,她已經有好幾年沒見到她老人家了,但師丈的徒弟上官無敵,每年都會來京城幾次,奶娘都曾托他帶點東西給她。
想到帶她長大的奶娘、教她武藝,感情豐富的戲蝶忍不住紅了眼。
她雙手捂面,她好想見奶娘……
「喂喂喂,你別哭嘛!」上官無敵拿出帕子在她面前揮動。「你哭,別人瞧見會以為是我欺負你,快快把淚擦乾。」
戲蝶接過他的帕子,抹抹眼上的淚水,不自覺擤了個鼻涕後再還他。
「謝謝師兄。」她鼻子紅紅的道謝。
上官無敵嫌惡捏著帖子一角,要收也不是,不收也不行,最後將它丟到一旁的花叢裡。
「師娘還要我送封信來。」他將懷中的信交給她。
她打開,看了看內容後,秀眉聚攏。
「師兄,你有沒有聽過一位名叫西門鈺的人?」她問。
上官無敵靠在樹幹上,閉眼思索了會,「哦——西門鈺算來也是神偷門的一份子。」
戲蝶感到興趣,「這事我怎麼沒聽奶娘及你說過?」
「你沒問,我幹麼浪費口水。」他隨手拔起一根草,邊編織邊道:「師祖曾收三位徒弟,就是師父、師娘和西門鈺這三人。而西門鈺和師娘同時都喜歡上師父,但師父卻迎娶師娘為妻,西門鈺心有不甘地破壞他們夫妻倆的感情,這也就是師娘會離家出走十多年,至在江湖上闖出『夜風』的名號,因緣際會入了宮,成為你奶娘的原因。」
戲蝶神情訝異,「師丈真的有——」看似敦厚老實的師丈,會是這樣的人?
「師父當然沒做出背叛妻子的事,但他老人家也氣不過師娘對他的不信任,兩人雖然分開十多年,到最後,師父還不是先低頭,將師娘由宮中接回泰山。當年師父識破西門鈺的詭計後,我們這位無緣的師叔就羞憤地離開神偷門。」上宮無敵出聲反駁,澄清恩師的清白。
「上一代的情事,不是我們做晚輩的能管的,你別呆呆地寫信問師娘,惹她心頭不如意。」他巧手編好了一隻草蚱蜢給她。
「但奶娘信裡說,前陣子,她意外撞見西門鈺在泰山山腳下,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做什麼歹事,兩人碰面交手後,她意外發現西門鈺中了苗江地區很罕兒的怪毒,需要像天山雪蓮或是千年靈芝這種藥材才能緩和毒性發作,而這些藥材宮裡通常會備妥,她要我小心點。」
戲蝶把玩可愛的小玩意,簡敘信中的內容,卻不敢告訴他,於數日前,她曾與西門鈺交過手,怕他擔憂。
「若遇上盡量避開,別和她起衝突。」上官無敵像大哥哥般寵愛地拍拍她的頭。「師兄還想偷最珍貴的寶物,好讓你當嫁妝。」
「哎呀!人家好不容易盤好的髮髻被你弄亂了。」戲蝶哇哇大叫地拍掉他作怪的手。妙妙好不容易幫她梳好的發樣……師兄最討人厭啦!
「才弄亂幾根頭髮就哇哇叫,你的嫁妝為兄我不送了。」這丫頭真不知好歹,他上官無敵要送她嫁妝,她該手舞足蹈才對。
「我才不希罕!」她嬌嗔地回嘴。
上官無敵無視她的反抗,對她的秀髮仍是動手動腳,俊臉溫和一笑。
其實,他很疼這位師妹。
神偷門的弟子本來就少,到他們這一輩僅有他與戲蝶師妹兩人。當師娘回到師父身邊時,知道深宮內苑裡還有位同門不同師的郡主師妹,他興奮偷跑下山,悄悄拜會這位可愛嬌小的師妹。
首次見面,不管他左視右瞧、上看下望、一看再看,嬌嬌柔柔的戲蝶怎麼看都沒有當小偷的料。可隨著光陰流逝,她的功夫愈練愈好,頗有神偷的架式,證明當年他真的看走了眼。
上官無敵要離開前,順手「摸」走桌上的李子時,戲蝶眼明手快地攔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