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遙遠、又非渺茫的相思呀,他到底要她怎麼做,才肯明確的給她答案?
在靜儀反覆地想心事時,奕麒的車子停在一家餐廳前,早在她失神的這段期間,他利用等紅綠燈時,撥電話跟餐廳訂好了位。
將車開到天母,見靜儀沉默一直不語,他也沒有開口,直到抵達目的地,才回過頭對她說:「這裡的瑞士菜非常的道地,除了起司火鍋、布根地火鍋及巧克力鍋外,新推出來的歐洲燉鍋料理也很不錯。」
「嗯。」靜儀沒吃過瑞土菜,但在報章雜誌上看過,倒有興趣嘗鮮。然而,現在最困擾她的,不是吃什麼菜的問題,而是如何把睡在她腿上的沛沛叫醒,且不讓沒睡飽的他哭得呼天搶地。
像是察覺到她的困擾,奕麒將鑰匙交給泊車的小弟打開後座車門,微笑的探進頭。
「還沒醒嗎?」
「我還沒叫他呢,沛沛要是睡眠不足,哭叫聲足以把屋頂掀翻,到時候,我真的沒臉待在餐廳。」她苦惱的道。
「我來抱他好了。」見靜儀眼中仍有疑慮,奕麒唇上的笑弧揚得重局。「放心好了,這裡的巧克力鍋很快的會讓他自動醒過來。」
他伸手將優在她腿上的沛沛抱起,那一舉之力充滿勇士般的豪情。雖然早在動物園時就看過他抱沛沛,靜儀見他舉重若輕的英姿,仍然感到佩服。
沛沛在他們走進餐廳時,微微睜開眼眸,奕麒低頭對他輕聲道:「叔叔請你吃巧克力,要不要醒過來?」
沛沛失焦的眼光緩緩的聚集,尤其是在聞到巧克力鍋所散發出來的醇郁香味,高挺的鼻子動了動,眼皮忽然有力的彈起,眼神頓時炯亮起來。
奕麒唇上的笑意更深,將那具嬌小的身子安置在侍者拉開的椅子上。
「好吃的巧克力等一下就來喔。」之前訂餐時,奕麒便預先點了一客巧克力鍋,所以在他和靜儀點餐時,侍者先將巧克力鍋送上來。
他叉了一塊蘋果,沾上鍋中的巧克力,吹涼後餵進沛沛等待的小嘴,見他臉上煥發出享用美食的光彩,心裡跟著盈滿喜悅。
他無疑的會是個好父親,靜儀在心裡想著。目光注視著他餵食沛沛時臉上柔和的線條,耳朵則聽著他哄著沛沛的輕聲細語,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充分感受到他男性的溫柔,胸臆間頓時有抹激動的情潮沸沸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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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溫柔還不僅針對沛沛,用餐時,不時以充滿眷寵
的眼神照看著她,彷彿她在他心裡亦佔有重要的地位。
當侍者送上他們點的起司火鍋和布根地火鍋時,他耐心的為她示範吃法,服侍她用餐,讓她有種被人捧在手心裡呵疼的感覺。
起司火鍋的吃法比較簡單,店家已經將湯頭調理好,只要以麵包塊、肉片、水果等火鍋料沾著充滿濃濃的起司味與酒香的湯頭,便可以送進嘴裡了。
布根地火鍋則較麻煩,將油在鍋中燒熱後,再分別將準備好的食材放進去油炸,吃時可沾取喜歡的醬汁食用。
靜儀發現剛炸起的肉塊鮮嫩可口,明蝦的味這酥脆鮮美,而這些都是奕麒親手為她料理的,一眼暖流不斷的在她體內循環,讓她貪婪的以目光追逐他,無言的渴求著他的溫柔,希望時間就在這刻停住,只因為此刻是這麼美好,美好得讓她害怕轉瞬間就會消失。
然而時間是不會因為人們的希望就停止轉動的,再美好的時光、令人不捨的盛宴,終有結束的時候。當三人吃飽喝足,時針指到了八點半,奕麒結完帳後,便送他們回家。
回程中;當然少不了沛沛的吵鬧聲。他快樂的唱著歌,忽然,他停了下來,以一種嚴肅的語氣對奕麒道:「叔叔,謝謝你。」
奕麒嚇了一跳,像是沒料到他會突然說這種話,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但他很快回過神,剛毅的嘴角揚起一抹清淺的笑意,投向車內後照鏡的視線盈滿溫暖。
「不客氣。」他輕聲回道,同時感受到靜儀溫郁的眼眸正朝他投過來,平靜的心情頓起波濤。
老實說,他現在的心境仍很混亂,而這混亂是源於對靜儀的心思弄不明白的緣故。
理智上要他把話說清楚,如果靜儀與沛沛的父親仍有情感上的糾纏,他應該斬斷情絲,不再對她存有妄想,雖然這個決定令他痛徹心扉,卻是唯一正確的路。
感情上,他則是猶豫難決,不曉得該怎麼開口。這反將他拖進痛苦的深淵,該斷斷不了,該續又續不成,這種糾結矛盾,無疑是苦了自己呀。
到底該怎做?
奕麒困擾著,腦子裡一片混亂,而在混亂中,車於已回到陳家大門,奕麒將車停下來,不打算開過去。
「時間不平了,我就不過去。」他注視著前方,聲音輕柔的迴響在車廂裡。
「喔,好。」靜儀顯然有些意外,但沒有勉強他。
她笨拙的想對他說什麼,喉頭卻緊澀得發不出聲音來,至少該有一聲謝謝,或再見巴。
奕麒下車為他們開門,在沛沛熱情的道別吻後,他站在大門外目送他們安全的進屋裡。
隔著黑暗的庭院,他感覺到遠遠的地方有雙眼眸在望著他,那雙眼睛充滿依戀和哀傷,像一首無聲的情歌在呼喚著他。
奕麒緊握著貼在大腿上的拳頭,阻止自己不顧一切的想要按響門鈴,衝進有著他渴望的人兒的房子裡。
他知道自己不能回應,因為一旦回應後,禁錮在理智門牆裡的情感就再也收不回來了,而那是他所不允許的。
愛情的本身顧然沒有對錯,然而,會傷害人的愛絕對不在他的允許下。除非他確定靜儀的身心是自由的,否則不管會如何自苦,他都不打算伸手去取不屬於他的情感。
然而,情感若是被控制,就不是真情感了。
奕麒苦笑的領悟到這點,腳步踉蹌的回到車內,不敢再看向黑暗之後的那情意款款的眼眸,發動引擎,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八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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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式長窗在奕麒身後關上,也將宴會廳裡的熱鬧隔在窗內。
他信步走到和西廂相連的長廊,冰冷刺骨的空氣撲面而來。
來自西伯利亞的大陸冷氣團正籠罩台灣,位於陽明山的傅家大宅,氣溫比山下低上好幾度。尤其是夜晚,風兒更加肆虐,就像此刻正呼嘯過中庭花樹的冰冷寒風,無情且直接的吹進沒有牆面阻隔的長廊;如刀鋒般刮得人肌膚生疼。
奕麒沒有因此而退回廳內,對他而言,寒流並不可怕,比較難以面對的是內心的沉鬱。
他挺立風中,任陣陣的旋風帶著無法抵擋的低溫撩起他的發、擦過他身上的西裝、鑽進他打著領中的襯衫、羊毛內衣,刺進皮膚。
彷彿還賺冰冷的感覺不夠,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將寒冷的空氣吸進肺部,以緩和心中的煩躁。
但那股煩躁是連西伯利亞的冷氣團也冷凍不了的,想她的心情依然火熱。
有人曾這麼說:相思是求不得,還要再求;想不得,偏偏要想;要不得,仍然還想要;念不得,卻仍要念。
這跟他懸念靜儀的心情是一樣的。刻意不去想她還是磨滅不了她的存在;刻意想要忘記,她的一顰一笑已附入骨血,讓人不想也難。
結果是,明明覺悟到這樣下去,對自己只有百般的酸楚,理智卻勝不過情濃。如果人的一生一世只有一次刻骨銘心的愛戀,他只能心碎的承認靜儀就是唯一撩動他心的女人。
為何對她心動,如今巳尋不到確切的原由,只知道對她的思念,一如暗夜裡伺機出動的魅影,每每趁他一個不留神,便潛進他腦中盤根不放。越想驅離。心情便越是煩躁,越是煩躁焦的,思緒便越是混亂,讓他一籌莫展。
即使來到這樣熱鬧的宴會,一波波寒暄的人潮將他圍繞,那夜兩人分手,她隔著前庭注視他的眼光——儘管,那僅是一種感覺,他並沒有真正看到她在看他,那份感覺卻如火錯般烙印進記憶深處,時時追索著要他去同想,時時懇求著他的回顧,胸腔裡每每升起一抹激動的情潮沸沸揚揚,那是自幽深的心穴裡噴湧出來的,一下子就把他用理性壓抑住的情感堤防給沖毀,不顧一切的想念著她。
想她,念她,愛她!痛苦的領悟,絕望的想見她,這股渴望足足壓抑了有二天。
該去找她問個明白,只有這樣,方能斷絕他的痛苦抑或是,開啟他更深刻的絕望?
奕麒的理智迷失在混亂的情緒中,再也找不到方向。
該怎麼做,能怎麼做,要怎麼做OK。
望向深寂幽暗的中庭,風兒無情的肆虐著庭樹,播撼了脆弱的枝葉,正如他不堪蹂躪的心牆,一塊一塊的崩塌,禁錮的愛再不是理智的城牆可以阻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