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知道為什麼。」冷君敵的神色是冷靜而高深莫測的,唇邊的微笑讓他看起來像是從來沒人能摸透的神祇。
「是因為習慣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間嗎?」幽幽的聲音從她口中傾吐而出,她終於再也提下起氣力與他相鬥,只能張著一雙水靈靈的眸子,含悲地盯凝著他。
「睡吧。」冷君敵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覆合上她的眼簾。他定定地凝睇她,直到她均勻的呼吸聲終於傳來,才輕扯唇角。「如果我真的要把你玩弄在股掌間,你怎麼可能是現在這個模樣?」
這句話,熟睡的她沒有聽見。就算她聽見了,恐怕也不會懂得他話中潛藏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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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是滅絳影親爹的事,楚振域從來不知曉。那件事從此之後,對於她和他,宛若未曾存在過。
只餘偶爾皇上會親自來看看她。然而誰都沒有再開口留過誰,也沒有人再開口說要走。
時光不停地流逝,轉眼之間,她已十五芳華。
從娘生前,就沒有人記得她的生辰,如今娘早已死去年餘,更別提有人會記得她的生日。
今夜,沒有慶祝,沒有一句恭喜,沒有例外的,她依舊得陪他出門——多諷黥,在生日的這一天,她仍舊得承受永無止境的心碎。
她突然覺得極端可笑,在整裝準備去找他的同時,笑得幾乎沒有辦法站直腰。隨後,深層的痛楚從她的腹部傳來。
那是一種悶過頭之後,突然爆發的強力苦痛。她感覺下半身不停地湧出黏稠的液體,而腹部傳來的痛楚,一次比一次劇烈。
「啊……」戚絳影抱著腹部,皎著牙根,壓根沒有辦法踏離房裡一步,反而下意識地跌往床去,額間下斷地冒出一顆顆冷汗,痛苦地幾乎要在床上昏死過去。
恍惚之間,她看到床單整個被染紅,伸手往下撫去,才發現自己腹部所流出來的,全是血。
她會死嗎?是下是上天終於可憐她,在她生日這一天要送她這個帶她離開人世問的大禮?
下腹的劇痛仍然不斷傳來,她冷艷精緻的五官全擰皺在一起,痛得頻頻哀叫,連房裡傳來她最熟悉的腳步聲,都沒有發覺。
「你怎麼了?」冷眸在看到她痛苦的模樣時,陡地一熾。
傳入耳中的是焦急至極的發問聲。不,不可能是他。他絕對不可能如此關心她。
「該不會是生辰這天鬧自殺不成,反而傷到了自己吧?」頑長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閃至她的身畔。
真的是他。唯有他才會有這麼諷刺的聲音——啊,他記得她的生辰?他居然記得今天是她的生辰?
「痛……我肚子好痛……」戚絳影完全沒有氣力去回應他的嘲諷,只能緊皺著眉,不停地在床上翻滾。
著急的黑眸在定定地看著她之後,終於明瞭一切。冷君敵陡然笑了開來。「看來上天真的送了你一個大禮,在你生辰的這一天。」
「痛……」他怎麼知道她剛剛在想些什麼?「會死嗎?我會死嗎?」她哀哀地看著他。
如果上天真的要她今夜離開他,那麼,就讓她奢侈地多看他一眼吧。她從來沒有發覺,原來真的可以離開時,也會有如此不捨的心情啊……
冷君敵嘴角噙上一抹微笑。「你放心,在我的護翼之下,沒人能夠帶走你,包括你所認為的老天爺。」
「是嗎?真的嗎?」戚絳影以質疑的眼神瞅著他。
突然間,他的吻重重地落到她的唇上。
這次的吻,和以前不同。同樣的狂霸,卻帶了點迷情挑逗的意味……為什麼?
同樣被他吻得喘不過氣的戚絳影不解地凝著他,感覺下腹部的痛苦依舊,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生辰快樂。」冷君敵唇畔泛著優雅自若的笑。「要我告訴你,你究竟是怎麼了嗎?」
巨大的痛苦襲上身子,戚絳影痛得根本沒有辦法回應他,只能抱著身子,不斷地打著哆嗦。
冷君敵以強健的臂膀緊緊地圈住她。「你的癸水來了。」他的眉眼都含著笑,裡頭還藏了她看不懂的意緒。
謎底被他一宣佈,她突然羞赧地難以自拔,連腹部的疼痛都險些忘記。雖然娘沒有告訴過她,但她不是沒有看過書上寫的。只是,在這麼疼痛的當頭,她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這件事。
這種關於女人私密的事,居然是由他來告訴她的……居然是他解開了她的疑惑……
她羞愧欲死。
「走開!你走開,不要碰我!」戚絳影不知道打哪裡生出反抗的力氣,死命地推拒著他。
「生辰快樂。」冷君敵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仍是緊擁著她。「恭喜你長大了,娃兒。」
諷刺!這根本就是諷刺!若她現在有氣力,一定要打爛他唇邊那抹張揚諷刺的微笑。
「走開,你走開。」戚絳影陡地軟弱得像是個哭鬧不休的孩子。「我不想見到你!我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了……」
「你放心,我會走開。我會找個嬤嬤來照料你。」冷君敵唇畔綻著看似無傷的溫和微笑。「但是,要一輩子不見你?」
戚絳影以滿含痛苦的雙眸瞅著他,等待下文。
冷君敵輕扯唇角,只說出了兩個宇——
「免談。」
於是,她從已經極深的地獄再墜入更深一層的地獄。
離不開啊。在她十五歲生辰的這一天,上天開了她一個極大的玩笑,然後,依舊忘卻了要眷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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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癸水來的那一天之後,戚絳影選擇了赤紅色的衣裳來妝點自己,以鮮艷的顏色徹底地偽裝起自己一身的虛軟。
於是,原來就少言少笑的她,看起來更是冷艷無比。她的美貌漸漸地從名劍山莊傳出去,於是,提親的人應接不暇。
可笑啊。若男人只因為她絕美的外表而欣賞她,那無疑是一場巨大的悲劇。她從來就不打算將自己許給任何男人。但是就算如此,她依舊深深記得在之前,他曾經說過要將她嫁掉的話語。
終於,在她年滿十六歲的那天——
「你真的不想嫁嗎?」楚振域被一個又一個媒婆包圍得無力,只能直接問繼女。「一個都不考慮?」
「不考慮。」戚絳影輕輕搖了搖頭,選擇了一個最適合拒絕的答案。「爹不是希望我能跟著少莊主嗎?我沒有多餘的空閒去想嫁人的事。」
「是這樣嗎?」楚振域深深地歎著氣。「說到少莊主,爹就……」他又歎了一聲。「為什麼他總是要在外頭花天酒地呢?無劍門的名聲已經愈來愈有超越名劍山莊的趨勢了,我多麼希望少莊主能夠回來扛這山莊的事業,偏偏少莊主卻……」
「最好的鑄劍人才不都在名劍山莊嗎?為什麼?」戚絳影懷疑地說道。從無劍門竄起的那一天開始,她其實就已經在質疑——
為什麼無劍門鑄出的劍跟名劍山莊那麼相似,甚至更好?除非……除非他們能掌握到名劍山莊的人才。
然而,這怎麼可能?那些鑄劍師一個個都對冷君敵忠心耿耿……除非是冷君敵自己——
這個猜疑讓她嬌顏一凝。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楚振域重重一歎。「如果我能知道為什麼就好了。一他抬眸望向一身紅裝的戚絳影。「少莊主現在還夜夜狂歡作樂嗎?」
「嗯。」戚絳影點了點首,內心卻崩裂出細痕。
會不會,縱情歡樂根本就是他的偽裝?有沒有這個可能,無劍門根本就是他創設的?
以她幼時跟著他的認知,天底下也許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有他那樣奸的鑄劍技術了啊。
會嗎?會是他嗎?
她暗暗下定決心,決定今夜去開啟那扇她在外頭呆立多年,卻從未進去過的門,一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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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每個深夜,都是冷君敵一個人進去那扇門扉,而今日,原來應該靜默無聲目送他進入的她破例地開了口。
「怎麼?」冷君敵挑眉凝視著以艷色衣裳妝扮的她。
「下雪了。」眼角餘光瞥到雪花開始紛落,戚絳影綻出了一個絕美的笑。「我曾經在很多個下雪的夜裡,撐著傘等待你。」
「然後呢?」俊眉挑得更高了。
怎麼,嫌她廢話嗎?戚絳影幽幽地笑著,繼續說道:「我在外頭等了你好幾年,卻從來不知道你在裡頭做些什麼。」
「接著?」冷君敵很清楚她的話仍未說盡。
「所以,我要跟著你進去,在今晚。」戚絳影漾出一抹絕美而堅定的微笑,清亮的眸子定定地凝視著他。
深深淺淺的笑聲恩a從他的喉問逸出來。「小娃兒,我勸你別進去,那種場面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我已經長大,不再是個小娃兒了。」戚絳影淡淡地反駁。「我要進去,沒有人可以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