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月回以一臉無辜,低聲催促:「關兄直說吧。這件事不僅關係到何蓮卿的性命,也關係到莽國的陰謀。關兄顯然是除了何蓮卿外,對整樁事件最瞭解的人,有義務稟報皇上知曉,讓聖意做最後裁奪。」
這頂帽子扣下來,關寧只好先把自己知道的部分簡要說明一遍,聽得眾人皆呼不可思議。
「蓮卿的母親也太狠毒了,不但把女兒推入火坑,還用這種歹毒的辦法害人!」續日忿忿不平道,「幸好皇上還在練金童神功。」
皇帝聞言,不由暗呼僥倖,一顆心怦怦直跳。儘管不確定百日情蠱是否真那麼歹毒。
「據好意的說法,百日情蠱越近百日,毒性越強。冰心近日來情緒起伏頗大,今日又目睹好意之死,受到極大的刺激,可能是因此而引發情蠱提早反噬,否則情蠱隱伏體內是難以診察的。我數次診脈,也只能覺察出她脈象有異,冷熱失調,卻對情蠱束手無策。」關寧的語音沉重。
「依照關兄所言,何蓮卿不就沒有救了嗎?除非……」戴月看向皇帝,後者趕緊把頭別開,心裡嘀咕著,就算我想救,滿朝文武百官肯讓我救嗎?
「我可以救她。」關寧卻無此困擾。
「怎麼救?」戴月明知故問。
「承受情蠱之毒。」
「你瘋了呀!」皇帝大大不以為然,「你剛才不是說,她體內的情蠱會釋放出毒素,在交合過程中,侵入男體的經脈,累積一段期間,便足以奪人性命,你還要……」
「金童神功有百毒不侵的功效。情蠱之毒雖然歹毒,但我自信只要每次交合之後,運用神功排毒,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關寧鎮靜的說。
「你說的交合是……」皇帝臉色鐵青,「那怎麼可以!何蓮卿是朕的昭儀,朕不許你跟她做那種事!」
「皇上,救人要緊呀。」續日勸道。
「可用這種方法,朕豈不是綠雲罩頂了!」
「皇上又不是第一次……」
「什麼!」
「沒啦。」續日陪笑臉,「我是說,皇上大仁大義,有天下人所不及的寬廣胸襟,必然不忍心見一名身世淒涼的無辜弱女子香消玉殞吧?與其留著個死昭儀,倒不如見她活蹦亂跳地得到幸福。何況你又不可能像關師兄那麼愛她,願意為救她冒生命危險……」
「話不能這麼說。朕不想她死,但朕也不想吃虧呀!」
「吃虧就是佔便宜嘛。」續日柔聲勸道,「你都肯成全朝哥哥、翕哥哥了,為何這次不肯幫關師兄呢?」
「這怎麼可以混為一談!」皇帝氣惱的說,恨恨的瞪視關寧,「你太過分了,嘴上勸朕不得迷戀女色,私底下卻對朕的昭儀……」
「我與冰心相識在三年之前。」關寧一臉愧色,「我以為可以忘了她,祝福她與皇上白頭偕老,可是冰心……她不是能輕易讓人忘記的人。皇上若以此責怪臣,臣無話可說,但冰心是無辜的。」
到了這地步,關寧仍要護著心上人,皇帝不禁心軟。
瞧出這點的續日,暗暗偷笑,表情卻很嚴肅。
「皇上心腸最好了,一定不忍心怪他們的。我看這樣好了,關師兄不如帶蓮卿住進定國公府。家母醫術超群,說不定對蠱毒會有其他辦法可解。即使不能,也能在關師兄驅毒之時,予以照料。加上家父這樣的絕世高手護法,關師兄更不可能有性命之憂了。」
「不會太打擾了嗎?」
「關兄這麼說就不對了!」戴月熱情的道,「國師與家父乃是至交,金童神功還是兩人合力創出來的,關兄既習了金童神功,家父等於是你半個師父,師徒之間,豈說得上打擾!」
「戴兄……」關寧向來平靜的眼神洩漏出罕見的激動,戴月肯在這緊要關頭出手相挺,他是感激的。
「關兄就別跟我們客氣了。」戴月心裡真正想說的是,別給他來個秋後算賬,他就阿彌陀佛了。
「我明白了。」關寧若有所悟地點著頭。
「就這麼決定了。」續日開朗的說。
可有人卻開朗不起來,氣得頰鼓鼓的。
「朕都還沒有答應,你們就談了起來,太不把朕放在眼裡了吧!」
續日無辜的睜著明眸,「我以為皇上大人大量,應該沒問題才是。」
「哼哼!」
「皇上。」
她只得嗲起嗓音哄他。「蓮卿真的好可憐的。算來,她的不幸,我們都要負責任的。當年她的親爹若沒有為了救我婆婆而死,她與她娘就不會被查坦爾擄去,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不幸了……」
「那是唐夫人該負的責任,跟朕沒關係吧?」皇帝眼露質疑。
「話不能這麼說呀。」續日圓滑道,「其實查坦爾一直都善待她們母女,如果查坦爾現在還活著,蓮卿如今還貴為冰心郡主,被人捧在掌心裡疼著,又何需變成何蓮卿,慘遭親娘出賣呢?所以她今日的不幸,是因為失去了查坦爾這麼疼寵她的父親呀。而查坦爾之所以會死,是皇上派了家父為帥,到石林關指揮唐家父子作戰,所以歸根究柢,皇上也該為她的不幸負責呀!」
這番強詞奪理說得皇帝頭昏腦脹,一時間想不出其他話來辯駁。
「好啦,皇上人最好了,就成全他們啦。」續日繼續發揮魅力,「看在我的分上,拜託嘛!」
「可是……」皇帝仍感猶豫,「這事要是傳出去像話嗎?」
「皇上不是說過,要天下人怎麼想,天下人自會怎麼想嘛!」續日甜甜道,以眼神向兄長示意,戴月立即上前進言。
「只要皇上願意,對外當然有別的說詞。冰心苑裡的宮女好音突然發瘋,何昭儀不堪受此刺激,當夜便香消玉殞,世上便再無何蓮卿此人了!」
「這……」
「這個說法好。連御醫都說蓮卿寒熱交迫,命不長久了。皇上,你答應嘛。」續日眨著睫毛撒嬌。
皇帝著實難以消受,只好點頭。
「我就知道皇上最好了!」她歡喜之餘,不吝惜的稱讚他。
皇帝歎了口氣,他再好,她還不是嫁給別人。目光幽幽的轉開,落向關寧。
他還穿著先前的袍子,衣上渲染著暗紅色的血漬,那是在抱何蓮卿時,染上的好意的血。
這使得皇帝聯想到一件事,「你袖子上的海棠,是蓮卿繡的吧?」
「是。」關寧不敢隱瞞。
心裡有朵憂鬱散開,皇帝不滿的說:「那她也要幫朕在袖子上繡上海棠喔。」
眾人不由詫異,人家活不活得成還不一定,皇帝卻斤斤計較這種小事。
續日沒好氣的道:「我幫你繡行不行?」
「你會嗎?」皇帝懷疑的問。
他不知朝陽公主除了拿刀弄槍外,還會拈繡花針呀。
「你!」續日一時氣結,不過,她真的不會。
御書房裡響起戴月嘲弄的嗤笑,很快引起其他人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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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高燒下,一場隱密卻隆重的婚禮在定國公的主持下完成。
一對新人被送進洞房,蓋頭紅巾被掀開,新房裡的有情人默默相對。
混合著欣悅、興奮的柔情充斥在彼此眼裡、心上,冰心在夫君熱情的眼光注視下頭腦發暈,害羞的阻止他伸來解她衣帶的手。
「能跟你結為夫妻,我已經很滿足了,你不必冒著危險跟我……」她的聲音、神情裡,都有著濃濃的憂慮。
「就算再危險,也不會超過我可能失去你而活不下去的危險吧?」他低沉的聲音蘊滿濃情,聽得冰心心頭好溫暖。
「你……」
「我愛你,冰心。我要你好好活著跟我在一起,不想再有遺憾了。」他抵著她的額,情意款款的眼眸堅定的注視她。「如果三年前我便瞭解到,未來的人生若沒有你同行,生便無可歡,當時我便帶你走,就不會害你受這麼多苦了。對不起,冰心,你不知道我有多懊悔……」
「噓!」纖白的小指揉開他眉間的緊蹙,冰心眼中有著對他的疼惜,「只要你在我身邊,什麼苦我都忘了。何況你為我做的夠多了。戴月告訴我,你寫了信給太后,請求她照顧我的家人。謝謝你,我……」
「噓!」
他溫柔的拭去她眼睫間滲出的淚。「我們之間還需要謝嗎?你放心好了,莽國那邊以為你已經死了,桑顏卡邦不至於對查坦爾的家屬不利。從今天起,你不是何蓮卿,也不再是冰心郡主,是我唯一的至愛——冰心。」
至愛……
那要令人融化的蜜語冉冉在冰心方寸間飄著,她全身虛軟的靠著夫君強健的懷抱,濕潤的眸光裡閃漾著萬丈的熱情與甜蜜的愛意,櫻唇像朵花蕾似的為他開放。
「嗯,我以後只是冰心,為你活著的冰心。」
「冰心……」
他胸口一熱,情不自禁的俯身吻住她。
那香軟的唇舌裡有股清甜,帶著全心的信任偎依著他。關寧感到熱血沸騰,覺得人生裡再沒有比此刻更滿足了。他擁著他的新娘,即使她身懷情蠱之毒,即使他沒有把握全身而退,但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