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寒梅一踏進客廳,便看見爹孤寂的站在那兒沉思。
爹的白頭髮多了,人也蒼老許多。
乍見親人,一陣心酸湧上她的心頭。
而紀德威聽見聲響立即回頭,父女倆默默相望。
就在紀寒梅以為爹不肯原諒她的時候,紀德威終於開了口:「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紀寒梅撲進他的懷裡痛哭。「爹,女兒好想你……」
「傻丫頭,既然想爹,為什麼不早點回來?」紀德威疼惜的拍著女兒的背,「你難道不明白父女沒有隔夜仇嗎?」
他發現女兒好像瘦了,於是大發雷霆。
「宋春風是怎麼照顧你的?怎麼讓你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他怒斥。
「爹知道了……」
紀德威撇撇嘴。「嗯,親家母派人來通知過。」他自己賭氣不去參加婚禮,現在想起來覺得有些遺憾。
「不,他們一家人都對我很好。」紀寒梅嬌嗔著替宋家人辯解。
紀德威也不反駁她什麼,反正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只要她高興,他也無意做個棒打鴛鴦的父親。但是,他怕女兒吃虧呀!
「寒梅,爹幫你請了一個保鏢,以後你自己要小心一點。」
「爹,我深居簡出的,不需要什麼保鏢……」她不想讓宋春風誤會,所以堅持拒絕。
「你放心,這件事我已經和親家母提過,親家母也同意,你不必擔心宋春風的責難。」
「可是……」她和宋春風的問題已經夠多,如今她又從娘家帶了個人回去,恐怕又要惹得他不高興。
「回去吧!那保鏢名叫愁煞人,就在門外等你。」
紀寒梅無奈的點點頭。
☆ ☆ ☆
自紀寒梅從娘家回來之後,便一直沒再和宋春風碰過面,想必他是和王水媚在一起而樂不思蜀。
紀寒梅在花園裡整理她心愛的盆栽,愁煞人站在一旁替她擋住陽光。
「愁大哥,這點陽光傷不了人的,而且這裡很安全,你不用時時刻刻都跟著我。」她心無城府的對他漾開一抹笑容。
「我是來保護你的,就算是陽光也不能傷害你。」愁煞人刻意提高音量,因為他發覺有人正睜大雙眼在瞪著他們。
陽光哪會傷害她?真正能傷害她的是宋春風呀,紀寒梅不禁又沉思起來,想著宋春風和王水媚此刻在哪裡、在做什麼。
愁煞人如此體貼的行為,完全落入王水媚和宋春風的眼裡。
「春風,你看你那個小妻子,竟然把男人帶回家裡來,這不是存心讓你難看嗎?而且還是一個沒臉見人的傢伙。」
宋春風望著替紀寒梅擋住陽光的男人,他總覺得他的身影非常熟悉,這是否就是他戴著面具的原因?
娘的確跟他說過紀寒梅帶了一個保鏢回來的事,但經過王水媚整天在他耳邊喳呼的結果,竟變成紀寒梅和愁煞人背著他做出醜事。
起初他對王水媚所說的事不放在心上,心想,再笨的人也知道偷情必須避人耳目,誰會當著眾多下人的面做出落人口實的事?
但是這兩天,他親眼看見他們兩人在花前月下談笑幽會,雖然沒做出什麼逾矩的行為,但是卻讓他煩躁、生氣。
「寒梅!」他壓抑不住心中的怒氣開口喚她。
紀寒梅乍見宋春風,心裡一陣狂喜,他的心裡終究是有她的存在,但在見到他身後的王水媚時,一顆火熱的心由滾燙轉而冰涼。
宋春風並未察覺她的心情,只當是她心虛才會臉色乍紅乍白。
「唷!你們真是好興致,找個這麼清幽的地方談情。」王水媚對於紀寒梅向來不留口德。
「大少夫人不也是,專找二少爺獨自一人的時候上門。」愁煞人的嘴跟王水媚一樣毒。
「你……」王水媚被道破心事,惱羞成怒地道:「你一個下人,有什麼資格編派我的不是!」
「大少夫人此言差矣,敝人是受雇於紀家,又不領宋家的俸餉,算不得是下人。」愁煞人語氣冷冽。
「春風,你看啦!連個無足輕重的保鏢都敢欺負我……」王水媚藉機靠在宋春風的胸膛上哭泣。見他們兩人在自己面前都毫不避諱,紀寒梅的心都碎了。
「愁大哥,我們走吧!」她無法忍受這樣的畫面時時在她面前上演。
宋春風臉色陰鷙,丟下王水媚追了過去。
王水媚也想追上,卻被愁煞人攔住。
☆ ☆ ☆
紀寒梅一點也沒發現跟在身後的人不是愁煞人,而是宋春風。
「愁大哥,你去休息吧!今晚不要再站在門口了,沒有人會害我的。」
雖然她早已經習慣宋春風和王水媚出雙入對,但是她仍然無法壓抑自己翻湧至心頭的醋意。
「他每晚都站在你的房門口?」
宋春風突然出現的聲音,讓紀寒梅心中一驚。
「你跟著我做什麼?」他的心裡只有一個王水媚,為什麼卻老愛來招惹她?讓她必須用極大的意志力來抗拒自己心中不斷萌生的愛意。
「丈夫找妻子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或者我該將自己的妻子拱手讓人?」他的口氣擺明紀寒梅做出敗壞婦德之事。
看著他冷酷的譏笑眸子,紀寒梅覺得自己的心在淌血。
「原來宋二少爺對婦德一事有著雙重標準,二少夫人必須眼睜睜的將丈夫無條件的雙手奉送給大少夫人,而二少夫人卻連一個從娘家帶來的僕人都不能擁有。」
「我和水媚是清白的!」宋春風幾乎想動手打人。
「我和愁大哥也沒什麼!」
「是我親眼看見的!」宋春風語調森冷的說。
「要談眼見為憑嗎?你看見什麼?愁大哥除了為我撐傘、遮陽,還有什麼?哦,站在房門口保護我。你呢?和王水媚在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做出只有夫妻才能做的親密動作;還是要我說,我親眼看見王水媚在書房裡露出胸脯的坐在你身上……」紀寒梅是下了決心說這些話,不點破他,他永遠都以為他的所作所為沒有錯。
「原來你一直在監視我!」宋春風的臉猶如罩上冰霜般難看,黑眸直凝視著她,「我實在是看錯你了!」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紀寒梅是個溫馴的女人,沒想到她的口才這麼好。
「你想知道是嗎?想知道我為什麼對水媚如此容忍是不是?」他劍眉緊蹙,嘴角苦澀的牽動,青筋浮現在他的額際,雙手緊緊環在胸前。
「你知道嗎?秋雨是娘的乖兒子、是個好哥哥,但卻因為我一時的不理智,就這樣害他一命歸陰……」隱藏許久的痛苦,在他的眉宇之間霎時閃現。
紀寒梅知道此時是他抒發情緒的重要時刻,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他面前,抱住眼前這個比她更脆弱的男人,安撫他因為長久壓抑情緒而悸顫的身體。
「不,不是這樣!婆婆和絲娟都知道你的苦,你應該仔細的再分析過,不要一味的責怪自己。」
「可見你不瞭解自己的丈夫!」
宋春風的笑聲淒涼而尖銳,讓紀寒梅覺得很心疼。
「我有這個榮幸能認識我的相公嗎?」她願意重新互相認識彼此。
宋春風卻暫時還無法剖析自己,於是轉移話題。
「你為什麼會同意接受這樣的婚姻?甚至拋開自己的父母和生長的環境,來這近乎陌生的地方?」
紀寒梅在考慮是否要說,但若要宋春風敞開心胸,她勢必得先說出自己的過往,來換取他的信任。
「我是個悲慘的人,就像一把掃把一樣……」紀寒梅一五一十的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連串不幸說出來,但獨獨隱瞞她和沈鈞豪曾經相愛的事實。
「我把我的傷心事都說完了,你是否願意告訴我你的痛苦?」
宋春風眼中閃過一絲情緒複雜的光芒。
「你不會想知道的!」
「不,我想知道,不論是殘忍或者是醜陋,我都想知道,甚至和你共同承擔,你是我的丈夫不是嗎?」
兩人相偕在床上躺下,宋春風側臥著。
「你知道嗎?我和秋雨長得非常相像,如果不是非常熟識的人,幾乎分辨不出我們不同之處;也因為如此,從小我們就在比較中成長……」宋春風停頓下來,伸出手撫摸著紀寒梅的臉頰。
「只是身為弟弟的我,怎麼都比不過他。他善解人意卻又有主見,他強勢主導宋家的一切卻又能尊重他人,不像我,只會自怨自艾,從來不去想該怎麼去超越他,只會在背後扯他後腿。」
「我知道那種痛苦。」她安慰他。
宋春風輕輕的在她臉頰吻了一下。
「我尤其愛搶他的東西,不管是他收集的書畫、他養的花草,甚至……」他幾乎說不下去。
「甚至女人?」紀寒梅猜測。
宋春風困難的點了點頭。「雖然我在其他方面比不上他,但是對於女人這方面卻遠遠的超越他。」他的思緒陷入往事中。
「所以你搶了你大哥的女人?」紀寒梅試探性地問。
宋春風不承認也不否認,表情開始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