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她忽略了這些女人的「專業能力」。
「你們想太多了啦!」她打哈哈。「不過是跟朋友吃飯聊天,一時聊太晚了。」
這話沒有錯。昨晚從墾丁回台北已經接近午夜,他送她回家以後她又快樂的睡不著覺。
「是個『朋友』啊?」
一群女人的拷問還沒結束,教室門外就傳來驚呼讚歎聲。
「哪一位是關潔琳小姐?」
門口有個聲音問道,那聲音聽起來像個年紀不大的男生。
之所以說「聽起來」,是因為根本看不到他的人。發出聲音的人完全淹沒在一大束白玫瑰花的後面,那起碼有上百,不,也許上千朵的玫瑰……
「哇!」
「好棒喔!」
「好浪漫耶──」
「是誰送的啊?好令人羨慕!」
「請……請問花要放在哪裡?」在一堆讚歎聲中傳來哀嚎,那可憐的送花小弟已經撐不下去了。
潔琳也呆住了,好不容易從送花小弟的聲音中回過神來。
「放這裡就好了,謝謝。」她指著講台。
花還沒放好,上面的卡片就讓其中一個女孩搶走,並大聲唸出來──
「昨天晚上很美好,想你。Love,宇。」
幾乎是立即的,潔琳淹沒在一連串「宇是誰」的問題當中。她紅了臉,嘴角的笑意卻怎麼也壓抑不住。
「咳!你們問什麼問?」擺出老師的威嚴,潔琳板起臉。「要上課了,想要分玫瑰花的就快點坐好。」
女孩們見潔琳打定了主意不說,而且看在玫瑰花的份上,只好摸摸鼻子坐回原位。
☆☆☆
下了課,潔琳馬上打電話給周恆宇。當然,是避開那群三姑大婆的情況下打的。
在等待接通的那幾秒鐘,她的脈搏加快、手心也微微出汗。她沒有想過她關潔琳會因為期待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而緊張的顫抖。
嘟、嘟、嘟……電話響了好幾聲都沒人接,原本興奮高昂的心情稍稍降了一些。
嘟、嘟、嘟……
「喂。」電話那頭傳來低沉的聲音,不過聽起來冷冷的、有些不耐煩似的。
「我是潔琳。」她下意識的捏緊電話。
「有事嗎?」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答話。這絕對不是她所期望的反應。
「沒……沒事。謝謝你的花。」
話才說完,她就很想狠狠踢自己一腳。她怎麼會說出這麼蹙腳的話來?而且那種哀怨的語氣分明就像一個怨女!
「哪裡,不客氣。」
不,他的話語不但「客氣」,還冷淡疏離得令人受不了。
這真的是那個跟她分享了美好的一天,大手筆的用美食、禮物、旅行討好她,今天早上還送來花束,上面署名「Love」的同一個男人嗎?
「還有什麼事嗎?」
「不,沒有了。」一口氣像梗在她的胸口,她也學他的冷漠語氣。
「對不起,我得去開會了,再見。」
電話裡傳來嘟嘟的長音。許久,潔琳只能瞪大眼,見鬼似的瞪著那手機。
什麼跟什麼!?他居然就這麼掛她的電話!?
錯愕、震驚、不敢置信,這些情緒慢慢轉變成憤怒、委屈……
潔琳緊緊咬住下唇,才能夠忍住挫敗的大叫。
☆☆☆
坐在幾十坪的總經理辦公室裡,周恆宇掛斷電話。不像他剛剛說的──他得去開會,相反的,他哪裡也不急著去。
他看著桌上的手機,修長的手交疊,似乎在想什麼事情。但一如往常的,一般人很難在他面無表情的俊美臉龐上,讀出任何思緒。
坐在他對面的男子,與周恆宇則是十萬八千里的差別。
周應宇的眼裡閃動著興奮的光芒,扭曲的嘴臉則是報復後的快感。
「阿宇,你真的太厲害了,做的很好!那女人就是需要教訓!讓她也嘗嘗被人家拒絕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呵呵呵……你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把那女人釣上手的?」
男人的問句雖然帶來一絲反感,但厭惡情緒巧妙的隱藏在他多年來訓練有素的面具底下。
他聳聳肩。「女人嘛,還不就是這樣?安排一個浪漫的場景,海邊是最好的選擇,這時候再加上一些昂貴的禮物,哪一個不乖乖上勾?」
話雖如此,他卻在此刻想起了「她」拒絕飯店的精品店,反而帶他去路邊的小店,還樂在其中的模樣……
他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幽暗深沉。他一向不喜歡超出他計畫之外的事情,但是這回顯然有一些是他事前所沒有想過的──「她」不是他所以為的那種女人。
「我就知道事情交給你辦沒有不成功的。不過你早該告訴我這些追女人的技巧,我也不至於被那女人騙了。」
一如以往,周應宇推卸責任、把自身發生的悲劇全怪在別人頭上的性格,沒有因為年歲漸長而有所改變。
而周恆宇則總是那個必須替他擦屁股、善後的人。
「是啊,都是我不好。」雖然輕聲說著,但周恆宇的眼裡卻沒有一絲溫度,有的只是放空自己情緒的空洞。
他太習慣在周家人面前壓抑自己,並裝出謙卑的姿態……
「阿宇啊!快,快把成績單藏起來,別給老爺看到。要是他看到了,又要責罰應宇少爺了。」
每次當他想將喜悅和驕傲分享給母親的時候,換來的總是她的焦慮和害怕。
「你不可以有跟應宇少爺競爭的念頭。媽媽已經很對不起夫人了,幸虧是夫人大肚量,容得我們母子在周家過日子。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我們一輩子都要好好報答夫人跟少爺。」
媽媽是很認命的傳統女性,身為人家的「小老婆」,她沒有恃寵而驕,反而誠惶誠恐的侍奉著「老爺」、「夫人」和「大少爺」。
她覺得自己是破壞人家家庭的壞女人,所以對元配一直有著愧疚之心,說什麼他們容得下他們母子在周家過日子,已經是很大的恩惠。
其實周家的人不過把他們母子當成僕傭。從小到大他「不可以」比應宇少爺優秀、「不可以」跟應宇少爺搶玩具、搶學校裡面最漂亮的女孩子;可是他「必須」幫應宇少爺承擔他惹下的禍事、「必須」幫應宇少爺擔他不想負的責任,包括處理周家龐大的產業。
但是,他從來不能居功,不管他把事業打理得再出色,在一旁坐享其成、享受所有光環、成果的人永遠不是他,而是「應宇少爺」。
如果有選擇,他寧可在街頭乞討,也勝過在人屋簷下仰人鼻息。
可惜他沒有選擇,一直到媽媽在年初過世,他一直是周家的一條忠犬。
隨著母親的死,他也失去了唯一的顧忌,從此再也沒有可以阻止他反撲的理由……
「現在我真的得去開會了,對不起。」
周恆宇從皮椅上站起身。事情已經幫他辦完了,他可沒有空跟眼前這傢伙再攪和下去,換句話說──他可以滾了。
「噯,等等,阿宇,就這樣啊?」
冷冷看著周應宇粗魯的拉住自己的臂膀,厭惡的情緒立刻湧現。
「您還想怎樣呢?您的吩咐我不都替您辦好了嗎?」
語氣帶著濃濃的諷刺,但是魯鈍的周應宇聽不出來。
「才這樣而已哪裡夠!?這只是開始而已,你不可以就此收手。要讓她愛上你,要讓她像每個被她玩弄在手掌心的男人一樣,嘗到被人踐踏的滋味。」
見恆宇沒有立刻答應,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周應宇急了。
「我答應要給你百分之十股份的,拿我的好處你就得幫我辦事。」
哀求不成就用威脅的,這種行徑跟一個吵著要糖吃的小孩子沒什麼兩樣。
縱使再厭惡,現在也不是跟他當面翻臉的時候。壓抑下不悅的情緒,周恆宇點點頭。
「我知道怎麼做了。」
得到應允,周應宇心滿意足的離開周恆宇的辦公室。
此時,周恆宇並沒有急急的趕赴會議,他的腦海中出現一個嬌美的身影、她的一顰一笑……
她確實有顛倒眾生的能耐。一方面他直覺那女人是一個他應該避開的麻煩,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認她引起了他的興趣。
「又要交手了嗎?」他喃喃低語。
他的眼裡閃過的一抹精光,叫作期待──
☆☆☆
那之後關潔琳沒再見過周恆宇。別說是見面了,連電話也沒有一通。
她的驕傲不容許她再打電話給他,但每次回家,她都連忙察看答錄機裡有沒有留言。
每次花店的小弟送花來給她,她的心都會揪一下。然後當她發現送的人不是他的時候,又會失望的捶胸頓足。
他徹底的消失了,那天的浪漫像是作了一場夢。
「一個男人怎麼可能在跟你度過那麼美好的週末之後,就消失不見了!?」又是週末的夜晚,在秋晨的店裡,潔琳咬著餐巾挫敗的吼道。
「你試著找過他嗎?」秋晨問。
「為什麼是我去找他!?」她低狺。
秋晨見她這個樣子只有苦笑。「你就別ㄍ一ㄥ了,明明很在意人家的。你不是說過他是你的Mr. Right嗎?難道就這麼放棄了?那一點也不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