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黎安一臉冷凝,沒有說話。
會議室瞬間沒入一片沉寂,氣氛非常尷尬,許多人等看師黎安會如何處置。
「惠茹,」師黎安恢復了平常的語調。「你現在和方心雨那邊聯絡得如何?」
「方心雨的媽媽不肯給我們電話,所以沒辦法直接聯絡上,不過我們倒是得到她的e-mail帳號,我今天已經發了一封信函給她,現在就等她的回音。」惠茹立刻站起來報告進度。
「好,那麻煩你將這些資料整理好,從現在起,這份工作交由May處理,由她來負責聯繫。」師黎安不帶感情地看向丁綺絹。「我希望你將功贖罪,負責讓方心雨簽約,有問題嗎?」
丁綺絹楞了一秒。
「沒問題。」她低聲回答。除了接下這個燙手山芋,她還能怎麼做?誰叫是她自己多嘴闖了禍。獅子這樣做,已經算是給她台階下了。
「那麼這件事就到此告一段落,各位還有其它問題嗎?」師黎安神情溫和地環視全場,在大家靜默數秒後,他隨即宣佈:「散會。」
大家各自起身,魚貫走出會議室。
丁綺絹仍留在原位。
「獅子!」當師黎安超身時,她喚住了他。
「什麼事?」師黎安平靜地看著她,彷彿沒發生任何事一般。
「我真的很抱歉……」
「你剛才已經道過歉了,我也給了你補救的方法。」師黎安依舊一貫的淡然。「慧茹說這件事很棘手,可能需要你多費心了。」
丁綺絹跟神閃過一絲痛苦。
「為什麼你不罵我呢?」她難過地低下頭。「我身為藝術總監,卻還犯這種錯誤……」
「你已經在自責了,不是嗎?」他轉身正色看著她。
「何況你也不是故意的……」
「如果我是呢?」她立即抬起頭盯著他。
師黎安沉默地凝視她。
「你是嗎?」他淡淡回問。
丁綺絹咬住下唇直視著他不語。
「May,」他歎了口氣後說道:「不管你的出發點是怎樣,現在我只要求你批這件事辦成,OK?」.
「獅子!」丁綺絹突然撲向前抱住師黎安,埋首他胸前喊道:「是不是無論我做什麼事都激不起你的一絲情緒?為什麼你老是這麼冷淡呢?為什麼?」
「現在是上班時間,你不要這佯!」師黎安近乎冷淡地說道。
「不然你把我革職好了!」她依熱任性地抱住他。
「你在威脅我嗎?」師黎安語調漸冷。「你最好再考慮清楚。」
丁綺絹聞言頓時僵住,好一會兒終於放開了他。
「怎樣才能得到你的熱情呢?」她近乎絕望地看著眼前一臉冷淡,卻依然教她深愛的男人。
師黎安莫測高深地看著她。
「我連血液都是冷的,哪來的熱情?」他平淡回道。
「我不相信,」丁綺絹激動喊道:「你能夠創造出許多熱情豐富、極具生命力的廣告作品,怎麼可能是個毫無熱情的人?」
「那是我的工作。別忘了,我是個愛錢的人。」他自嘲一笑。
丁綺絹仍凝神盯著他。
「告訴我,怎樣才能得到你的愛呢?」
「May」他輕吐一口氣。「別浪費時間在我身上,去找個適合你的人……」
「我們哪裡不適合?我們外表登對,興趣相投,做一樣的行業……」
「所以我們適合做工作上的夥伴。」
「為什麼不能做情人?」她追問。
他盯著她不語。
「我到底哪裡不夠格?你告訴我,讓我改,好嗎?」她低聲下氣軟著聲音說道:「難道我做了這麼多,都沒有讓你有一點點感動,願意撥一點點愛給我嗎?」
「你希望我因為同情而愛你嗎?」他靜靜問她。
丁綺絹遲疑一秒。
「我不在乎,不管你是什麼原因愛我,只要你願意分一點心給我,我就滿足了!」
她熱切說著。
師黎安淡淡地揚起一角唇線。
「人心是永遠不可能滿足的,當你有了一點,就會再渴望擁有全部。」他富含深意地說道。
這種對愛情的佔有慾望他怎會不懂?曾經,他深陷於充滿嫉妒、猜疑、不安及忿怒的強烈佔有慾望中無法自拔,直到寄情於工作後才得以生還。
他比誰都清楚這種愛恨糾葛的可怕,而且絕不輕易再讓自己跳入。
「在工作上我不會降格以求。」他眼底浮現一絲冷酷。「在感情上,我同樣不會委屈自己。很抱歉,我沒辦法因為同情去愛一個人。」
丁綺絹聞言,臉色頓時蒼白,但她並末掉淚,只是閉上了雙眼。
當她再度睜開眼時,語調冷靜清晰。
「我第一次覺得你是個冷血動物。」
「謝謝。」他不以為意地說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我還有幾通電話要聯絡。」
「你去忙吧。」她看著窗外冷冷道。
師黎安看了她一眼。「你還好吧?」
「重要嗎?」她依然不看他,語調仍是沒有溫度。
「重要。」他肯定地點頭。
她訝異又帶點期望地轉向他。
「別問了,你是我最好的事業夥伴。」他強調。
「只是事業夥伴?」她難掩失望地重複道。
「只是事業夥伴。」他毫不遲疑地回答。
丁綺絹神情淒然弛看向窗外。好慘哪!這場愛情戰役她競輸得這麼慘,全軍覆沒,連最後一點希望都被殲滅!此刻她好想找個無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師黎安瞧著她,心中有些不忍。他真的不願傷她,但他就是沒辦法愛她,他不能自欺欺人。
「May,找個好男人愛吧!」他停頓片刻後,又補充一句:「沒有愛的人是不可能給你愛的,放棄我吧。」
直到會議室的門打開,然後又關上,她逐漸上湧的淚水開始摸糊了她的眼,最後承載不住,終於決堤。
第三章
一九九三年四月十三日距離大學聯考剩下不到一百天的時間,每天看著黑板上的倒數計時,倒也增添不少緊張氣氛。
或許是聯考將近的無形壓力吧,班上竟也瀰漫著風雨欲來的戰備狀態。
下課十分鐘體息時,我和阿美、千熏聊起昨天獅子告訴我的一個笑話,正當大家笑得樂不可支時,班長,也是成績第一名的張素玲突然站起來大聲斥喝——
「你們要笑出去笑,不要在教室裡干擾我們唸書。」
頓時班上鴉雀無聲。
衝動的千黧立刻不甘示弱回她:「現在是下課時間耶,我看你等上課後再來發號施令也不遲!」
張素玲隨即瞪向千黧說:「你反正也只能上個三流大學,但是我們可沒辦法向父母交代。」
這句話對成績一直沒有起色的千熏來說,無疑是踢中她的痛處。
結果激得千黧回話也變得尖銳,她說:「對啊!說不定你會來個滑鐵盧,跌破大家眼鏡,這當然不好交代!」
天哪,我的一個小笑話,怎會演變成一場口水大戰呢?
我看張縈玲氣得直發抖,她最恨人家在她考前預言不吉利的結果,尤其是攸關生死的大學聯考。
我趕緊上前做和事老。
事情沒有這麼嚴重,太家放輕鬆點,好嗎?
我才剛說完,張素玲怨恨的箭頭馬上轉向我。「你有個T大的男朋友幫你,你當然很輕鬆啦,我可沒你這種好本事!」
這也算好本事?我哭笑不得地看著她,不知該謝她的褒還是笑她的貶。
這時班上有人看不過去,出來聲討了。
「班長,今天幹嘛火氣這麼大呀?」
「是呀,講個笑話也犯到班規啦?沒這麼嚴重吧?」
「班長,我看你也來聽個笑話降壓吧。」
大家一陣七嘴八舌,張素玲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她扁一扁嘴,衝出了教室。
放學後,我將今天這件事告訴獅子。
結果他笑一笑,摸了摸我的頭髮說:「處在這種春秋戰國時代,自己得多保重。」
我挽著他的手笑他說:「看我多無辜,男朋友哪有幫什麼忙哪,還被冤枉很輕鬆。」
他隨即說!「怎會沒幫忙,穩定軍心就是我的重責大任。」
穩定軍心?
「對啊,我對你專情如一不變心、讓你安心上考場,這不就是穩定軍心?」
他還真大言不慚哩!我笑著跟他羞羞臉。
其實我不是個習慣臨時抱佛腳的人,再加上也許自己有點小聰明吧,讀書對我來說一直是一種漸進式的知識累積,沒有壓力也不至痛苦,考試只是驗證自己腦袋裡收了多少東西罷了,成績好與不好,不會讓我有什麼心情起伏。也許就因為心態很輕鬆吧,我的成績也一向根好,都在前五名之列。
這也許得感謝我媽不是挺在意這種分數,沒有給我任何壓力吧。我聽說張素玲她一家人全都是畢業於T大,相對的,她肩上的壓力絕對重於泰山,這也挺慘的。
我告訴獅子,我覺得自己還滿幸運。
獅子竟笑說因為遇見了他嘛!
啊!這傢伙愈來愈厚臉皮哩,說話不僅得寸進尺,連行為舉止都愈來愈不乖了,前天還偷親我臉哩!
其實我也在想,什麼時候要讓他上二壘親我的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