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抽回手,退了一步。「魚在水裡游本是愜意事,何必去驚優它們。」
籐原雅子不太高興的握緊傘,努力壓下心中的不悅。「魚在小池子裡本來就要讓人撈的嘛!不然老闆不就沒生意嗎?」
她衝著頭上綁著藍色毛巾的老闆直笑,硬是買下幾支紙做的撈網,意思是買都買了,不玩可惜。
「那你撈,我看……」望著硬塞進手裡的撈網,他看了一眼,順手將它遞給一旁一臉渴望的男孩。「來,給你,跟雅子姊姊一起玩。」
「我可以嗎?」喜出望外的西屋御寺明明想玩得很,還客氣的先詢問一聲。
「魚本來就是給人撈的,沒什麼不可以。」他套用籐原雅子的話,鼓勵小男孩放膽去玩。
「嗯!我去玩嘍!」這次他要撈十隻,養在家裡的池塘。
壓抑許久的西屋御寺終於展露孩子該有的笑容,輕呼一聲便衝向金魚最多的塑膠小池,腰一低便蹲下身,對著魚影晃動的水面放下撈網。
反倒是籐原雅子動也不動的直立著,雙唇一噘,嬌嗔地嚷著,「胤風哥哥不玩我也不玩。」說著說著,她把紙網往下一扔,用腳踩爛。
「不想玩就算了。」他只瞧了一眼壞掉的網子,不再多言。
「你……」他怎麼能毫不關心她的感受,她只是想要他陪她而已。
籐原雅子的任性表現在行為上,即使有心要像個溫柔的小女人,可是蠻橫的本性隱藏不久,一不小心就原形畢露。
身為暗殺集團首領的獨生女,她從小所受的禮儀訓練可不是三從四德、禮義廉恥,而是如何使刀、玩槍,看著小兔子的血由脖子流出,奄奄一息的等待死亡。
沒人教過她溫良謙恭,而她也不需要,因為她所處的世界是弱肉強食,必須比別人強悍才有生存的機會。
「是風球,看起來挺好玩的。」一道好奇的女音驀地揚起,奪走籐原雅子繼續耍賴的機會。
「想要嗎?」薩胤風語氣放柔的輕聲問道。
「是滿想玩一玩,可惜我忘了帶錢包出門。」她搖了搖白檀扇骨,蒔繪絹面的扇子。
「我有。」他立即掏出織繡的錢袋,買了一紫一黃輕飄飄的風球。
本想言謝的西門艷色才剛接過外形可愛的風球,一隻更快的手卻搶走繞在指間的線,並大聲地抗議。
「胤風哥哥不是說沒錢嗎?為什麼她要的東西馬上就能得到。」而她卻什麼也沒有。
「來者是客,要有當主人的風度。」薩胤風伸直上臂,將她拿走的風球又取回,交給身旁的小女人。
「那我要和服娃娃,你買給我。」籐原雅子指著一尊五十公分高的陶燒娃娃,強要他送給她。
「錢不夠。」他當場婉拒。
「我不信,你讓我瞧瞧錢袋裡還有多少錢?」不看個仔細她難服氣。
想來嘔氣的她實在難忍明顯的迥異待遇,脾氣一上來就想搶布做的銀袋,看看裡面是否如他所言的所剩不多。
但是迅速一縮的薩胤風沒讓她如願,指腹輕壓便收入懷中,帶著撈完金魚的西屋御寺和身著浴衣的西門艷色往前走。
換言之,籐原雅子的無理取鬧沒人理會,但也更激怒她胸口無法壓制的怒氣,神情一沉,便快步地追了上去,然後……
「你離胤風哥哥遠一點,他是我的,你這妖媚的山狸……啊——」噗通!
四條街的廣場中央激起白色水花,店家擺放在門口的風水缸忽然水波四濺,只見一個身穿華美和服的女子一頭栽入缸裡,兩腳在外拚命的蹬呀蹬,蹬得木屐掉了一隻仍不知,非常狼狽地自行爬起。
本來想去扶她的三上村夫一瞧見她臉上花掉的粉妝,腳一轉背向她,假意沒發覺她出了個大糗,逕自停在賣古董的攤子挑陶瓷。
他不想承認和她的關係,免得受人嘲笑。
「咦!天氣有這麼熱嗎?想玩水消暑也不是這種玩法,瞧你的衣服都濕了,好像水裡撈起的藻荇,要不要考慮連腳也泡水,從頭濕到腳才有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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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偷襲她?
未免想得太天真了,龍門的土使者可不是誰想當就當得成,那等跳樑小丑的伎倆還真是難看,難怪會自食惡果。
也多虧了那把好看,但不中用的紙傘,剛好遮去濺起的水花,免去行人受到水洗的意外之災。
只是,她怎麼進了山口阪朧的地盤,她和這傢伙一向不對盤,要是讓他曉得她不小心走進京都院,他大概會大肆地嘲笑她一番,並送給她一張京都全貌地圖,以免她又「迷路」了。
西門艷色輕輕搖著絹面扇,有一口沒一口的嘗著漬櫻果,打量著飛燕簷和懸樑堂,覺得悶的起身看正在喂池中錦鯉的西屋御寺。
「啊!你走路都沒有聲音嗎?好歹踱兩下讓我知曉有人來了。」不然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一轉身碰到了一堵牆,她不快的埋怨兩句,同時也為自己的輕心而感到懊惱。
山口組和龍門向來交好,但是仍有一些地方合不來,譬如毒品和人口買賣,因此容易生嫌隙,互相爭執不下的希望對方能退讓一步。
而她這次奉命前來日本就是為了解決這件糾紛,雖然山口組總部已口頭上應允減少在華人地區做「生意」,並減少華人方面的買賣人口,可是總有幾個特別頑固的份子自有主張,不肯收起牟取暴利的旗旛。
而山口阪朧便是其一,京都院是他管轄的山口組分堂,面積大到可以在裡面騎馬,從西到東、由南到北走一遍大概要半天光景。
「抱歉,沒撞疼你吧!」
往回走的薩胤風以足頓地發出聲響,再走回西門艷色面前,輕撫她微微泛紅的額首,讓她看了好笑。
「該抱歉的是我,被撞的人是你,你反倒向我致歉,這說不過去吧!」感覺是她任性了。
他面容平和的揚起唇。「我是做慣粗活的人,皮厚肉粗,就算你不小心撞上我,受傷的也會是你。」
道歉有理。
「這是和尚的多禮嗎?」她問。
「不,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關心。」現在的他不是和尚,而是動了情的男人。
他忘了詛咒,忘了命運,忘了命犯孤寡的孑然一生,黑如深海的眼只容得下她的身影。
西門艷色臉微燙的挑起眉。「你說這種話可是會讓人誤會你別有居心。」
「我是別有居心。」他用濃烈的眼神注視她,不肯錯過她臉上細微表情。
「喔!」順著他眼神往下瞧,她微笑地將滑落香肩的浴衣拉好。
「我想吻你。」雪肩美景不再,他看向甜如櫻桃的紅艷香唇。
「真直接,但引誘和尚犯戒太不道德,我不想死後下地獄受審判。」西門艷色抿了抿唇,讓原本誘人的紅唇更加嬌麗。
「我不是和尚。」一說完,他低頭啄了一下。
「再一次。」她要求。
微訝地怔了征,隨後他一笑的放下佛珠,以一向珠不離手的右手扶住她的後腦,輕輕地含吮泛著光澤的唇瓣,嘗試著讓她得到快樂。
不能說他瘋了,禁錮太久的薩胤風如出柵猛虎,在收到微啟櫻唇的回應後,突然似爆發的山洪般難以控制,雙手捧著她的頭用力擠向自己,唇舌纏繞不能自持。
他從不曉得男女間能有這般激烈的情感,如燃燒的火衝向天際,焰熾狂亂的燒紅整片雲,讓地面的河川也頓成紅流。
他想他是瘋了、巔了、狂了,竟然有了令人驚駭的念頭,他要永遠擁有她,讓她成為身體的一部份,不讓她逃出他的視線之外。
什麼是一生一世,什麼是至死不渝,他終於明白把一個人放在心底是什麼滋味,菩薩的莊嚴法相尚不及她的一顰一笑。
不當和尚了,他要當男人,一個愛她的男人,讓時間停留在和她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和尚可以……淫亂嗎?」氣息不穩的西門艷色輕輕推開他,頭靠在他胸口大口呼吸。
很……犀利的吻。她想。
「別的和尚我不清楚,你眼前的這位算不上淫亂,只能說是真情流露。」對她,他情難自持。
「真情流露……」她低低地笑了起來,想到自己終於中了司徒的圈套。
反骨,就是反對一切既定的標準和傳統,只是她越是想跳脫別人早已預見的未來就越會去在意,而越在意就越陷越深,到最後死在自己手上。
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自以為能贏過愛情的魔力,殊不知她做了一回傻子,把聰明才智用錯地方,反遭吞噬地被看似最溫和的傢伙將了一軍。
「你還好吧?」沒見到她的表情,他很不安。
她搖頭,又點頭,笑不可遏地攀住粗臂一仰頭。「你喜歡我嗎?」
「喜歡。」
「你愛我嗎?」
「愛。」
「你想追求我嗎?」
「我……」薩胤風搖頭。「你喜歡我嗎。」
笑聲驟停,西門艷色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瞪他。「不許學我的語氣,和尚應該謙卑恭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