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蕥鄤起先聽得一頭霧水,但聽到後來,她恍然明白了。
黑子駿失去記憶了……哇哈哈……他失去記憶……
懼意從唐蕥鄤蒼白的小臉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狡詐得意的笑靨。
「你真的完全記不起以前的事?」她一步一步往床邊靠近,小心且謹慎地問。
「我一點記憶都沒有,我甚至忘了自己的名字及身份,是威爾告訴我,我才知道的。」
「你真的忘得一乾二淨了?」這真令人振奮。
「你看起來好像很高興的樣子?」他狐疑地看著她。「我失去記憶,你難道不難過嗎?」他狀似痛苦的擰著眉心。
看著那打了摺痕的眉心,唐蕥鄤的心無來由地揪了一下,她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無助而徬惶的神情,他一向是跋扈且自負的。
「怎麼會?你失去記憶,我也和你一樣難過。」糟糕!她表現得太明顯了。「其實失去記憶也沒關係啦,你忘記的事,我以後有機會再慢慢告訴你嘛!」唐蕥鄤一時心軟,脫口說出安慰他的話,說完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去撞牆。
她應該趁現在他「頭殼壞掉」的時候快溜才對,怎會搬來一顆大石頭砸自己的腳哩?
「你願意?」他抬眸凝視著她,對她綻放一抹帥氣迷人的笑容。
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心中擴散開來,唐蕥鄤微微愣住,她被他的笑容勾去了魂魄。
「你如果嫌我多事,就當做沒聽見我剛才說的話。」好久之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對你有種很熟悉、很特別的感覺,我希望你留在我身邊,或許這樣對我的病情會有幫助。」他誠摯地說。
熟悉?特別?天啊!殺了她吧!
「是嗎?」她心裡苦笑著,等他恢復記憶後,就不會這樣說了。
「我說錯了嗎?」他聽見了她的嘀咕。
「呃……沒、沒的事。呵呵!」她努力以乾笑掩飾過去。「如果沒事,我先下去了,我們改天再聊啊!」說完,她拔腿就想溜。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他瞇眼看著她細緻的身影,心裡浮起某種奇怪的情緒。
她在房門前定住,如影像停格一般。
「我叫唐蕥鄤。」她訥訥地回道,心裡念著佛號,希望她的名字別太過刺激到他的大腦,讓他突然恢復記憶。
「以前我是怎麼稱呼你的?」
她能照實說嗎?他總是對著她大吼「渾蛋」、「王八蛋」,要不就是「給我滾蛋」。
「呃……鄤鄤,你都是叫我的小名。」情急之下,唐蕥鄤胡亂謅道。
「很好聽的名字,以後我就叫你——鄤鄤。」他側過頭,嘴角揚著淺笑,細細品味著這個可愛的名字。
他低沉的聲嗓似乎有種魔力,在他開口叫她鄤鄤時,她的心詭異地驚跳了兩下。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切好像都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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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黑子駿輾轉難眠,感覺腦海裡有一團黑霧籠罩著他。
撐起身子勉強下了床,坐在躺椅上,他試著聚集精神把這團黑霧從腦海裡撥開,卻無能為力,頭痛隨即向他襲來。
其實他並非急著要恢復記憶,只是面對這種茫然無知的情況讓他感到相當大的無力感。或許他曾是習慣於掌權握勢、發號施令的強者,如今卻連對自己的身份都茫然不知,他的心裡才會感到極大恐慌。
閉上眼,斧刻刀削般的臉部線條從緊凝轉為和緩,因為他的腦海浮現了唐蕥鄤清麗的臉龐。
她的身上似乎有種魔力吸引著他,從他醒來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深深的感受到由她身上散發出的那股靈動迷人的氣質。
他相信,他和她的關係應該不僅止於朋友,要不,她不會在他受傷昏迷的這段期間留在身邊照顧他,甚至願意陪他到布拉格來靜養。
閉眼假寐的黑子駿,嘴角微微上揚,隱藏著一抹別具興味的淺淺笑意。或許他該找個時間問她,他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
同一時間——
唐蕥鄤拎著行李,放輕腳步從二樓走下來。她心想現在這個時間,屋子裡所有的人都就寢了,應該不會有人發現她才對。
屏著氣,她踏上一樓大廳的地毯,然後躡手躡腳地往玄關移動。就在她的手握住大門門把的那一刻,本來燈光昏暗的一樓大廳,突然間大放光明。她頓時整個人僵住,不敢回頭看。
「唐小姐,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兒去?」身後傳來管家威爾客氣的詢問。
唐蕥鄤有種做虧心事被逮住的感覺。「威、威爾,我只是……」她強做鎮靜地轉過身來,看著穿著一身正式服裝的威爾。她心裡挺詫異的,懷疑他是否連睡覺都穿得這麼整齊。「我只是出去晃晃。」她把行李袋藏到身後。
「如果您要外出,我可以通知司機,讓他送您出去。」威爾的眸光閃了閃,沒點破她的謊言。
「不必了、不必了。」她搖搖頭,長髮隨著她的動作飄舞著。
「天色這麼晚了,您一個人外出似乎不大安全。」威爾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投射到她藏匿在身後的東西。
和黑子駿在一起才需要考慮安全問題。唐蕥鄤在心裡嘀咕著。
「這樣啊,我沒發現都夜深了,這個時間外出實在不妥,我看我……回房去睡覺好了。威爾,晚安了。」唐蕥鄤絞盡腦汁為自己圓謊,一直杵在原地,不敢有動作。
她必須等威爾離開才能上樓,要不被威爾發現她的行李袋,豈不被他識破她趁夜潛逃的計劃?
「晚安,唐小姐。」威爾也不為難她,舉手關掉了大燈,隨後消失在迴廊轉角。
「吁——」唐蕥鄤吁了一口氣,幸好。
她踩著散漫的步伐往二樓走了上去,看來她想離開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既然逃不了,事到如今,她只好避著黑子駿,雖然他喪失了記憶,但難保他不會突然想起一切。
假若他真的恢復記憶,那她就完蛋了啦!唐蕥鄤帶著一臉哀怨進了房。
威爾稍後出現在二樓長廊,狐疑地看著那扇剛關上的門。
唐蕥鄤是個不擅說謊的女孩,所有的事情和情緒全寫在她的臉上,那雙湛亮燦然的杏瞳更掩飾不了任何事。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她很怕主人,甚至把主人視為蛇蠍猛獸,避之唯恐不及。
這對未婚夫妻還真是奇怪。威爾在想不出所以然的情況下,搖頭晃腦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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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駿身體恢復的速度快得驚人,清醒後的第四天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位於三樓,和他房間連接的起居室有個落地窗,外頭是一座視野不錯的大陽台,可以眺望山谷和瑪麗亞小鎮的典雅風貌。
黑子駿一早就指示僕人把早餐佈置在此。
鋪著白色蕾絲桌巾的小圓桌上,中間放置一個水晶花瓶,花瓶裡插著剛從花圃剪下來的玫瑰花,兩端各擺放了一份豐盛的西式早餐。
黑子駿已經梳洗完畢,他穿著一身雪白的睡袍,向來服貼著臉龐的頭髮全往後梳,露出飽滿的額頭和英俊無比的臉龐來。
他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神采飛揚,看不出來他曾經和病魔纏鬥了近半個月。
挺拔勁瘦的軀幹佇立在白色雕花欄杆邊,從陽台往外眺望出去,視野還算不錯。
「去請鄤鄤過來,我好幾天沒見到她了。」黑子駿低沉平滑的嗓音在清晨的微風中飄蕩。
威爾領命離去。
唐蕥鄤還賴在床上,直到威爾來敲她的門,她才從睡夢中幽幽轉醒。
「什麼事?」她把臉埋在枕頭下,聲音沙啞飽含睡意,眼皮還張不開。
「唐小姐,黑先生請你到三樓陽台用早餐。」威爾說。
「黑先生?」她嘀咕著,一時之間還弄不清楚狀況,翻過身繼續睡。
「是黑子駿先生。」
「他找我?」一聽到黑子駿的大名,她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般,從床上跳起來。「我沒得罪他吧?」這幾天她可是極盡所能地避開他。
「黑先生只是請你陪他一起用餐。」門外的威爾頓了頓,接著又說。
「用餐?不必了,我不餓。」和他面對面坐著,她哪吃得下?就算勉強吃了不噎死才怪。
「我去回覆黑先生。」
門外傳來離去的腳步聲,唐蕥鄤一顆不安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在威爾前去回覆的這段時間,她赤著雙腳、煩躁不安地在房間裡走動,手裡拉著絲被,絲被隨著她的腳步來回在地板掃動著。
一會兒,門外傳來腳步聲,唐蕥鄤僵住身體,張嘴咬住了絲被的一角,素淨的小臉顯得焦躁不安。
「唐小姐,黑先生說十分鐘後要見到你,要不他會親自來叫你起床。」威爾在門前停住,他敲了敲門,客氣地傳達了黑子駿的話,然後從容離去。
「要命的……」他竟然玩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