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x己經在路上了,應該很快會到,我祝福你們。再見了。」
再見!緗綾乾澀的喉嚨裡擠不出一個字來,Sandra等不到她的回答,很快掛斷電話,聽筒裡徒留嗡嗡聲。
她緩緩放下電話,心情蕩到谷底。
從來沒有如此接近過地獄,彷彿一低頭,就可以看見熊熊的煉火。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細續緊了緊拳頭,心情在愛與恨之間拉扯,好無力,好無力……
「緗綾…」
男性沙啞的低喚猶如一道火焰識燙過來,緗綾差點跳了起來,但只是差一點。她緩緩吸了口氣,又吐出來,又吸了口氣、吐出來
「緗綾……」
這次的聲音還帶著抹懇求,她閉了閉眼,一秒鐘後,重新張開眼睛,緩緩轉過頭,看到了他。
那雙爍若火焰的眼眸,不再神采奕奕了,而是飽受折磨的焦慮,及一絲不確定。眼睛周圍佈滿疲累的線條,漆黑的短髮微微零亂,嘴唇甚至憂鬱的垂下。知道他這些日子來,同樣過得淒慘,緗綾的心情並沒有比較好過。
她定定的注視著他,記憶水波似的層層剝開,那些甜蜜的、火熱的、狂野的往昔,仍在腦海裡清晰的呈現,再過十年二十年,都不能輕易忘記。
這輩子,不可能再有另一個男人能像他一樣燃起她心中的火焰子,只是看著他,她的心跳便能加速,血液在血管裡熱烈沸騰。
可這個男人,卻也傷她最重,那份創痛不是他一句抱歉、或是兩人坐下來談談話幾個親吻就能撫平的。
她累了……厭倦再生他的氣,也厭倦無休無止的爭吵和猜忌,好累,好累……
「我們離婚吧。」
什麼?他驚愕的瞪大眼,瞳眸裡有抹怒焰在燃燒。他從巴黎趕來,想聽到的並不是這句話!
「Sandra懷孕了。」
項鵬臉色一變,莫名的恐懼和絕望佔領心房。緗綾是怎麼知道的?
「我累了,項鵬。我們離婚吧。」
她臉上薄如蛋殼般的脆弱深深震撼他。他就傷她這麼深嗎?不過是一個錯誤,竟要他付出這麼慘重的代價?不,他不要!
可是她決絕的表情,那種無可挽留,也不可挽回的絕望,使得他湧到喉頭的話,像被堵住似的吐不出來。
他心一涼,真的挽回不了了嗎?
000
「……緗綾,你太好欺負了!那種條件你竟然也簽字!你有沒有把我這個名律師在眼。?我可是英倫有名的離婚律師,多少負心漢栽在我手上,要是讓人知道我把自己的表妹的離婚條件談成這樣,以後沒人找我了!」
絮聒不停的埋怨一路在耳際迴響,細繽忽然有些後侮,為何要答應表姊的好意,讓她陪伴她跟若若回香港的娘家。安靜的商務艙裡,就聽見她咕咕噥噥個沒完,吵得她耳根清靜不了。
都一個月前的事了,還這麼激動。「條件不錯呀。」她聽見自己這麼說。「贍養費、孩子的撫養費,一樣都沒少。」
「是喔。」何玫君沒好氣地翻瞪了個白眼。
「項鵬還把巴黎的那棟房子給我,但我不想要,他還願意折成現金。」
「還有呢?」她擠出一個假笑。
「公司的股票也給了一半。」
「好像很慷慨喔。」她摸著下巴,做出思索狀,但那如鯊魚的牙齒般銳利的眼光,可全不是那回事。「笨蛋!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財務狀況?」
緗綾無所謂地聳著肩膀。
「除了那家飾品公司外,他還有許多投資!尤其是他爺爺留給他的港英集團股票,那可是天價,他若是慷慨,怎麼連一張都捨不得給你?」
「我不需要……」
玫君氣得齜牙咧嘴,「拿到手,就需要了,笨蛋!」
「嗅!」頭上無端挨了表姊一記猛敲,緗綾覺得好委屈。這一刻,她真羨慕呼呼睡去的小若若。討厭,都隔了一個走道,她還伸手打她!
「就算你不要錢好了,你也要一點自尊好不好?居然會同意契約上寫的;不得在一年內接受任何人的追求,及有親密關係,否則將視同放棄兒子的監護權!」
「反正我也沒心情接受任何人的追求,或是有……親密關係……」
「這不是你有沒有心情的問題,而是這樣的條款,根本就是限制人身自由!」
「只要項鵬肯將若若的監護權交給我,那只是小事情……」
「小事?」玫君又有翻白眼的衝動,「那麼接下來的這一條呢?三年內不得結婚,否則將視同放棄兒子的監護權!」
「反正我也不打算在三年內結婚。」她一副無關緊要的表情,看得玫君好想扁她。
哼哼哼!好個沒心情,好個不打算,她咬牙切齒地想,就是這些讓她這個名律師英雄無用武之地!
「緗綾,我真搞不懂你!今天是他對不起你,不是你對不起他,你幹嘛這麼委曲求全,讓他佔盡便宜?」
針對這個問題,她沒有馬上回答,臉上浮出一抹苦澀的笑意,眼光淒楚。
「在巴黎,通姦又不犯法,我能拿他怎麼辦?」
玫君張了張嘴,隨即又閉上。
她說得太過火了,緗綾表面上若無其事,其實受傷慘重呀。
她輕喟一聲,「緗綾,你後悔嗎?」
她深吸了口氣,方寸間仍有縷熟悉的疼痛在作祟,但她很快壓制下來。
「如果後海有用,我會後悔,但沒用,是不是?」她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既然這樣,就沒必要把自己的生命浪費在後悔上。這句話你以前也問過,我的答案仍然差不多。與其後悔,倒不如用心去過每一天。我只想往前看,而不是屢屢回顧。不,我不要後悔。」
「就算他傷你這麼深?」
她再度深吸了口氣,「就算他傷我這麼深,我還是無法否認他曾帶給我快樂過。」
「你……」玫君不曉得自己還能說什麼,該罵她笨、癡,還是誇她善良?「既然你都想這麼開了,我也無話可講。對了,你知道蕭叔叔再婚的事吧?」
「嗯。」對於能轉變話題,她長長地吁了口氣。「一星期前,我在巴黎的一家飯店碰到他們。沒想到風流倜儻的uncle也會結婚。」
「聽我媽說,是位很有氣質的美人,我沒見到啦,不過——」
玫君欲言又止,引起緗綾的好奇心。
「我看白姨人很好,有不過什麼嗎?」
「哎呀,不是她啦。」她擺擺手,眼神古怪。「如果說,蕭叔叔這個大眾情人會結婚,很教你意外,那麼——冷若冰山的Ben會開懷大笑,眷寵的擁著小甜心逛遍倫敦,甚至還去蘇活區的著名酒吧聽爵士樂,你會不會更訝異?」
「Ben?」緗綾眨了眨眼,心裡有種難以言喻的滋味,但很快釋然了。「他有女朋友,很正常呀。」
「什麼正常!」玫君不以為然地翻起了白眼,「五年多來,我就沒看過他帶任何女人出人公開場合。這次他會公然帶這麼一位漂亮妹妹到處晃,還真是跌破大家的眼鏡!」
「緣分到了嘛。」緗綾笑笑地說。
「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玫君的眼光充滿試探意味。「我不過暗戀他,都難兔嫉妒,你是他的初戀情人,卻無所謂?」
她聞言苦笑,「當年是我負了他,現在有什麼權利去嫉妒、在意?我是那麼沒品的人嗎?」
「可是……你就沒有想過跟項鵬離婚後,可以跟Ben復合嗎?」
「想都沒想過!」這次換她翻白眼了。「離婚的事,已經耗盡了我全部的心力,我哪有空想那些!再說,我跟項鵬離婚,不表示我不愛他,只是我沒辦法再跟他繼續生活下去……」
「你不會到現在還愛那個傢伙吧?」她無法置信。
緗綾沉默地閉起眼,美好的菱唇上浮出一抹微帶苦澀的笑意。
「感情的事,如果能隨人控制,世間男女就不會因愛而發愁發苦,也沒有酒人愁腸,化作相思淚那種話。不用替我擔心了,表姊,我會好好的。」
「你……」玫君久久說不出話來,最後她輕喟出聲。
是呀,感情如果能隨人控制……可這樣的感情,恐怕也不值得詩人歌詠、讚頌了。愛情令人著迷的地方,就在於它的無法把握。明明想要放下,卻魂牽夢縈,糾結纏繞;明知那是座煉獄,卻仍往下跳。
自己也是過來人呀,能苛責緗綾的癡嗎?
隨她吧。注視著表妹脆弱卻也堅強的神情,玫君知道她能做的,僅是默默祝福她,盡己所能的支持她就夠了。
coo
緗綾回娘家住的期間所設計的幾款首飾,得到鎮金店的青睞,受邀前去台灣為新品宣傳。
若若跟她是第一次到台灣,飛機抵達中正機場,緗綾既要忙著推行李車、照看若若,又要四處尋找前來接機的人,一時慌亂下,竟把兒子弄丟了,正當她心急如焚,發現若若是看到Ben,一時興奮把他當成項鵬了。
在這種情況下看到Ben,是緗綾從未想過的,Ben顯然也很意外。前塵往事在兩人交會的目光中倏忽而過,她在他眼裡看不到怨恨,知道他已經走出她曾帶給他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