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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晨希

  「你……你嘔——」銀崇氣得吐出一攤烏血。

  「少莊主!」隨行的人紛紛上前。

  「這樣就吐血,以後還得了。」孔致虛湊了過去,並指在他身上點了幾處大穴。「功夫不到火候就別逞強,弄個走火入魔武功全廢事小,反正你功夫也不怎樣,但誤到傳宗接代的本事可就真的虧大了。」

  「你你你嘔——」這回吐了鮮血。

  「少莊主!」

  「放心,這是清除瘀氣,不礙事的。」他多好心啊,不但沒笑落水狗還幫了一把,像他這麼好心的人不多了。「不用謝我,為善不欲人知嘛,我也沒說我叫孔致虛對吧?你們就不用弄什麼長生牌位每天三炷香的——啊,文商儒!你怎麼先走了?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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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銀劍山莊的事兒了沒?」江湖人稱——或自稱殺人不見血、揮刀無影蹤的仇大刀壓低聲音向同桌友人探詢,銅鈴大眼骨碌碌轉著。

  「銀劍山莊出了啥事?」號稱——或自稱見血封喉的闊刀王二麻子跟著老大哥彎腰,聲音放低。「就請大哥透露點消息,讓小弟參詳參詳。」

  「是啊是啊。」自認輕功了得宣稱——或自稱飛燕的陳三跟著神色肅然起來。

  仇大刀先開了頭:「你們都知道這銀劍山莊位於太原城以西,所以太原實說應算是銀劍山莊的勢力範圍,那少莊主銀崇在太原城裡自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的確。」王二麻子接著說:「但聽風評這少莊主倒也知書達禮、為人任俠,在太原頗得人望,山西道一帶的武林人士挺欣賞這位年輕俠少,說將來銀劍山莊在他手上將更發揚光大。」

  「這麼說,咱們武林年輕一輩就看他嘍?」陳三提問。

  「這倒未必,少林、峨嵋、點蒼,武當、崆峒等門派年輕一輩也不可小覷,江湖多奇人,鋒芒過露有時也會惹來禍端;相較之下,其它門派低調的行事作風也許才是好的吧。」

  「人怕出名豬怕肥,就算是銀劍山莊也一樣。」仇大刀歎了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咱們武林中人的道義,更何況是見嬌弱的姑娘家落難,怎麼可能袖手旁觀是不?」

  「就是啊。」王二麻子想著,年輕時也曾英雄救美過一回,只是——唉,因為頂著一張麻子臉,人家姑娘壓根不想以身相許,最後給了點銀子算是報恩,當時身無半兩銀的他只好悶悶收下,也好過什麼都沒有。

  「也不知道是哪個窮兇惡極的歹人,竟趁銀少莊主見義勇為之際暗施毒手,傷了少莊主;非但如此,還擄走那位像天仙下凡似的姑娘,真是禿子打傘無法無天到了極點!」仇大刀憤慨捶桌。「這世道竟有這等惡劣行徑的採花賊,光天化日之下暗算武林人士、擄走黃花閨女,真是可惡!」

  「那個可惡的採花賊查出是誰了嗎?」陳三又問,對江湖軼事顯然興致勃勃。

  「據銀少莊主的知心好友玉面書生江文郎所說,姓孔,叫……孔……」

  「孔致虛。」不曉得哪來的聲音接了話。

  「對對對,就叫孔致虛!」仇大刀拍拍王二麻子。「原來你知道嘛,何必要老哥我費口舌說這麼多呢,真是。」整人嘛。

  「剛、剛不是我說話。」他的嗓子沒那麼好聽。

  「那就是陳三嘍?」

  陳三搖頭。「不是我。」否認的聲音像鴨叫似粗得嚇人。

  「是我。」

  三名大漢立時往後轉,眼見一名身穿鵝黃交領窄袖襦、額心一朵梅花妝,其貌美猶勝浣紗西子、更賽三國貂蟬的娉婷女子。

  此姝奇美,美得令在場三人呆若木雞,不知今夕是何夕。

  「三位英雄可知那採花賊下落?」女子輕啟紅唇,巧笑問道。

  仇大刀紅了臉。「那個、那個——」他對美人最沒轍了,會臉紅、會心悸、會結巴、會……會怕羞。「呃……」

  「我大哥怕羞,姑娘,這事兒等我大哥羞完再告訴你也不遲。」

  女子掩笑。「那就待英雄羞完再——」

  「不用!不、不、用……我……我說——『丟瞼吶!這等事傳出江湖,他仇大刀還用得著混嗎?「我說,那名可惡的採花賊,據說往關、關中一帶去了。」

  「洛陽?」

  「可、可能吧。洛、洛陽是關中、第、第一大、大城。」

  「姑娘,你要找那惡賊做什麼?」陳三發揮好問精神。

  女子淡淡一笑,不作回答。

  「可那賊凶得很,你一個姑娘家太危險了。」王二麻子熱心道:「乾脆我們兄弟三人——」

  「多謝三位英雄,小女子心領了。」低身一福,女子飄然離去不再搭理。

  出了客棧,蓮步輕栘,逕自往出城方向而行。

  第四章

  在洛陽一帶,說起文家,得從北魏朝開始說起——

  話說北魏孝文帝決意遷都洛陽之際,文家不知從何處得知這個消息,便先一步集合許多富戶士紳前往洛陽置產分地,並且就其歷來為數朝國都及地利之便作起買賣,直到北魏國都遷都,順著趨勢在官場廣結人脈,同時也小心翼翼注意局勢變動,因而躲過一次又一次的戰亂,安定時作安定時的生意,戰亂之際也有戰亂時的買賣,文家歷代當家無不目光獨具;代代相傳,奠定文家在洛陽的基礎。

  所謂三代積蓄一代吃空,然文家代代傳承下來,至今不見頹勢,甚至到文商儒這代更加興盛。

  文家老爺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莫過於他三個兒子,長子文賢仲經商手腕大有乃父之風,甚至凌駕其上,儼然是文家產業的掌門人;次子文達鶴精通算學,文家大小帳目由他一手包辦。

  ど子文商儒,在兩位兄長的光環下顯得暗淡;然實際上,他的機巧滑溜更勝兩位兄長,否則早被親爹分派生意看管,哪容得他美其名帶領商隊北貨南運,實則遊玩參半的混水摸魚。

  文家三兄弟除了經商長才為人所樂道,私底下的事兒也是街談巷議的話題。

  三兄弟同父不同母,而ど子文商儒才是文家老爺明媒正娶的妻子所生,偏偏三兄弟中就屬ど子最沒有成績;但非不管事不濟用,只是與兩位兄長相比遜色許多,將來文老爺的棒子要交給誰?這三兄弟為了這富可敵國的家產又會怎生地勾心鬥角、你爭我奪?富戶豪門的恩怨濃霧始終圍繞文家三兄弟週身打轉,也始終是洛陽城百姓茶餘飯後交頭接耳的話題。

  嘴巴長在洛陽百姓臉上,他們要怎麼說誰都沒轍,然真實的情況是——

  「文商儒,你什麼時候才要收心接下我的工作?」文家二公子文達鶴素來冷臉沒好氣,看見小弟盡了玩興才悠哉游哉晃回家,心頭更是冒火。

  「長幼有序,讓賢這事還輪不到你。」文家長公子文賢仲沉穩道,手上的茶杯轉呀轉的,狀似漫不經心地瞟了小弟一眼,啟口提醒:「要接也是接我的,這位子本來就該是你的。」

  文達鶴立刻搖頭:「大哥,不是作弟弟的不讓,而是達鶴能力不足、智謀平庸,這幾年若不是有大哥處處照顧,這帳目我也沒法理清。所以為了咱們文家好,我自當讓給更有能力的小弟,大哥是天生的商人,退位就太可惜了。」

  「小弟比我更適合行商,他才是天生的商賈。」老奸巨滑無人能敵,他文賢仲差之千里,還是早走早好。

  「不不不,大哥和小弟是財神爺轉世、一生下來就注定要作商賈,我什麼都不是,是該安份守己乖乖待在家中作蛀蟲,一輩子庸碌無成。」

  文商儒簡直要捧腹大笑了。

  這兩位兄長還看不破注定終身為商的命運啊,又想把擔子丟給他。

  要真接了,就輪到他變成大門不得出、二門沒得邁的可憐蟲了。

  等哪日他笨到將封了二十二年的慈悲心腸端出來再說。

  「哪來這麼多財神爺?」原來他人在這。「文商儒,你答應過要帶我去找江湖的。」孔致虛竄入涼亭,話落就想帶人跑,壓根沒理另外兩人。

  「你淨帶怪人回來。」文賢仲皺著眉頭說,不贊同之意顯露無遺。

  怪人?是指他嗎?「要說怪,你們才怪吧?表裡不一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何苦來哉。」

  文達鶴拍桌,冷冷瞪向小弟帶回的外人。

  偏偏,這位仁兄遲鈍有餘靈敏不足,話一出了口就像黃河氾濫決堤,嘩啦嘩啦沒完沒了——

  「我看你們倆明明就挺愛作買賣的嘛,成天忙得廢寢忘食還興高采烈的模樣,擺明就是喜歡嘛。這世上哪有人做不喜歡的事會這麼賣力來著?管他街談巷議、流言蜚語做什麼?要就拿去唄,反正這傢伙文文弱弱的,怎麼看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又沒興趣作生意,來洛陽的一路上他除了玩還是玩。與其成天想著要避開議論讓位子給他,好把你們文家給敗了,不如全心全意作買賣,證明今日一切是用自己的實力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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