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讓他們走。」闕濯拉住斐憐君欲跟去的身子。
「不,我不要,我要跟我師父走,我要跟她走,你放開我、放開我……」斐憐君拚 命掙扎。
突然龍皓停下腳步,龍亦郬虛弱的聲音傳來。「憐君,如果……如果你還認我這個 師父,就替我殺……殺了闕濯,替我殺了他……」
話一說完,她頭一偏,便斷了氣。
「姑姑——」龍皓跪下,不輕彈的男兒淚也潸然落下。
斐憐君停止了掙扎,她臉色蒼白,整個人腳步踉蹌,若非闕濯及時扶住她,恐怕她 早已倒下。
「師……師父……」斐憐君突然發狂似地推開闕濯,跑到龍亦郬身邊痛哭,哭得聲 嘶力竭,最後終於不支,昏厥過去。
※※※
「你醒了?」闕濯鬆了一口氣。
她昏迷了三天三夜,他也衣不解帶地在旁守了她三天三夜,幸好她終於醒過來了。 可萬萬沒想到她醒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不想見你。」她別過頭去。
闕濯受到很大的打擊。「憐兒,你不懂武功,所以看不出來,其實我只是將龍亦郬 對付你的武功轉嫁到她身上,我也沒想到她下手會那麼重,我不是有意殺她的,你明白 嗎?」
「現在我師父死了,你說什麼都可以。」她含著眼淚哽咽道。
「憐兒,當時在場的人很多,所有人都可以為我作證。」真氣人,她居然不相信他 ,真是令他心痛。
「呵……是啊!在場的人很多,可是都是你的屬下,誰敢說你不對,誰敢?」
「你——」闕濯氣憤地將她的臉轉過來面對自己。「你就認定我是殺龍亦郬的兇手 ?」
「你不是嗎?」她水亮的眼眸直視著他。
闕濯垂下了手,看著她的眼中寫滿傷痛。
「好啊!如果你真這麼認為,等你身體好一點,你就替你師父報仇吧!」他失望地 轉過頭去,離開了她的視線。
「濯……」斐憐君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看他帶著失望受傷的神情離去。
她不是不心疼,而是他不該殺了她師父,那個對她恩重如山的師父啊!
※※※
眼看著闕濯和斐憐君夫妻倆互相折磨,小奴的心情也不好受。以前的闕濯總是跟在 斐憐君身邊,他是那麼快樂又幸福,每天都眉開眼笑的;可現在不同,她見他時常一個 人愣愣地看著一整片的梅花樹林發呆,臉上再也找不出任何生氣,小奴不自覺地也跟著 難過起來。
該怎麼做,才能讓他重拾往日那難得的歡顏呢?除了斐憐君,恐怕沒有人有這種魔 力了。
「夫人,求求你別這樣對邪君,他對你真的是很好,那種好我無法形容,現在他為 了你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你真的捨得嗎?」小奴動之以情地問。
斐憐君對她數日來的勸說無動於衷。不!不能說是無動於衷,該說是只能「表現」 得無動於衷。
「夫人,邪君真的不是故意要殺害尊師的。那一切都是意外,如果不是要維護你, 他也不需要這麼做。」
是啊!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擅自闖入了梅花林,也不會遇見闕濯,師父也不會 死;不會有今日的紛爭……或許、或許她還是那天真無憂,在龍行堡的羽翼下存活的小 女子。
「是我害了師父,是我害了她。」斐憐君垂下淚,終於開口,卻說出這一句。
「沒有人害她,那惡狠的招式原本就是令師故意要對付你的,而今自作自受,恕不 得人。」
「你錯了。闕濯可以阻止的,我求過他,可是他不聽,是他故意要害死我師父的, 他是故意的。」斐憐君聲淚俱下地控訴道。
「不……」
「小奴,你先離去吧!」一陣低沉的嗓音傳來,是闕濯。
「邪君。」小奴擔憂地看了看他倆,才轉身離去。
斐憐君抬頭看他,才短短幾天而已,不但她難受,連他也不例外,外表一向俊俏俐 落的他,現在下巴上卻長出細微的鬍渣來,額前有些頭髮散落,看來落魄卻別有一番味 道,依舊強烈地吸引著她的視線。
「身體好點了嗎?」闕濯溫柔地問。
他的口氣依舊這麼柔情,這個她又愛又恨的男人,斐憐君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 度面對他。
「死不了。」她故意道。
「憐兒,我們不要冷戰了,好不好?」為了她,一向自負的闕濯率先低頭。「你說 ,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會去做,只要你快樂、高興就好。」
少了她,他的生命根本毫無意義,男人的自尊根本不算什麼的。
「如果我要你的命呢?」她發狠問。心中百味雜陳。
他幹麼依舊這麼寵她?是想害她左右為難,還是自責哭死?
「你想,就做吧!」闕濯毫不猶豫道。
「你……」
師父的命令言猶在耳:憐君,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師父,就替我殺了闕濯,替我殺了 他……殺了他……殺了他……斐憐君由懷中拿出那把他親手交給她的黑月刀,那烏黑的 刀鋒正閃著耀眼的光亮,卻刺痛了她的眼睛。
這是黑月刀,可以削鐵如泥,如果我騙了你或對不起你,你只管拿這把刀往我的胸 口刺,我絕不怪你。
她的視線移到他身上,他的表情是從容而堅定的,這個傻男人,他只要她快樂、只 要她高興,甚至付出自己的性命都無所謂?
這……這叫她怎麼下得了手?她下不了手啊!
她將黑月刀往地上一擲,投入他懷裡痛哭失聲。
「憐兒,我的憐兒。」他終於又重新得回她了,闕濯再也沒有比此刻更加激動和興 奮的。「相信我,從今天起,我會聽你的話,不會再讓你受到委屈,也不要你再難過, 不會了。」
斐憐君不語,逕自痛哭,像是要將這些天的委屈全數哭盡般。
她的嚶嚶哭泣和晶瑩的淚珠敲痛了他的心。
「好了、好了,別哭了,瞧你哭得那麼傷心,也把我的心都哭擰了。」他小心翼翼 地幫她擦拭粉頰上的淚,動作是那麼輕盈,似乎怕碰碎了她。
斐憐君突然抓住他的手,道:「答應我一件事。」
「好,你說,到底什麼事?」
「我……」她咬了一下唇,認真地逐字道。「讓我走。」
闕濯的心口一窒,以為自己聽錯了。
「讓我走,你讓我走吧!」斐憐君別過頭去,不忍心看他絕望的表情。
既然無法下得了手完成師命,她也只能選擇離開他,遠遠地逃離這一切。
「不——」闕濯發狂似地將她緊緊抱在懷裡。「不放,你可以要我的命,但我絕對 不會放你走,絕對不會。」
斐憐君放縱自己輕輕地靠在他的懷裡,享受這或許是最後一次的溫柔,汲取他特有 的氣息,藏在心裡。
「如果我堅持呢?」
「我不管,憐兒,不准離開我,不要離開我……」闕濯像個掉落水中不曾泅水的人 ,只能緊緊地抓住她這塊浮板。
斐憐君深深地歎口氣,眼淚不自覺地落下了。
※※※
「太好了,小奴,這真是太好了。」孟長老開心地對孫女道。「小奴,這可能是你 唯一的機會,你可千萬要好好把握。」
「機會?爺爺,你在胡說什麼。」
「傻丫頭,我當然是在說你的心上人啦!」孟長老笑得可開懷了。「以前他整天和 斐憐君在一起,如同鬼迷心竅地愛她、寵她,如今好不容易兩人交惡了,小奴,這不是 你的機會來了嗎?」
「不,爺爺,我不會那樣做,邪君和夫人對我們都很好,我們不該背叛他們。」
「你真是笨得氣死我了,我怎麼會養出你這種白癡呢?」
小奴一笑,撒嬌地挽住他的手臂。「爺爺,別氣、別氣,我幫您捶捶背。」
孟長老還是忍不住搖頭,這丫頭從小就聰明,武功更是一教就會,雖然是個小女娃 ,但放眼整個月邪教的同輩中,根本無人能出其右,讓他不知有多得意。偏偏就是太過 死心眼,對闕濯簡直是鞠躬盡悻、無怨無悔。
其實這樣也好,以她的容貌和武藝,若成為教主夫人也是綽綽有餘,只可惜半途殺 出了個斐憐君,壞了他的大計。
不行,他怎麼能就這樣白白便宜那個姓斐的丫頭?
腦中突生一計,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
闕濯居然敢這樣對她,將她緊緊地鎖起來,這算什麼?
「闕濯,你開門,放了我、放了我……」斐憐君猛烈拍門喊道。「小奴,快開門, 快幫我開門……」
可惡,難道他以為可以這樣鎖住她一輩子嗎?
她忍不住蹲在地上哭泣。
師父,原諒我,我真的下不了手,現在也無法離開了,你一定很生氣吧!可是…… 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啊!
思緒中,突然聽見外頭開鎖的聲音,斐憐君立刻衝出去。
「是你。」孟長老?!「你不是一直想出去,我是來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