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你以為你不分日夜的守在這裡,爭君就會開心了嗎?如果他一睜開眼,發現他喜歡的女人披頭散髮、瘦了一大圈又一副營善不良的樣子,他會開心嗎?你好好的想一想!」
聞言,方寶兒的掙扎慢慢地停止,然後在泛紅的眼眶裡,終於閃著因為忍耐不住而潰堤的淚水,哭得墨家兄弟像是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極有默契地同時跳開,睜大眼盯著她的眼淚。
」我……我……」方寶兒無聲地哭著,任淚水—次流個夠,而且相當自責的說道:「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失敗。他就不會受傷了……」
然而見到她哭泣的池文矢,雖然疼惜她,卻也安心了不少。
因為至少她懂得哭了、懂得釋放出積壓在心裡的壓力,不再像具沒有靈魂的娃娃一般,動也不動地坐著。
這就表示,她總算回到了現實之中。
「寶兒。」池文矢抱住她,輕拍著她的背,安慰著她。「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太自責了。」
「但是我……」
「爭君不會這樣想的。」他用手抹了抹她滿是淚水的小臉。「只要他一個人不這麼想,不就夠了嗎?」
方寶兒只是凝視著他,然後聳起眉來。因為她明白,柳爭君正如池文矢所料的,根本不會責怪她。
但是她會責怪她自己,猶如荊棘鞭笞著心靈,他中槍倒下的那一幕,將永遠有如夢魘般糾纏著她不放……
「去好好洗個澡,吃頓飯,把自己的儀容整理一下,不然等他醒過來,會被你嚇到的。」池文矢玩笑地說道。
方寶兒沒有笑,只是無力地垂著肩。
「他會好起來吧?」也許是為了讓自己有離開這裡的理由,她幽幽地開口問道,想要從池文矢的嘴裡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而池文矢也相當明白,因此他敲了下她的頭。
「這是當然的。」他理所當然地說道。「一個醫生要是死在病床上多難看,所以爭君他爬也會從地獄爬回來。」
幾個小時之後,方寶兒洗過澡、吃過飯,並且被強制在床上閉目養神之後,池文矢才允許她繼續待在柳爭君的身邊。
她握起柳爭君沒打點滴的那隻手,放在臉頰上,輕柔地磨蹭著。
「爭君……是你給我溫暖,給我一個全新的人生……我從不敢想像,如果我沒有碰到你,現在會是如何!」
她在冷靜下來之後,躺在床上不斷地思考著。從他們相識、她被收養……一連串的回憶在她的腦海裡躍動。
不過,當她回想起過去那個乖僻而且對任何人都誓戒、保持距離的自己,竟輕輕彎起唇角笑了起來。
「我從來沒有這麼信任過一個人,從來沒有,但是我信任你,而且我需要你。」方寶兒像個大人般,感性地說道。
但當她望向柳爭君昏迷了好幾天的蒼白臉孔時,她的眼眶又痛了起來,心臟也彷彿被人揪緊,疼得血都逆流了。
然後,不安的心情讓她突然變得悲傷起來,放任眼淚盡情流個夠。
「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她問著柳爭君,也問著她自己。「沒有你……我會死的。」她哽咽地說道。「爭君,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好孤單,好冷……」
回想起那一段在街頭流浪的日子,她兩手抱緊了自己的身體,劇烈地打起顫來,害怕得不能自己。
「求求你,睜開眼來看看我,我要你的溫暖,這輩子只要你一個人的溫暖。」她總算哭出聲音,用哀求的聲音說道:「我答應過要當你的家人,我許諾要把全世界最美麗的東西都偷來送你,我只求你心裡有我,分一點愛和溫暖給我,我……我不要再成為那個一無所有的方寶兒了,我不要……」
他是她的世界、她的快樂、她的悲傷,也是她唯一真心愛著的男人。
「我只要擁有你,全世界我只要擁有你……」她握著他的手,趴在床邊痛哭。「拜託你,看看我吧,不管是生氣也好、痛罵也好,都沒有關係……拜託你……只要你張開眼睛就好了……」
但是躺在床上的柳爭君還是動也沒動,讓方寶兒失望的哭個不停。
她心想,如果這世上真有神明存在的話,那麼從來沒有任何信仰的她,可以為了奇跡而做任何事。
於是她在心裡念著每一個她所聽過的神明的名字,瘋狂地祈禱他們不會將她唯一的寶物奪走。然而奇跡依舊沒有出現……
一直到兩天後,方寶兒又因為沒睡覺、沒吃東西而被墨家兄弟架開時,她又踹了墨赤爵的另一隻小腿,又打腫了墨青爵的右眼。
三個人在病床邊又吵又鬧,好半晌才終於有人嫌吵,虛弱地開口提出抗議——
「你們……別吵了……吵得我都沒有辦法好好睡覺……」
頓時,三個人六隻眼睛全都投向原本該安靜地躺在床上的病人身上,開心地睜大了眼。
「爭君!」
方寶兒奔了過去,差一點不知輕重地想撲上床去,抱著他不放。
若不是墨家兄弟發揮了僅存的一點點良心,拉了她一把,說不定她真的跳上床去了。
「喂!他是病人耶!」
「是呀!你想當泰山壓死他嗎?」
倘若是在平時,墨家兄弟大概會被方寶兒給捶打好幾拳,然後摸走他們身上所有的信用卡,拿到百貨公司去大刷特刷。
但是今天的情況不同,現下她的眼裡只有柳爭君,其他人她一概視而不見,自動隱形了起來。
「我好擔心……好擔心……」甩開墨家兄弟的手,方寶兒回到床邊,哭得滿臉淚水地說道。
「你……哭了?」柳爭君心疼地說道。
他本來想抬起手來,替她拭去臉頰上的淚水,但他實在沒什麼力氣,身體像剛剛被支解再拼回去一樣,痛得不得了。
「對不起……」方寶兒嗚咽地說道,然後用力地吸了吸哭紅的鼻子,滿心只想窩到床上去,感受他的體溫。
「別道歉,這不是你的錯。」
那是他自願的,因為他知道,當方寶兒不小心跌出車外的時候,他就跟著瘋狂了,只知道一心想救她,卻忘了當時有多危險。但他根本不在乎,他只在乎這輩子如果失去了方寶兒,那麼他的生活將不再有快樂和歡笑了……
而當柳爭君這麼說的時候,方寶兒抬起臉來,訝異地看著他;因為她發現,他正說著池文矢向她說過的話。
「怎麼了?」柳爭君不明白地問道。
方寶兒抹了抹眼淚,終於露出了這幾天驚慌、痛苦後的第一個笑容。「沒什麼,我只是想說……我……我愛你。」
柳爭君微微睜大了眼,接著看到方寶兒握緊他的手,他也笑了。
「寶兒,我也愛你。」他首次坦承自己的心意。
因為正如池文矢說的,他不想這一輩子都抱著遺憾過日子,尤其是在他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後。
然後,墨家兄弟識相的退出房間,方寶兒還是忍不住爬上床去,在俠小的床上,與柳爭君額靠著額、鼻頂著鼻,眼中只看到對方而已。
此時,言語不需要存在,因為對他們而言,當方寶兒的唇主動輕觸柳爭君蒼白的嘴時,便已相許一輩子了。
開槍傷害柳爭君的許高梁,後來因為池文矢明快的處理,將莫無鞅利用管道找出來的資料,送到保全公司去,再度送他人獄。
而那些資料裡有著許高梁過去的罪行,以及他利用職務之便,—點一滴地私吞保全公司某一些請求代為運送的錢,再者是他勾結了銀行某主管,將帳款數字竄改,直接存人他的帳戶等等。
千碩保全公司為了這件幾乎毀去公司信譽的醜聞,直接運用自身的勢力,將幾天前的槍擊案、客戶的損失也一併歸到許高梁頭上,追究責任,鬧得滿城風雨,而他也被判了重刑。
看來,等許高梁出獄之後,也是個老頭子了。而如果到時候他還想復仇,第一個找的恐怕也會是千碩保全公司。
但是令大家意外的是,並不是千碩保全公司這種毒辣的作法,而是……方寶兒當年拿的那些錢其實還在。
原來方寶兒在藏妥那些錢不久就遇到了柳爭君,也因此得到了一個溫暖的家,所以她就忘了還有一大筆錢的事,不過當池文矢提及許高梁的過去,以及那筆錢的事情時,她猛然想起。因此在柳爭君的傷勢好得差不多的時候,池文矢、言海澈,還有好奇的墨家兄弟、不相信那些錢還沒放爛掉的莫無鞅,全都擠上新買的箱型車,由池文矢開車,來到當年方寶兒逗留過的一個小公園。
「你確定是在這裡嗎?」池文矢懷疑地問道。
方寶兒不悅地睨了他一眼。「當然,我對我的記憶力很有自信。」然後她從公園人口的第一棵樹開始數,數到第五棵的時候,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工具,請大家幫忙挖。
除了受傷的柳爭君之外,其他的男人都可憐地開始在樹的周邊東挖挖、西挖挖,幸好這座公園平時就很少人來,否則路人看見了大概會報警處理,說他們想害死公園裡的老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