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只能憑外表來認人,那就枉費我們相交一場!」說完,她瞪著他好久,直到空氣沉默到令人窒息,然後她出乎意料地用力賞了沈 橙一巴掌。「這是我兩年來的思念,還有你欠我一個不告而別的理由,現在全部還給你!我們以後互不相欠!」
雖然手好痛,但心更痛,翁靜君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病房。
而沈 橙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的背影,沒有人猜得出他在想什麼。
翁靜君走得很快。她走下樓梯,走出醫院,走出馬公,她一直拚命走著,彷彿想快點走出剛才那仿如噩夢的畫面。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看見白色的沙灘,她才知道自己已經走回家的附近,原來她這樣漫無目的地走了一個多小時。
有沒有藥方可以治療心痛呢?此刻的她,心痛到像是被千刀萬割,痛不欲生啊!難怪會有人在受創很深時吞安眠藥,也許是希望在昏睡下去之後,可以不再心痛難熬了。
她從不是遇到挫折就只想以結束生命來逃避現實的人,但這一刻,她好希望自己變成植物人,永遠不醒!永遠不必再承受一切傷悲苦痛!
她拖著步伐慢慢走回家,一進家門,就看到水果妹站在門口迎接她。
翁靜君一見到水果妹,彷彿見到最親的人一般,她蹲下身抱住了它,再也控制不了這一路強忍的悲慟,她趴在它身上大哭起來,一股腦將連日來壓在心裡的沉重負擔,還有她已然失去的愛情與希望,全都一次發洩出來。
歐巴桑被她的哭聲嚇得跑過來看,站在門口瞧著她好久,最後搖搖頭歎口氣,又轉回頭走回家。最近這孩子壓力太重,讓她哭一突、發洩發洩也好。
夕陽漸漸下滑至西邊山頭,金色夕照斜射進了屋內。
哭到累了趴睡在水果妹身上的翁靜君,在肚子強烈的咕嚕咕嚕抗議聲下醒過來。她伸了伸因姿勢不良而略顯酸疼的腰背,低頭一看水果妹也跟她一樣睡得東倒西歪,翁靜君不禁莞爾。她想,還好有水果妹陪她,否則剛才她情緒低落到可能真會做出想不開的事吧!
而且因為睡了一覺,心情彷彿也因這段沉澱而有了緩衝的餘地,重新再仔細想想,她的人生其實也還沒糟到不能再過下去的地步,不過就是兩年來的思念落空,但她本來就沒預期他會愛她的,不是嗎?
有時候,想自殺的人是不是因為在心情最低潮的那一刻,沒有適時找到能陪她一起熬過壓力的人或事物,所以最後才會走上那條不歸路?
她很幸運!也慶幸自己有個樂觀開朗的心,很快就能調適心中的風雨!
好餓喔!看看時間,她早餐沒吃,似乎也錯過了午餐,難怪餓到前胸貼後背,而水果妹也一樣沒怎麼吃呢!
翁靜君跳起來,準備出去買些吃的,才走到門口,發現門檻上放著一個鐵鍋,她蹲下去掀開鍋蓋一看,哇!香味四溢!是鹵豬腳麵線耶!而旁邊還放著一個塑膠袋,裡面放著半個西瓜。
不用猜也知,這一定又是最會守望相助的熱心歐巴桑送來的。捧著仍溫熱的豬腳麵線,翁靜君又禁不住掉下眼淚,而這次是感動的淚!
世間處處有溫情,美景也俯拾皆是,惟有打開心才看得見,才感受得到!
「水果妹!快起來吃你最愛的西瓜嘍!」
翁靜君看著水果妹如往常一樣,一聽到西瓜兩字,便立刻如生龍活虎般跳起來找尋西瓜的蹤影,不禁失笑。
嘴裡吃著好鄰居的愛心麵線,親愛的水果妹正趴伏在她身旁滿足地大啖西瓜,而金橘色的夕陽一點也不藏私地暖暖照在她身上,安寧平靜的此刻讓翁靜君深覺,再多的心痛與傷口,終究會被周圍小小的快樂,一一地給逐漸撫慰填平了。
第八章
「淨婷!你在幹什麼?」
這一吼叫,把翁靜君的元神嚇了回來,她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正將粉圓「塗抹」在土司上。
「去!去!」老闆把她趕出了吧檯。「我看你今天心神不寧,一直做錯事,你不要做了,回去休息啦!」
翁靜君這一聽嚇壞了。
「老闆!你不是要把我辭掉吧?我現在會專心了,你不要叫我走啦,我阿嬤還在醫院,我需要這份收入啊!」她抓緊老闆的衣袖,簡直快哭出來了。
老闆歎了口氣看她。
「我只叫你回去休息,又沒說以後都不用來,你緊張什麼啊?」
她愣了一下,趕緊再次確認:「老闆,你沒要辭退我喔?」
「沒啦,反正星期天下午沒什麼客人,你就回去休息吧。若再給我這樣做下去,我看我沒賺錢還倒賠咧!」老闆哼了一聲。
不斷賠不是又謝過老闆後,翁靜君背著背包走出泡沫紅茶店。
昨天醫生告訴她,阿嬤最近的情況很不樂觀,要她做好後事的準備。
自從阿嬤入院後,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驟然知道這幾天阿嬤就可能離她而去,她就更加無助與難受了。
如果阿嬤真的走了,她就真的是孤零零一人了……
她現在可以明白安淨婷不願換回身體的原因了,「翁靜君」目前身邊有沈 橙,而且還有家人,但安淨婷什麼都沒有啊!
翁靜君仰望藍天,深深歎息著。如果這一切是天意,她是不是只能聽天由命?
她連想跳離開這個不屬於她的軀殼的能力都沒有啊!
不知不覺,她走到觀音亭附近。看到熱鬧的人群及眾多的攤販,她才想起今天是風帆節的閉幕典禮,所有選手下午都會來參加主辦單位所舉辦的閉幕舞會,場地好像就在這附近的文化中心。
橙橙也會參加吧?
她下意識轉身要走,但,一思及閉幕典禮完後,他就會離開此地,也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他,她又停下腳步。
整件事其實並不能怪他,換作以前的她,她也不會相信靈魂交換這種太過靈異的事!而且,對他來說,她是害翁靜君差點成植物人的兇手,他對她又怎會有好感?換個角度,她應該為他如此護衛她而感到高興的,不是嗎?
再見見他吧,從此以後明日天涯,各不相干了!
閉幕舞會采開放式入場,翁靜君走進去後找了個角落隨意坐下,這個位子正好可以看清楚所有入場的人。
閉幕舞會已經開始,但入場的多半是外國人,看不到幾個東方面孔。
她無聊地啜著雞尾酒,心想著他會不會不來了?突然間,她看到「翁靜君」——也就是安淨婷!那麼,沈 橙應該也會一起來吧?她引頸張望著老半天,卻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安淨婷怎會單獨一人來這裡呢?
翁靜君想也沒想,立刻快步上前攔住安淨婷。
「你怎麼可以出院了?沈 橙沒陪你嗎?」翁靜君走近她桌前問道。
「咦?你怎麼也來了?」
旁邊卻有人開口,翁靜君這才發現是克力斯,他們兩人坐在同一桌。
翁靜君懶得理他,她直直看向安淨婷。「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想出院,誰攔得了我啊?」看翁靜君的態度強硬,安淨婷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回應。沈 橙不在她旁邊,她立刻露出本性。
「醫生不是說你大腦中還有一些血塊,而且腦波不太穩定,需要再觀察嗎?」翁靜君略顯著急。這畢竟是她的身體,她仍希望安淨婷能好好愛惜保重。
「才溜出來一個晚上,不會死人的啦!」她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溜出來?
「那沈 橙不知道你來這嘍?」翁靜君試探問。
「你想去打小報告嗎?橙橙不會理你的!」安淨婷怒道。
「是嗎?他若知道你跟克力斯出來,他不會不高興嗎?」翁靜君看了眼完全聽不懂她們倆說話內容的克力斯,他正四處搜尋舞會裡有沒有漂亮美眉。
「是他自己說頭痛,要先回飯店睡覺的。剛好克力斯經過醫院順便來約我們參加閉幕舞會,橙橙既然沒空,我這個女友當然義不容辭陪他朋友一起來嘍!」安淨婷馬上狠狠瞟她一眼:「我警告你少亂說話,不然我會讓你好看!」
翁靜君諷刺一笑。「我現在的確是比你好看,你別再費力了!」
安淨婷立刻臉色一變,但很快地,她露出得意一笑。
「我看你現在一定很氣吧?暗戀好久的男人最後卻跟我在一起!」
「你……你怎麼會知道?」翁靜君大驚失色。這件事她從沒告訴過別人,連家 都不曾!
安淨婷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還故意拿起小蛋糕,細嚼慢咽地吃了起來,而翁靜君就一直冷冷地盯著她,最後,她才故作神秘地用唇語說了四個字——君戀橙心!
「原來你偷看我的記事本!」翁靜君終於恍然大悟為什麼她會知道沈 橙的暱名,而且沒讓他察覺到異樣,因為她已經從記事本裡知道她與沈 橙之間的點點滴滴,所以才輕易騙過沈 橙。她氣得罵道:「你好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