緗綾善體人意的發現,低聲又問:「還有其他事困擾你嗎?」
抬起的眸光和妻子眼中的柔情相遇,項鵬悶在心中的重重愁鬱忍不住爆發出來。
「好不容易爭取到紐約一位新銳服裝設計師的產品,沒想到在這裡成了滯銷貨。我想讓飾品公司的規模擴大,希望能跟服裝結合,可是不成功。」
「項鵬,你從媽那裡接手飾品公司不過一年,不用太躁急。這次的損失金額大嗎?」
「還好。」
「既然是公司能承受的範圍,別太放在心上。」
「可是,」他激動了起來,眼神陰鬱,「我聽那個……反正就是他,最近在進行一個可締造十億英鎊以上利潤的企策案!我不但沒賺到錢,還虧了幾十萬美金,我越想就越氣!難道我真的不如他嗎?他還比我小兩歲,做任何事卻都比我成功!」
「別氣,別氣……」緗綾造聲安撫他,暗暗心痛。
幾十萬美金?她得設計幾套珠寶,才賺得到這個利潤呀!
雖說公司負擔得起這樣的損失,可是……唉!多說也無益。
「我相信只要我們努力,一定賺得回來。」
「可是……」他欲言又止,向來璨如煙火的眼眸裡盈滿不確定。「緗綾,」他艱澀地開口,「你會不會後悔嫁給我?」
「項鵬,你在胡拉什麼!」她好氣復好笑,「我愛你呀,難道你不愛我嗎?」
「我當然愛你!」他熱切地說。
「這不就得了!」她拍拍他。
「可是……我可能一輩子無法給你……Ben可以給你的那種奢華的生活……」他沉痛地說出心中的愁悒。
「我並不需要什麼奢華生活。只要能跟你在一塊,即使是粗茶淡飯,對我也像是美食仙撰。項鵬,你不需要去跟他比較,因為我心裡只有你,不管他再怎麼成功都不關我的事。」
「緗綾……」聽見她這麼說,項鵬心裡的不安化成泡沫消失,他抱住妻子,看著她懷裡的兒子,胸臆間一陣熱烈的情潮翻湧,激起了萬丈雄心。「你相信我,雖然現在有點不順,但將來我一定能超越他!緗綾,你等著瞧吧!」
「好。」她笑著吻住他,只要能讓他開朗起來,隨便他吧。
「到時候我買成打的音樂盒賠你……」
緗綾知道他是變相地為摔壞音樂盒而道歉,微笑地說:「不是賠我,是賠咱們的兒子。」
項鵬看著兒子,神情越發地柔和;忽然,他黑幽幽的眸光直視向緗綾。
「對不起,我不該摔壞它。」
「摔都摔壞了。我們誰都不要提了,好嗎?」
「真的不生我的氣?」
「不會。」
定定地注視著她良久;那眸光似要探索她腦中某個思緒般的看進她瞳眸裡。最後,像是滿意了,他抱住她,嘴唇需索地吻住她。
緗綾閉起眼,在丈夫的熱吻下微微喘息。身體為之發熱發燙,卻礙於產後身體仍未復原,無法纖解。然而,熱情外表下的內心卻是一片寒涼,腦子裡驀然浮現項鵬的奶奶說過的話。
「……項鵬像他爺爺。如果他一直生活順遂、意氣飛揚,他不會去猜忌你。然而,一旦生活稍稍不順,我擔心他會像他爺爺那樣犯起疑心病……」
心坎裡竄起冰冷的寒風,會被奶奶說中嗎?
可她愛他呀。既然選擇了,就是無怨無悔……
第八章
「蕭太太,若若不舒服,我們給了他定量噴霧劑仍沒有改善……」
「我馬上到。」掛上幼稚園園長的電話,緗綾把正在進行鑲嵌的貴重珠寶鎖進保險箱,拿了皮包,急急忙忙地出門,一路上心情忐忑,擔心著愛子的狀況。
氣喘是一種慢性粘膜下呼吸道發炎的疾病,在工業化發達的國家,氣喘的盛行率高達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而且有越來越多的趨勢。若若三個月大時,因感冒去看醫生,被診斷出有氣喘病。醫生說,這是一般兒童常有的症狀,通常在成年後會痊癒,只要減少過敏原,小心照顧,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話雖這麼講,可若若每次只要感冒,氣喘便會格外嚴重。以往緗綾除了在學期間因上課的關係必須把愛兒交給到府照顧的保母看護外,都親自哺育,在她小心的看顧下,若若的氣喘病一直得到控制。
大學畢業後,她在家裡辟了個工作室從事珠寶設計工作,並聘請保母到家裡看顧若若。可若若年紀越大,越粘人,擔心他會闖進工作室裡搗蛋,緗綾和丈夫商量過後,將四歲的若若送到附近的幼稚園。她還不放心地將若若治氣喘病的噴劑交給幼稚園園長,以防萬一。
兩個月來,若若的適應情況都很好,沒想到今天會忽然氣喘發作,連藥物治療都無效,讓緗綾心急如焚。
她趕到幼稚園時,發現若若有間歇性的呼吸困難、喘鳴、胸悶。以及咳嗽這些病狀。他因生理上的不舒服而哭鬧得厲害,將一張小臉都哭得發青了。緗綾見情況不對,急忙送他到醫院,找主治醫生。
醫生立刻施予必要的急救措施,等若若的氣喘症狀緩解後,已是半小時後的事了。
「這是感冒引發的氣喘。蕭太太,若若有發燒的症狀,氣喘的情況仍很嚴重,我建議他留在醫院察。」
「好。」緗綾急得六神無主,只能聽任醫生安排。
項鵬到紐約去了,要好幾天才回來,緗綾考慮著是否要打電話告訴他這件事,最後還是作罷。
最近這些日子來,項鵬為生意上的事焦頭爛額。有幾筆投資,緗綾勸他罷手,他卻固執己見,使得原本穩定成長的飾品公司也受到連累,資金有些短細。
緗綾不清楚情況有多嚴重,項鵬告訴她,這次去紐約是為了談妥一筆大生意,若進行順利,他們不但可以渡過難關,還能賺進豐厚的利潤。
但她想要的,從來不是賺錢,尤其是此刻,她好希望丈夫能陪在她身邊,她就不會如此慌亂,不知所措。
緗綾有種哭泣的衝動,但身為母親,她沒有脆弱悲傷的權利,只能堅強起來。
她也考慮過要打電話給項鵬的祖母,可自從兩年前項鵬的祖父過世後,老婦人在深受打擊下,身體並不硬朗,她不想讓她擔心。
現在只有靠自己了。
雖這麼想,緗綾的眼淚仍忍不住落了下來,著若疲累睡去的蒼白小臉在她的視線下顯得模糊。
她可憐的孩子,緗綾的心房像一隻無形的手用力掐住,好難受。
這樣的煎熬什麼時候才可以結柬?孩子,快點好起來吧。
緗綾的祈禱並沒有靈驗,若若因為支氣管發炎,使得氣喘更嚴重,被送進加護病房,兩天後,狀況才穩定下來。
這時候的她、已是心力交瘁,在若若睡著後,她讓特別護士照顧他,打算回家洗個澡,整理幾件衣物再過來。
時間是夜十點左右,緗綾回到位於十六區的家。這一帶是巴黎著名的高級住宅區,白天會來打掃、煮飯的管家已經下班,華麗寬敞的房子此刻應該是空無一人。
所以,當緗綾開門進來,聽見屋子居然有某種奇怪的聲音,空氣裡混雜著未及散逸掉的酒液和香水的味道,不由渾身一僵。
那是——
交錯的喘息和呻吟似有若無的傳來,緗綾感到頭度發麻,不需費力就能想像出是怎麼回事了。
這種聲音對她這樣的已婚婦女並不陌生,尤其是有項鵬這麼熱情的丈夫,夜夜春育是常事,在他的索求下,她總是無法自主的逸出嬌吟。然而,一旦這種聲音不是由自己發出來,聽在耳裡便有種格外刺耳、驚悸的感覺。
循著聲音走進屋內,緗綾發現聲音是從主臥室半敞的門內傳來,思緒更形混亂。
怎麼可能?
不樣的感覺籠罩向她,緗綾的兩腿忽然沉重得像鉛塊,舉步艱難。她有種想逃的衝動,至於為何要逃,她並不確定,只是驚恐地瞪視著那道門,彷彿裡面正蟄伏著可怕的怪物,等在那裡要傷害她。
逃吧……只要不進去,就傷害不了她。但真的傷不了她嗎?因疑心而起的焦慮比任何利刃都要傷人。她咬緊牙關,終究還是走進主臥室。
服前的畫面引發了她最激烈的情緒!
震驚、不信、憤怒、羞辱、悲痛……如山洪爆發,從受傷的眼眸,緊澀的喉頭飛沖而出。
淒厲的叫聲尖銳地迴盪在室內,彷彿可以撕裂人的耳膜,扯痛人的靈魂,正在床上翻雲覆雨的兩人被這叫聲嚇得跳起。
項鵬從渾噩中驚醒過來,那刀刃般的聲音仍在凌遲他的聽覺。他緊蹙起兩道眉,意識仍很模糊,但當身上的女人的臉孔進入大腦的視覺區,他見鬼似的推開她,一陣劇烈的痛楚門在腦際,就像有一千個小人同時拿錘子打他。
「噢!」他發出痛苦的呼號。
「蕭項鵬,你怎麼對得起我!」
那從受傷的靈魂發出的淒啞叫聲,激起了一陣驚駭竄遍他全身,緗綾悲憤欲絕的狂亂表情瞬間佔據了他的視覺,項鵬體內的酒意全醒,有種世界末日來臨的絕望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