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首先,我對貴族公主沒那個意思;再來,我一點都不想被招贅。四位還是回去動貴峒主打消主意吧。」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先前被斥退的老四忍不住再度發火。
「我敬酒、罰酒都不吃。姑且不論本少俠在江湖中的顯赫名聲和我個人意願,就說家父乃堂堂的武林第一奇才天鳳公子,他豈有讓獨子被人招贅的道理!就算我願意,家父也決計不肯。」四人都聽過天鳳公子的大名,病漢黎魑稀疏的眉頭不由得蹙起,心裡暗歎峒主還真托付了個不可能的任對給他們。但為了癡心的公主,只能明知不可為而為,咬牙苦幹下去。「是不是只要令尊同意,趙少俠就願意了?」
對於他臉上凝重的表情,趙珞著實忐忑了一下。隨即頗有自信的揚起自認為迷人的嘲弄笑容。別說他親愛的父親大人不可能答應讓獨子入贅,以他的個性在沒有徵求過獨子的意願前更不可能替他訂下婚事,故而他大可放下一百二十個心。
「婚姻大事,總得要受父母之命嘛。」他朝四人笑咪咪的點頭。「不過我得提醒四位,蜀道之難難如上青天,有天下第一高手坐鎮的岷山想攀登更是困難,成行之前,還請三思!」「不勞趙少快叮囑,我四人心中有數。」說完,黎魑不再浪費口舌,朝趙珞拱拱手,領著三名兄弟退去。
趙珞望著他們絕塵而去的身影倒有些意外,但想想,黎魑是個聰明人,在奈何不了他的情況下,轉而另想對策也在情理之中。
他放心的打算去尋他的衣褲穿上,頸背寒毛突然豎起,一股詭異到極點的陰毒寒勁自左方襲來,他想也不想的使出家傳的烈陽掌迎戰。
兩道人影快速交換,趙珞感覺到對方的氣勁冰寒襲體,身手詭異莫測,但自信可以應付。沒想到十數招後左掌竟被對方的指勁點了一下,在針般的刺疼之後,隨即感覺到一股刁鑽至極的冰寒鑽進血脈。吃驚之下,他含怒揮出右掌,掌風掃中對手,聽見一聲悶哼.對方快速後退。趙珞正打算乘勝追擊,之前感應到的冰寒之氣與體內的烈陽真氣遭遇,寒氣意轉為炙人的火焰在經脈裡焚燒。他不信邪的忍著烈火焚燒的痛苦,催發功力,卻猶如火上添油,助長了那股灼熱。挨不住經脈受焚的痛楚,他當機立斷的散盡功力。奇異的是,沿著手少陰心經延燒的火焰跟著平息,但他的苦難還沒有結束,因為那股火焰竟在冷卻之後,由原來的冰寒之氣取代,迅速沿著經脈擴散。趙珞又驚又怒,急忙封住膻中的要穴極泉,將凝成針刺的寒意鎖在極泉以下的左臂經脈裡。他忍住左臂的冰麻,知道自己遭了暗算。對手必然是將毒針暗藏在指甲裡,趁他不當時,以毒針刺傷他掌心。有了這番領悟後,他凝神看向被他擊退有五、六步遠的對手,想知道究竟是何方的歹毒人物。月光映照出一張沒有血色的容顏,尖瘦的三角臉,五官出奇的清靈,一雙眉目細細長長,迸射出森冷的陰沉光芒瞅視向他。
「我與閣下素未謀面,何以暗下毒手?」
從掌心的少府穴鑽進體內的冰寒勁氣,分明是一種前所未見的奇毒。趙珞想不通這人為何會在一照面就不按江湖規矩對他下這種毒手,兩人之間難道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嗎?可那張臉分明陌生得緊,他肯定沒見過。
那人將雙唇抿得極緊,眼裡的寒芒陰惻惻的射向趙珞。就在他以為對方不可能回答時,他忽地掀了掀嘴巴,逸出尖細高亢的聲音。
「毒閻羅。」
趙珞倏的瞪大眼。三年前閻羅堂被洞庭君家剿滅的同時,江湖中又出現了個以閻羅為名稱的組織。據他瞭解,此閻羅與彼閻羅八竿子打不著,雖然也有接殺人的買賣,但最主要的營生還是只吃黑。當時他心裡還挺鄙夷該組織拾人牙慧,就沒有比閻羅更好的名稱嗎?非叫十殿閻羅,怎麼不叫十方屠夫、十分兇手、十足刺客……
手臂上鑽入骨內的奇痛倒是讓他想怒罵對方十足無恥!這毒閻羅據說是十殿閻羅中最狡猾、難以應付的一位。他善於使毒,中毒者必死無疑。
想到這裡,他就恨不得揪住對方的衣領,逼他要解藥。
「對方出多少錢買我的人頭?」他冷冷的問。自知是上前沒有足以讓十殿閻羅出手搶奪的財貨,是以斷定毒閻羅必是收了買命錢來要他的命。
毒閻羅冷淡的掀了掀薄唇,似在嘲弄。
「你很值錢嗎?」他偏了偏頭問,表情有種詭異的無邪。「可惜我不知道除了我外,有人對你的命感興趣。」
趙珞聽了一怔,「這就奇怪了,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要找我麻煩?」「你叫氣死閻王不是嗎?更不該的是,十天前你在長安附近救了姓鄧的一族人。」一抹恍然飛過趙珞眼中,他頓時好氣復好笑。
「對鄧家下毒的人原來是你。所謂醫者父母心,我於基人道施手援救,乃是習醫之人的本分,你為這種理由殺我,太沒道理。」
「我下毒,你解毒,擺明是跟我扛上。」他飄忽的道。
「我並不知道下毒的人是你,怎麼叫作跟你槓上?」
「知道是我,你就不救人嗎?他嘲弄的反問。
「還是會救。」趙珞答得坦率。心知道事無法善了,遂不再多費唇舌。「看來你是不可能把解藥給我了。」
「你既叫氣死閻王,何必要我的解藥呢?相信你必然可以自己解毒。」
聽出他語氣裡的幸災樂禍,趙珞不由得有氣,虎目裡的光芒大盛,一縷無形的殺機籠罩向毒閻羅,使得後者機警的退開。
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趙珞的武功及醫術都在江湖中頗富盛名,被譽為年輕高手輩中的第一位。毒閻羅之前與他對掌時,領教了名聞天下的烈陽掌,此時被震傷的五臟六腑正受一股烈焰煎熬,急於覓地療傷,當然不可能與他硬碰硬。
他揚起一陣輕笑,腳尖一點,向後飄退,黑暗中傳來他越去越遠的聲音。「此毒名喚『冰焰』、是我從苗疆蠱蟲冰蠶體內提煉出來栽培的變種。我倒想知道天鳳公子名震天下的烈陽神功是不是足以克制它。」趙珞僵立原地,困在手臂裡的冰焰像要衝破極泉穴往心脈竄入。眼前最好的方法是斬斷受傷的手臂以絕後患,然而趙珞豈肯這麼做。在好強心的驅使下,他盤腿坐在原地,不信深厚的烈陽神功制不住這怪毒。只是當陽剛的內力與冰焰交接,詭異的冰焰即由冰寒轉為烈火,吸收著他的內力,衝破極泉勢如破竹般的進攻心脈。
他大驚失色的散去功力,焚燒著內腑的烈焰轉為冰冷的寒氣往前進逼。趙珞只覺得體內的經脈似要被寒氣結凍成冰,一寸一寸的逼向跳動的胸口,四肢百脈僵冷的無法動彈,連帶著無法抵抗夜裡的寒氣,向來強健的身軀簌簌顫抖的向前倒去。
第三章
「喂喂喂,快醒呀!」
什麼聲音在叫喚他?
那清脆如百靈鳥般悅耳的聲音究竟是什麼?
他想開口告訴那道聲音他不叫喂喂喂,頂多只能叫喂喂,因為他的姓和名加起來只有兩個字,不是三個字。然而,體內那股冰寒不只侵襲了他的四肢,連牙齒都凍得上下牙直打架,嘴唇更是顫抖個不停,他納悶全身上下除了腦子外,是否還有不被寒氣佔領的區域。
「咦,難道外公的藥沒效?」
百靈鳥的喃喃自語提醒了他,年初離家時,父親塞了瓶親手調配的大還丹在他行囊裡,他一顆都沒用呢。怎麼把那種好東西給忘了?想到這裡,趙珞忽然感覺到股奇異的暖流在胸腹間流淌,包裹住心脈不讓詭異的寒氣侵入,同時間,幾乎失去感覺的雙臂上傳來一陣刺麻疼痛,那是血液開始流通時皮膚會有的反應。
他全身振奮了起來,顯然有人不斷的揉搓他雙臂,促使他僵冷的身體不再麻木。這表示肆虐著體內經脈的怪毒並沒有他想像的致命。
「喂,究竟要怎樣才能讓你醒過來?」
趙珞的欣喜沒維持多久就被臉上的一陣刺痛給取代。是誰狠心摧殘他俊帥出塵的臉皮?趙珞趕忙撐開眼睛,想看清楚劊子手。
進人眼簾的物體顯得模糊,他重新凝聚視力,不遠處的溫暖火光照出一張肉餅?呃,不是,是圓滾滾的臉才對。那兩隻炯炯有神瞪視他的黑白分明眼眸閃過一抹刺目的驚喜光芒。「太好了,太好了!」
這張臉對他其實沒有那麼陌生,如果沒記錯的話,不久前兩人曾打過照面,只是沒想到自己意會被她所救。
他蠕動僵硬的嘴巴,勉強從喉頭擠出耳語般的聲音,「我昏迷多久了?」幸好舞妍貼得他極近,一字不差的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