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總算到了。」
什麼叫總算到了!蔡萬億壯碩的身軀如火箭般衝過去,「你這死小子竟敢碰我的女兒!」
但在他的拳頭揮上孟夏英俊的下巴前,被逸駿給阻止。
「爸,您冷靜點!」
「叫我怎麼冷靜?都是你引狼入室,給我閃遠點,不然我連你一塊揍!」
「要揍人也得等事情弄清楚再揍啊!」
雖然也想加入扁人的行列,然而孟夏剛才的話,以及他事先以電話通知他的舉動,都讓向來做事謀定而後動的逸駿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你還嫌這樣……」蔡萬億氣紅了一雙眼,一手比向床上,咆哮如雷,「不夠清楚嗎?難道要看到蘋蘋被這傢伙……那個那個你才會清楚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逸駿翻瞪了一下眼,納悶自己怎會攪進這一池渾水中。
氣怒地瞪向始作俑者,發現孟夏僅是擋在依蘋瑟縮在毯子下的嬌軀前,除了眼中仍有末褪的激情外,臉皮連抖一下都沒有,鎮定得讓人懷疑。
「至少也要讓蘋蘋換上適當的衣服,我們再來討論這件事。」他按捺下滿腔的怒氣和疑惑,試著說服父親。
儘管有萬般的不情願,但顧及掌上明珠薄嫩的臉皮,蔡萬億怒哼一聲,轉向門口。
「你們都給我出來,除了依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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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屬於依蘋使用的四樓起居室有著女性化的浪漫雅致風格,但此刻的氣氛非但浪漫不起來,還令人感到窒息。
蔡家父子和孟夏各據一方對峙著。
像是存心要滅敵人威風,蔡萬億沒讓孟夏回客房換下浴袍,而以一種逮到現行犯的苛刻眼光監視著他。
從那雙怒氣沖沖、殺氣騰騰的炯炯黑眸裡不難看出他心中的怒火有多狂烈,如果眼光可以殺人的話,孟夏早被他如火箭炮般能量的眼神擊得灰飛煙滅了。
相對於他的怒氣,另一端的孟夏雖然只穿著單薄的浴袍,但氣定神閒的模樣彷彿此刻是盛裝打扮出席宴會般自在,安謐、高雅的氣質有種使人靜定下來的力量,反而讓對方的氣憤顯得荒謬。
觀察到這點的逸駿,思緒越來越明朗了。
將從接到孟夏的電話,到趕回家逮到他跟依蘋上床的這段經過重頭想一遍,領悟到這一切全都是——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他以指控的語氣詰問多年的好友。
孟夏微微勾起嘴角,還來不及答話,便被蔡萬億給搶白。
「逸駿,你說什麼呀!他當然是故意的,他……」
「爸,你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嗎?」逸駿直率地對父親道,「孟夏是故意讓我們發現他跟依蘋的事。」
「我知道他是故意,他……」像是發現到哪裡不對勁,蔡萬億猛地閉上嘴巴,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以一種驚疑不定的眼神瞪視著孟夏。
「應該沒有一個意圖犯罪的人會事先通知警察他何時何地犯案,好讓人逮個正著吧!」
意圖犯罪?警察?
孟夏有種口吐白沬的衝動,說得好像他是罪犯,他們父子是警察似的!他不滿的瞪著逸駿。
後者像是沒看到似的,繼續道:「除非他需要目擊證人,陷自己入罪。」
「可是沒道理呀。」蔡萬億越聽越狐疑。
「雖然我還不曉得他為何這麼做,但可以確定他跟依蘋恐怕是早就在一起了。」
「你是說他們……」蔡萬億眼中殺人似的怒火再次朝孟夏飆高,氣憤的站起身衝到他面前,揪住他浴袍,「小子,你跟我女兒……你到底對我女兒做了什麼!」
「爸!」受不了只要事情跟依蘋有關,父親便會失去理智、抓狂起來的衝動,逸駿急急忙忙地拉開他。「您冷靜一點!我不是說過嗎?就算要揍人,也得等事情弄清楚後再說嘛!」
「還不夠清楚呀,他……」
「您先別氣,讓我跟他談。」把氣呼呼的老爸安置在離孟夏最遠的沙發上坐好,逸駿雙手交叉在胸前,目光冷峻的射向好友。
「你跟我妹妹什麼時候成為情人的?」
「什麼時候?」孟夏堅毅的嘴唇苦澀的垂下,眼裡有抹壓抑極深的委屈。
「到底多久了?」逸駿在心裡推敲了起來,「是因為這樣依蘋才拒絕書綸,不願嫁給他?」
孟夏乖戾地抿緊嘴巴。
「還要更早?是在依蘋跟程羲訂婚後?」
見他連拳頭都握了起來,全身緊繃著,逸駿低低呻吟了起來。
「別告訴我,在依蘋滿二十歲之前你們就……」
「什麼?!你在我女兒……」蔡萬億再度抓狂,幸虧逸駿眼明手快地阻止他,否則又要衝向孟夏問罪了。
「孟夏,你就把一切都招了吧,這不是你的目的嗎?在依蘋決定自己可以露面前,我跟爸得弄清楚你們兩個交往多久了,進行到什麼程度,才能決定要怎麼做。」
「那是很久的事了……」綠眸幽遠沉鬱的凝視著某個點,語氣充滿感歎。
看到父親被「很久」兩個字刺激得直噴鼻息,逸駿趕緊道:「再久的事也要說。」
「事情得從四年前的那個夏天說起……」低嘎的聲音顯得滄涼,帶著壓抑的情感泣訴著一段被淹沒在時光裡、罕為人知的刻骨銘心。
第二章
四年前的那個夏天,十六歲的依蘋甫從高中畢業,經由推甄得到大部分學子爭相擠破頭想進入的國立大學的入學資格。
過完暑假就要成為大學生的她,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不應該再像只翅膀硬不起來的雛鳥躲在父兄的羽翼下,而該朝獨立自主的大學生生涯邁進,於是在早餐時向父兄提出她的獨立大計。
「我決定要搭公車去勘查學校環境。」
「搭公車?」蔡萬億一臉狐疑,他有大半輩子沒試過那玩意兒了,女兒怎麼突然有雅興想搭公車?
「你不會。」毅駿懶洋洋地從報紙上抬起頭睇妹妹一眼,語氣裡沒有絲毫的不屑,只是陳述事實。
依蘋得意地揚起唇,「我會!我已經跟同學打聽好,從北投到公館要搭什麼車。我先搭公車到士林,再換二八O或二九O,就可以到了。」
「你沒搭過公車。」慢條斯理的翻過一張經濟日報,逸駿這次甚至懶得再看她了。
提到她的傷心事了!
她都沒臉跟同學說從來沒搭過公車,從小到大,不管去哪裡總有人接送,坐遍世界各國名車,就是從沒搭過公車,說出來只怕會笑掉人家的大牙。
「凡事總有第一次嘛。」她不氣餒的回答。
「蘋蘋呀,爸爸覺得不太妥當耶。外頭壞人這麼多,你又長得這麼可愛,萬一被人綁架怎麼辦?」
瞪視著父親憂心的臉容,依蘋沒好氣地回道:「沒有人會因為可愛被綁架!」
「怎麼沒有?你小時候……」
「爸,那不是因為我可愛好不好?」雖然很不願意看到父親臉上出現充滿罪惡感的歉疚,但為了獨立的大計,她還是不得不說。「是因為您太有錢了。而且這樁未成功的綁架事件是發生在十年前,我不再是那個六歲、沒有自我保護能力的小女孩。爸,您不能老因為這件小意外就杯弓蛇影,擔心我再被人綁架而過度保護我,這麼做是妨礙女兒成長獨立,等於折斷我的翅膀,讓我一輩子只能關在金籠裡當只金絲雀:水遠學不會飛翔,甚至連生活能力都沒有,需要仰人鼻息才能存活!」
好大的一頂帽子壓下喔。
蔡萬億的表情垮了下來,事情有這麼嚴重嗎?
「蘋蘋,你這麼說很傷爸的心喔!」逸駿放下報紙,嚴肅的黑眸朝妹妹瞪去。「爸爸也是因為太愛你了,才會這麼保護你,卻被說成妨礙你成長獨立,折斷你的翅膀,讓你連生活能力都沒有……這是當女兒的該說的話嗎?」
「對不起嘛。」她可憐兮兮的眨著水氣迷離的眼眸,吸了吸鼻子。「我知道自己說那樣的話很過分,可是人家真的好想獨立,不想再依賴你們了。」
「可是蘋蘋,爸爸跟哥哥都很願意給你靠啊!」蔡萬億惶恐地道,就擔心女兒不肯依靠了。
「可是人家不想當株柔弱的菟絲花嘛!」依蘋嘟嘴投進父親懷裡撒嬌,「我只是想跟一般大學生一樣,自己搭公車上下學,這麼小小的心願並不過分啊。爸,您讓我搭公車嘛。」
「呃……」
「拜託啦,我親愛的可愛的爸比……」
女兒都用這麼嬌嗲、甜蜜的聲音喊他「親愛的可愛的爸比」了,他還能說什麼!
蔡萬億歎了口氣。「那爸爸跟哥哥陪你搭公車……」
依蘋聞言差點從父親懷裡摔出去,尤其想像到兩個穿著范倫鐵諾西裝的老少帥哥一左一右陪她搭公車的情形,頓時覺得頭皮發麻。
察覺女兒可愛的小臉微微扭曲著,蔡萬億退而求其次地修正為——「讓林嫂陪你……」
愛女的表情還是一樣難看哩,他只好沉痛地再修正為——「好吧,那就找書雅、孟琳和曉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