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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語綠

  第一章

  清晨的曙光透過雪白的紗簾,映照在林馨臉上,她習慣性地張開眼,有片刻茫然地瞪視著天花板上的吊扇。驀地,她閉上眼,發出一聲懊惱的咕噥聲。

  果然這一天還是來了。縱使她有多想逃避,多想漠視它。

  它還是來了。

  九月三十日——她的生日。從今天開始,她二十八歲了。

  站在浴室的鏡子前,她抹去鏡子上的一層霧氣,仔細審視著鏡中的女人。

  她比大部分的女人來得高些,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有一雙修長勻稱的腿,及一頭烏黑亮麗的卷髮,狂肆地披散在肩後。

  她知道自己長得並不差,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樑,再加上豐潤的雙唇。她可說是艷麗亮眼的,也從不覺得自己的外貌有啥不對。

  直到今天……她忽然瞇緊了雙眼,會不會就是因為她的身高、她冶艷的外貌,又或許是她獨立的個性,嚇壞了那些男人,否則她怎麼到了二十八歲,竟連個情人都沒有。

  驀然,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嬌小的女性身影,那是一個有著白皙肌膚及甜美微笑的女子。

  林馨歎了口氣。是,她永遠沒辦法像俞亞君一樣惹人疼愛,可以勾起男人天生的保護欲。試想,對一個高頭大馬的女人,男人怎會有興趣?特別是那個女人又總在工作上贏過他們。

  她憤怒地拿起梳子,梳理那一頭濃密的卷髮,生起自己的氣來。

  她是吃錯什麼藥了,拿自己跟那女人比?平常她不會這樣自怨自艾的,仔細想想,她其實也不壞啊!有一個很棒的上司和一份穩定的工作,而且四肢健全,沒有病痛。年紀輕輕已在郊區擁有二房一廳的住所,還有車子及一大群朋友,就算她的生命中沒有男人,她還是一樣可以活得很好!她實在沒必要為那些她永遠無法擁有的東西,而心情沮喪。

  她很快地穿好衣服,一身白色的褲裝,配上平底的皮鞋。她的衣著永遠是以最簡單的剪裁,配上最好的質科。而窄短裙或長褲,最能展現她得天獨厚的那雙長腿。

  十五分鐘後,林馨所駕駛的那輛主藍色的AZTEC,行駛到位於市中心麥氏大廈的地下停車場。將車子駛進專用的車位後,她按下自動鎖。走過電梯。

  清晨七點整,整棟大廈還沒有人跡。電梯在一樓停住,她必須轉乘另一部電梯,才能到達總裁專屬的頂層——三十五樓。

  「林小姐早。」警衛問她露出微笑,他已經很習慣在這個時候見到林馨。

  林馨回以一個微笑,走入電梯。

  三十五樓除了秘書室外,就是佔了幾乎三分之二樓層的總裁辦公室。這時候整層辦公室還是暗的。不過這難不倒她,她閉著眼睛都知道開關在哪裡。畢竟,這是她待了整整十年的地方。

  十年?是的,從她還在職校唸書時,她就來麥氏打工了,直到她夜大畢業到現在,麥氏幾乎成為她第二個家。

  秘書室的盡頭有一間她個人專用的辦公室,讓她可以隨時監控整個秘書室的工作情況。

  她是麥氏集團總裁的特助,不只是管理整個秘書室內的五名秘書、三個司機,事實上,對內她還介入公司整體的營運,對每個部門皆瞭如指掌;對外,她則是麥氏的公關經理兼發言人。

  十年前,由一個小妹,靠著自己的努力,她成為總裁的左右手、麥氏不容小覷的靈魂人物——她不再是個小秘書了。

  可是每天進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她仍會習慣性地走入總裁辦公室。

  燈是亮的,桌上的電腦螢幕還在跳動,但那張高級皮椅上卻沒有人。她皺起眉,目光搜尋著四周。終於在一旁的長沙發椅上,找到了她想找的人一一麥凱傑,麥氏集團的總裁。

  此刻他正躺臥在那沙發椅上。三人座的長沙發卻還容納不了他的身高,他的長腿吊在尾端,結實壯碩的上半身擠在窄小的椅墊上。想必很不舒服吧,林馨搖頭歎息,走向他。

  她俯視著那正在沉睡中的男人,再一次,震懾於他俊朗的外表。她認識這個男人十幾年了,可每次見他,卻仍克制不住內心的激盪。

  他的頭髮又濃又密,臉孔上的線條簡潔分明,他的雙眼此刻是閉上的,讓他顯得年輕許多,可是她清楚地知道,他清醒時那雙動人心弦的雙目,是如何的深邃迷人。

  他現在穿著一件黑色的村杉,銀灰色的領帶早已被丟在腳邊,襯衫的扣子打開了二顆,正好讓人可瞥見他精壯的胸膛。

  林馨的臉微微發燙起來。這就是她的老闆,而她已經愛他好多年了。

  「總裁,醒醒!」她輕推他的肩頭,並試著忽略由指尖傳來的酥麻感。

  麥凱傑咕噥一聲,微張開眼。

  當他看見林馨時,向她綻開一抹慵懶的微笑。「早!」

  他的笑容和他看著她的樣子,讓她的心狂跳不已。她困難的吞嚥著口水,把臉轉開,她不能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絕對像個超級大花癡,和那些整天黏在他身邊的女人一模—樣。而他一一最討厭這種女人了!

  林馨背轉過身,假裝忙碌地整理他桌上雜亂的文件,同時不贊同地說道:「你又熬夜了。」

  看他處理過的文件,她就知道他做了哪些事情,而這些工作根本就不需要他熬夜完成。她回轉過身來,不悅地瞪著他。

  麥凱傑並沒有因為林馨的惡劣態度,而感覺受到侵犯。相反地,他很喜歡她斥責他時的生氣模樣。

  怎麼說呢?他感覺一一被真正的關心著。

  犯賤嗎?也許吧,可是又有誰那麼瞭解他這個人、他的工作、他的一切?

  只有林馨。

  麥凱傑朝林馨一笑,聳聳肩,露出難得一見的頑皮表情。「拜託,林馨,你愈來愈像我媽了。」

  林馨聞言一愣,臉色倏地刷白,她僵硬地轉過身子,沒讓他看出她眼底瞬間所顯露的傷害。

  他媽?是啊,他從來不把她當成一個女人看待。她是個有效率的特別助理,是個可以倚靠的事業夥伴,但他從來沒把她當成一個女人。

  從來沒有!

  這個事實以往從不曾令她感到難過,可是今天,也許是這該死的生日作祟,她竟——如此在乎。

  麥凱傑沒有察覺她的異樣,他優雅地自沙發上坐起,伸了個懶腰。

  「好吧,告訴我今天有什麼事?」

  他雙臂交錯環抱在胸前,坐在辦公桌後的皮椅上,鹵素燈照在他略微凌亂的頭髮上,顯得分外性感誘人,而臉上的笑容是慵懶而放鬆的。林馨在腦海中想像著自己的雙手穿梭在那頭濃密的黑髮上時,他會有什麼反應?是驚喜地睜亮雙眼,還是展開強壯的雙臂將她擁入懷中?她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她今天是怎麼了?意識到自己竟然開始胡思亂想,她連忙斥責自己。

  林馨輕咳了聲,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早上九點,召開經理會議。十一點,約了寶林建設的徐董,談度假村的興建工程,中午和徐董在美僑商會吃飯。二點去看工地,之後回公司。」

  「要和徐老頭耗一整天?」麥凱傑誇張地翻了翻白眼,怪叫一聲。

  因為她的離開,讓凱傑消極、沉淪了好長一段時間。她還記得那一陣子,他是近乎自虐地整日埋首於工作之中,之後是沉溺於一些無意義且報複式的男女關係,那些苦苦糾纏他的女人可說是那段期間所造成的惡果。

  現在的他比較正常了,慢慢開始恢復原有的幽默感,甚至偶爾也會去度個假,放鬆一下自己。但林馨知道他從未真正走出失去俞亞君的痛苦。

  也許永遠也不行。別被他灑脫的外表騙了,他可是個專情的男人!

  她因此而更加愛他了。

  「拜託,林馨。難道你不能替我打發她嗎?」凱傑的話把林馨由冥想中拉回現實。

  「我沒辦法了。」她放作輕鬆的笑了笑。「除非你別進公司。」

  「該死的蠢女人!」他一邊詛咒,一邊走向隔壁的休息室。那兒有一張舒適的大床和寬敞的浴室。事實上,過去一年,他幾乎是住在這兒的。

  「我補個眠,九點前叫醒我。」他的聲音透著倦意。「還有,別忘了準備好開會的資料。」

  「沒問題。」她當然不會拒絕他任何的要求,事實上,她總是做得比他預期的還要多,即使那表示她得加班,甚至犧牲週末時間來完成,她都毫無怨言,只是她從未讓他知道這些事情。

  他滿足地歎口氣。「太好了,我真不能沒有你!」他輕快地走向那張大床。

  林馨面露憂傷地望著他的背影,她注意到了——他沒向她說聲生日快樂。

  林馨用力地敲著鍵盤,她瞪著電腦螢幕的眼神彷彿可以在上面燒出一個洞。她在生氣什麼?一個像麥凱傑那樣的大人物,為什麼得去記住他助理生日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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