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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岳盈

  「你想說什麼,良玉?」

  她輕輕搖了搖頭,幽怨地歎息,「你不會想聽的。」

  「不,只要是你說的話,我都會聽的。」他對自己先前的粗魯感到歉疚。

  「好,我告訴你,可是我要你保持一顆開明的心,不要先下任何結論,先把它當成一則故事來聽吧!」

  「好。」

  在獲得齊康的保證後,良玉幽幽地道出了她的夢,和在天津城的奇遇,最後,她掏出繫在頸間的翠玉觀音給齊康看。

  齊康伸手接過觀音玉墜,不知怎地,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竄入他的心靡。

  「這隻玉觀音是骨董店的張老闆家傳之物,在十幾年前出土時,它是跟著張老闆的一位先人埋在一起的。」

  「他的先人是誰?」齊康顫聲問出心中雖想知道,但又盼望良玉不要道出的問題。

  「他叫張允文。」

  齊康震動了一下,臉色變得慘白。

  「在距今約五百多年前,張家是天津一帶的大富人家,剛娶親不久的張允文揮別妻子、父母到北京應試,臨行之前,他親自將這隻玉墜掛在妻子李貞宜頸上。他向愛妻保證,一放榜就回家和她相守;誰知道就在放榜當天,他的妻子被人所殺,他回來時只看到沒有生命的嬌妻……」良玉的眼中盈滿淚水,撫著胸前的翠玉觀音,感受著允文的悲傷。

  「是誰殺了她的?」齊康咬牙切齒地問。

  「我不知道,也沒人知道。允文終其一生都在尋找殺妻兇手,可是一直沒找著。」

  「不……」胸口的疼痛讓齊康也忍不住滴下淚來。

  「你瞧,這玉觀音的頸子上有道血痕,聽說是貞宜遇害那晚,她流出來的血滲進去的。」

  齊康捧著墜子一看,果然見到血痕。

  「這跟你、我又有什麼關係?」他沙啞地苦笑出聲。

  「齊康,你還不明瞭嗎?那就是我們的前世,是我一直作著那個可怕噩夢的原因,也是我們一見鍾情的緣故。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我初見到你時,腦中的確出現貞宜和允文在天後宮首次見面的情景。後來你在車上吻了我,我又看見他們兩人洞房花燭夜的景象。這一切都讓我肯定自己就是貞宜轉世,而你就是允文。」

  「就算這一切都是真的又如何?」齊康激動地抓住她的雙肩。天知道,他有多麼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在他的內心深處,並不願記起前生那段曾深刻傷害他的慘痛記憶,因為那會再度提醒他失去至愛的痛苦。

  「良玉,你不該再想這件事了,不管我們前世是不是夫妻,我都已經愛上你了,上輩子的事就不要想它了,今生我會好好愛你的。」

  「我知道你會愛我,可是……」她閉上眼睛,想從渾沌的腦中厘出頭緒來。「那個夢一直纏著我,讓我忍不住懷疑,那兇手是否也跟著我們來了?我以前作噩夢時從來沒感到害怕過,可是這次卻怕得打電話向你求救。還有,我在機場時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我覺得他就在某處……看著我。」

  「良玉,別說了。」齊康忍不住打起冷顫來,「我不會讓他傷害你的。」他咬牙切齒地發誓,「絕不准任何人傷害你一根寒毛,我會保護你的,良玉,我發誓,我一定會逮到那惡魔。」

  「我知道。」她輕歎了口氣,倚入他懷中。「你一定會抓到他的,我知道,這次你一定辦得到。」

  「良玉……」他擁緊她,害怕地會從懷裡消失。

  兩人擁抱了良久,恐懼的成分早已被一股原始的慾望所替代。

  齊康真實地感受到懷中的軟玉溫香,心中蠢動的慾念正催促著他採取行動,可是作祟的道德觀卻警告他切莫趁人之危。

  他怎能在良玉遭受恐懼侵擾時,佔她便宜?

  可是她這麼柔軟、溫馴,就算是聖人也會動心的,更何況他根本不是聖人。

  正當他的慾望和理智在做拉鋸戰時,良玉適時地打了個不雅的呵欠。

  「把話說出來後,我覺得好過多了。齊康,我胭了,想睡覺。」她傭懶地賴在他身上。

  「睡覺?」他的眼睛興奮地發著光。

  「嗯,你要不要留下來陪我?」

  「陪你?」他全身的骨頭都酥了,整個人飄飄欲仙的,好色的眼睛瞪向她的領口,開始以眼神剝她的衣服。

  良玉被他瞪得全身灼熱,拉緊衣領嬌嗔道:「只是陪我而已,不可以有妄想。」

  「你要我睡沙發呀?」他的臉垮了下來。

  「不必,我的床很大,而且我相信你。」她天真地回他一笑,毫不避嫌地拉著他進臥房。

  淺粉紅色、飾著玫瑰圖案的壁紙,將這間六坪大小的臥室妝點得浪漫極了。櫸木的床頭櫃上都是旅遊和藝文類的書籍,齊康隨意地抽出一本來看。

  「你都是看這種書呀?」他瞄了一眼封面,是侯文詠的《親愛的老婆》。

  「很棒的散文喔,既浪漫又多情,你看過了沒?」

  他翻了翻白眼,彷彿在說:我怎麼可能看這種書!

  「我覺得每個男人和女人都應該看這本書,這樣,你就能以樂觀的心境去品嚐戀愛和婚姻。侯文詠這個人很了不起的,既是醫生又是作家,他的老婆雅麗也很棒,他們的生活哲學很值得學習。」瞧她一臉的熱誠,分明就是在告訴他一定得看這本書。

  齊康佯裝不懂地搖搖頭,隨意翻了幾頁就打算把書塞回原處,可是書在中途就被良玉給截了下來。

  「我覺得你應該看。」

  「為什麼?」他不解地蹙起眉頭。

  「因為我要你看嘛!」良玉嬌媚地橫了他一眼,眼中多出一份嚮往。「人家記得前世的你好浪漫喔,我們就像沈三白和芸娘那樣,過得好有文化,鶼鰈情深的,所以你非看這本書不可。」

  「沈三白和芸娘是誰呀?」他偏了偏頭,覺得這名字似曾相識,可就是想不起來。

  「哎呀,你不會連《浮生六記》都記不得了吧?高中課本裡有的喔!沈三白就是沈復,芸娘是他的妻子。」

  齊康終於記起來了,不悅地撇撇嘴,「千萬不要像他們才好,兩人後來分手了,結局很悲慘的。我看這本書還是別看的好。」說完,他又把書往床頭櫃放。

  良玉及時握住他拿書的手。

  「可是人家侯氏夫婦可過得很幸福。不管啦,我一定要你看。」她柔媚地向他靠過來,溫暖的呼吸輕吐在他臉上,讓他忘記反駁。

  「你把書帶回去看,好不好?」她的櫻唇微微地顫抖著,越來越接近他飢渴的嘴。

  彷彿被催眠般,齊康不由自主地點著頭,終於,四片唇相接,「啵」的一聲隨即分開,齊康有種受騙上當的感覺。

  「太好了,我們睡覺吧!」良玉歡呼道。

  望著心上人雀躍地準備上床,他陷入哭笑不得的茫然中。

  「齊康,我這裡沒有男人的睡衣,怎麼辦?」良玉憂慮地說,隨即異想天開地加了一句:「你要不要穿我的?」

  齊康驚恐地搖著雙手,「我穿這樣睡就行了。」

  「可是這樣子衣服會縐的。」

  「那怎麼辦?對了,我把衣服脫了不就行了。」他的臉上綻出一抹邪笑。

  「你要脫衣服?」她一臉的興味盎然,倒教齊康不好意思起來。

  「喂,女人,別這麼看著我。」他漲紅了臉。

  「怎麼了?明明是你自己說要脫衣服的。」她不依地嚷嚷,可是眼光一遇上齊康眼中的熱烈,立刻心如擊鼓般地怦怦狂跳著。她閉上嘴,乖乖上床,將被子蓋在身上。

  齊康搖頭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釋然還是失望。他將房裡的主燈關上,只留下床頭的小燈,然後將外套和襯衫都脫下,在解下長褲時,他猶豫了一下,不過,一想到明天早上也不知道是否來得及回家換衣服,他還是毅然地脫了下來,免得穿著縐巴巴的長褲去上班。

  當他躺在床的另一邊時,良玉竟然自動地投人他懷中,枕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我可以這樣抱著你嗎?」她嬌羞地問。

  齊康不情願地點頭答應。

  良玉依附著他的身體,溫暖的體熱像一張安全的網般罩住她,沒多久,她就像個酣睡在父母懷裡的小女娃般,沉沉地陷入夢鄉。

  可是齊康卻睡不著,不只是因為懷中的軟玉溫香嚴重干擾了他的睡眠神經,還有先前良玉所說的話,仍然深深地困擾著他。

  她的噩夢?前世今生?還有兇手?雜沓而來的思緒亂紛紛地在他的腦海裡翻滾。

  良玉所夢見的刺向喉嚨乾淨俐落的一刀,會跟近來所發生的單身女子命案有關嗎?夢裡的兇手會跟現實中的兇手同一個人嗎?難道他前世還害他們不夠,今生又跟來窮攪和?

  齊康自嘲地搖了搖頭,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竟然相信了良玉的夢話。可是那明明不是夢話,因為他的確也看見了。自身的體驗讓他不得不相信,他就是那個因為失去妻子而心碎的張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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