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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岳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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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誕節近了,咖啡館滿是人潮,沈璧人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體力照顧女兒。幸好趙鐸每天來當「保母」,讓她能安心管理店務。

  那日,她拿著冰袋回樓上時,他人已不在,看來是利用消防梯走後巷離開的,只留了一張向她道歉、懺悔的字條。

  第二天,店門才開,他就出現,——張青腫「豬頭」似的怪臉,讓她心抽痛,也嚇著女兒。但,才兩秒,女兒便認出他是「變形」的趙鐸,馬上就想黏他、向他撒嬌。他抱過女兒,將手中大束粉玫瑰給她,深情慎重地再次告白。不過,她沒接受。

  這次,她想讓他等。既然他認為太快會有罪惡感,就讓他等吧!起先,她是這麼打算,可一個禮拜後的今天,她有了新打算:她要接受他的告白,與他交往。

  沒辦法,浪漫的節日將至,店裡多了些情侶客人,讓她欣羨。再者,天天相處,對彼此的愛意與親呢,已在相敬如賓中,若有似無地增加,教她不心動怎可能?

  何況,她早原諒他前次的「不當告白」,因為那段告白,當時也讓她明白自己對他的感覺——

  他說愛她時,她的心悸動不已,胸腔填滿了熱氣,可他接下來的一句「罪惡感」,卻使她難過。他說這種話;彷彿在暗示著他們的愛情來得不是時候,又或者不該來。所以,她才會激動得教他索性百年後到她墳前告白。這氣話,無非是在顯示她內心對他的在意,甚至愛他,換言之,她也是在吃醋,吃一個「死人」的醋呵!

  「沈姐,你看,」工讀生推推發呆的沈璧人,示意她看門口。「那個白癡在幹麼?」

  沈璧人回神,抬眼望向大門。是洗衣店的少年。他將綁著花頭巾的頭靠在玻璃門上,雙眸鬼祟地朝店內亂瞟。一看就知道他在「觀測」女兒的蹤跡,他真的怕死女兒了呢,呵!

  「他在幫我們擦玻璃嗎?哼!真是蠢蛋,虧他生得挺酷的,怎麼淨做些……」

  「好了,別又犯噙咕,快把客人的蛋糕送去。」沈璧人阻止工讀生碎碎念,將放滿各式小西點的托盤推給她。「快工作,要不,沈姐可要扣你薪水!」

  「好啦!好啦!」工讀生接過托盤,乖乖地上工去。

  沈璧人笑了笑,繞出吧檯,走向大門,親自幫洗衣店少年開門。「進來吧,小桐不在,你大可放心!」

  少年是來收桌巾、布簾……一堆布飾品的,因為

  最近客人多,被弄髒的布料跟著多,只好請洗衣店過來收。

  少年吁了口氣,隨著沈璧人的腳步,往雜物室走去。「本來是老哥要來的,我倒霉被他逮到蹺課在家睡覺,只好幫他做白工……」

  少年喃喃抱怨,沈璧人邊聽邊笑,領著他進雜物室,將打包整齊的髒桌布交給他。「唷!三大袋。要洗乾淨喔!」

  「這話你該跟老哥講,大姐!」少年提起三隻超大帆布袋,語氣閒適地說。

  「你該多幫你哥做點白工,要不,他哪來時間跟相親對像約會?」沈璧人微笑提醒他,別誤了兄長的姻緣。

  少年搔搔頭,愣了愣。「也對!我總不能壞他的好事,免得老爸、老媽爬出墳墓海扁我,我可會嚇死哩!」別看他高大壯碩,其實膽小如鼠得很。

  沈璧人無奈地搖搖頭。搞不懂,這小子怎麼老喜歡拿父母開玩笑?唉!也許這就是「少根筋」的開朗吧!

  「喝杯咖啡再走吧!」沈璧人拍拍少年的肩,要他坐到吧檯前的高腳凳。

  少年看著沈璧人走進吧檯,遲疑了起來。這座門面的吧檯裡有個植物屏風,那是「剋星」桐妹妹的「窩藏處」,剛剛大姐說桐妹妹不在,「不在」意味她在睡覺……所以,此地還是不宜久留!

  「不了,我要回去『做白工』。」他轉身就想走。

  沈璧人拉住他扛在肩後的帆布袋,不讓他遠離吧檯。「坐下吧,我說了,小桐不在,她不在睡覺,跟人出去玩了。」

  少年一震,屁股恰巧落在高腳凳上。「出去玩?桐妹妹跟人出去玩?怎可能?誰有那能耐?」他喃喃自語著。

  無法相信,黏賴母親至極、怕生至極的小娃會跟人出去玩!他真佩服那個帶她去玩的人,該頒個獎給那人的!那人到底是誰呀?太偉大了……

  「我們回來了。」正當少年幽幽冥想時,沉鬱溫雅的男嗓音伴隨開門的鈴聲傳來。

  沈璧人微笑繞出吧檯。「你們回來了呀,好玩嗎?」

  「媽咪……我有魯道夫……」喜悅的童聲輕嚷著。

  少年好奇的旋過高腳凳,正好瞧見那個「偉大的人」——

  只見一個挺拔英俊的男人,單臂抱著關海桐,男人一手親暱撥撫著沈璧人垂落的髮絲。

  「媽咪……是魯道夫,趙叔叔給的……」小桐兒露出少見的開朗笑臉,向沈璧人展示手上的紅鼻馴鹿布偶。

  沈璧人笑了笑,對趙鐸說:「她有一屋子的布偶了,你還買給她。」

  趙鐸也同她笑了笑,但沒回應她的話,只說:「送你!」然後,根本沒人看清他的動作,就見他手上多了一大束長莖粉玫瑰。

  沈璧人嚇一跳,眨眨美眸。「……你變魔術呀!」她低喃,接過他手中的花。

  半晌,洗衣少年縮頭縮腦地靠近他們,吞吞吐吐地開口問:「唔……呃……大姐,這位『夠格』的男人是誰呀?」當「桐爸爸」,這男人一定可以,何況他符合了大姐的「特殊要求」。

  沈璧人笑著,摟住趙鐸的手臂,對少年說:「情人呀!他是大姐的情人吶!」

  聞盲,趙鐸不禁輕顫,看著她絕色容顏,抖著聲開口:「璧人……你……」她不是還氣著他嗎?

  「我接受。接受你的第二次告白。」她淡淡地說,沉定的明眸卻有著不可動搖的光點,那是她的決心與深情。

  趙鐸心猛然狂跳,健臂勒緊她的腰,額頭貼上她的。「我愛你。」他輕輕地吻了她的唇。

  「恭喜你了!老兄。」少年大力地捶了捶趙鐸的肩頭。

  「哇……哇……」關海桐突然放聲大哭。

  「怎麼了?小桐廠趙鐸連忙拍撫著她拍動的小背脊。

  「天……我什麼都沒做呀!」少年慌了起來,手足無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呀!幹麼手賤打趙先生!?」知女莫若母,沈璧人當然瞭解,女兒是被少年那過於「男子氣概」的舉動嚇哭的。

  「啊!這樣道賀……也有事呀!天……我就知道……留下會出事,我要回去了啦!」少年提起帆布袋,連滾帶爬地奪門逃離。

  「他怎麼了?」趙鐸不明所以地問。

  沈璧人抱過已被他哄住不哭的女兒,輕輕淡笑。「留下來吃晚飯吧,我再告訴你,他跟小桐的『恩怨』。」

  趙鐸眸光一亮,毫不猶豫地點頭,然後跟著她上樓,展開與她母女倆的第一次溫馨晚餐……

  第四章

  嚴格來說,趙鐸這個人,沒談過戀愛!

  他跟妻子的婚事是上一代決定,二十一歲就結婚生子。他沒有抗拒過這種人生安排,反而過得順理成章。

  該怎麼說呢?這也許與他性格裡穩定早熟的因子有關——

  趙鐸的父親是個有名的時事評論家,母親則是戰地記者,從小跟在父母身邊,看盡無數社會的真實亂象與人類的顛沛流離。因此,對他而言,平凡安定的生活即是人生最大幸福。再者,那對可比社會心理學家的父母,給他的心靈教育之充實、健全,已讓成長必經的「少年叛逆期」變得毫無理由。所以,他比人早成熟,是個懂事的好兒子,乃至後來成為負責愛家的好丈夫、好爸爸,他對妻子的感情則是建立在一種時間性的累積上。說穿了,他根本沒嘗過初戀、熱戀、狂戀的滋味!

  而真正讓他打開戀愛悸動的女人,則是——

  「在想什麼?」沈璧人款步走進客廳,邊走邊卸下髮飾,以手鬆松長髮。「睡了吧?」她坐在沙發扶手邊,柔荑環著趙鐸的肩,看著他懷裡的關海桐,,

  趙鐸微微偏首,臉頰貼觸著她的。「打烊了?」大掌輕輕撫著她另一芙頰,他沉聲低喃。

  「嗯。」她應了聲,纖指在女兒的睡臉上滑動。「沉思的男人,剛剛在想什麼呢?」她開玩笑地問。心想,他也許累了。農曆年過後,表哥放心地回到南極去,報社職權復還給趙鐸,他重新掌管公司尚未滿一個月,也許還沒適應繁忙的公事吧!

  趙鐸轉頭凝視她,揚唇淡笑。「沉思的男人在想著他所愛的女人。」

  沈璧人被他深情帶笑的雙眸給定住了,一動也不動地看著他。

  「我愛你,璧人。」他在她唇上吻了下,溫柔地說著。

  沈璧人笑了。「把小桐抱進房,我煮消夜給你吃。」站起身,她走向廚房。

  每晚,他總是在哄小桐睡、幫她打烊、吃完消夜後,才回住所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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