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話……他彆扭得說不出口,索性讓酸辣的情緒竄向眼睫,宣洩積壓了好幾個小時的不滿。
「呃……」仙仙被他瞪得心慌意亂。
必須要承認自己很膽小,不是那種敢在老虎嘴邊拔毛的勇士,既然人家不想說,沒必要強迫對方解釋,反正……她知不知道都沒關係。
「如果沒別的事……」她悄悄收拾桌上的筆記本和鉛筆,準備落跑。
「我看到你。」他不情願地開口。
「看到我?」表面上的意思她懂啦,但仙仙完全不明白這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是何用意。
令她更困擾的是,衛景桓那雙先前還凶狠地瞪視她的眼睛裡蒙上迷惑的陰影。
仙仙很難將「迷惑」這種字眼與衛景桓畫上等號。
他給她的印象太過強勢,是那種很清楚自己要什麼便能得到的天之驕子。這樣的人不應該迷惑,也不會迷惑。
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在她鬆口氣的同時,衛景桓卻無法用相同的邏輯勸服自己。
彷彿陷身在濃霧裡,不但分不清楚東南西北,連自己在想什麼都不能夠掌握。
當仙仙離開座位去化妝室時,衛景桓失去了追尋的目標,也失去了應付身邊的鶯鶯燕燕的耐心。隨便找了個借口離席,他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間,換穿輕便的休閒服,卻在不意間從窗口捕捉到她孤獨的身影,腳步自有主張地跟了來。
等他發現自己做了什麼時,人已經來到涼亭了。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經驗,一時間也想不明白,衛景桓期盼地看向仙仙,或許她能幫他理清楚。
「你不是問我怎會在這裡嗎?」他坦率地回答,「我從寢室的窗口看到你,便在這裡了。」
「你跟蹤我?」仙仙喊道,眼中閃著惱怒。
「不算跟蹤。」他收緊下顎。
「然後?」
「我就在這了。」
廢話,
問題是,你在這裡做什麼?!
仙仙懊惱地瞪視他,沒好氣地說:「今天是你的相親宴,你幹嘛跑回房間,又跑到這裡來?男主角跑掉了,要教那些女主角怎麼辦?」
「我的女主角在這裡。」衝口而出之後,衛景桓怔住了,像是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說出這種話。
仙仙則從最初的驚嚇恢復過來,見他攢額蹙眉,好像也被自己的話嚇到,不禁覺得委屈。
「你不要亂開玩笑!」她氣惱地喊道。「我不是你的女主角,她們全在大廳裡等著你……」
「你不是來相親的嗎?」
瞧他問得多理直氣壯,好像今天來參加壽宴的未婚小姐,都是為了跟他相親!
仙仙才不想如他所願的承認呢!
「就算是,相親的對象也不是你。」
「什麼?!」衛景桓鷹眉倒豎,俊眸冒火。「不是我,是誰?」
「反正不是你!代表宮家跟你相親的人是玫馨表姊!跟她一比,我跟玫璇表姊都成了不起眼的小花。照我舅媽的說法,你這位人人爭著要的乘龍快婿是不可能看上我們的,不過衛家的宴會裡群英齊聚,玫璇表姊說,就算漏掉你這尾黃金魚,還有一整池的魚可以釣,我們不稀罕你!」
聽自己被人用魚來比喻,衛景桓好氣又好笑,還說不稀罕他,簡直不可原諒!
「你不稀罕我沒關係,只要我稀罕你就成了。」他陰惻惻地說。
「什麼意思?」仙仙被他嘴角掛的冷笑笑得毛骨悚然。
「如果我當場宣佈,選中你當我的新娘,後果會怎樣?」
仙仙倒抽口冷氣,後果當然是不堪設想。
就算沒被前來相親的名媛們眼裡的妒火給燒死,苟延殘喘地回到家,玫馨表姊也不會放過她!
即使僥倖過得了玫馨表姊那關,宮家人的數落一定會不留情地落到她頭上,到時候她會被掃地出門,流落在外餐風宿露,成了沒人理會的小可憐,只有玫璇會瞞著家人暗中接濟她,情況說有多慘便有多慘!
沒想到他會這樣陷害她,仙仙氣得全身發抖。難道衛景桓想報復她上次不小心撞見他跟別人親熱?
「別開玩笑了!」她忍住一肚子怒火,輕聲細語地試著說服他。「玫馨表姊很仰慕你,其他條件優秀的名媛也對你意亂情迷,你不應該讓她們失望……」
「我管她們失不失望!」對她一再將他推給別人,衛景桓怒火狂燒。「她們不過是我為了讓爺爺高興,勉強自己參與演出的這場相親鬧劇的龍套角色!我沒義務為了不讓她們失望而委屈自己!」
這種話他也說得出口!
仙仙為所有前來相親的名媛感到不值,更為自己的處境憂慮。
「就算是這樣,也別因為生我的氣,拿我當炮灰呀!」
「我是生你的氣……」他一字一字地從齒縫裡擠出,事實上,她的每句話都讓他氣炸了!
說他開玩笑便算了——雖然他最初是有幾分玩笑的性質,還想把其他女人塞給他,認為他看上她,是拿她當炮灰,她就這麼不將他放在心上?!
想到自己為她做的許多莫名其妙的事,衛景桓便覺得嘔,至少在他釐清楚心中因她而起的混亂前,絕不讓她置身事外!
「但也是認真的!」
「不會吧?」仙仙哭喪著臉,「你應該不是那種小氣的人。就算我不小心撞見你跟別人親熱,對你說話又不客氣,不必用這種方式報復我,這可是關係到我的終身幸福……」
「我不是報復你!」
有人會因為被撞見那種事,氣得想娶對方來報復嗎?
衛景桓對她的邏輯感到不可思議。
而且只在乎自己的終身幸福,沒想過這件事也關係到他的終身幸福嗎?
「好啦,我知道你只是氣我,我跟你道歉,你饒了我吧!」
越說越過分了!但氣到盡頭,衛景桓反而冷靜下來,冷銳的目光注視仙仙,發現她閃躲的眼神裡有著脆弱和驚慌,心頭的火氣稍稍消退。
她還是個未解世事的少女,如何能明白成年男子的心情!
何況他的心情……連自己都搞不清楚。
怔怔地瞧著她粉頰上玫瑰紅的色澤擴散向修長的頸項,漫進圓領洋裝理,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某種渴望流竄在體內,從兩人最初的那眼便折磨他。
什麼原因讓他沒有伸手擷取她的甜美?
他清楚自己的魅力,只要他願意,這朵還含著苞的花兒會為他綻放美麗,他卻遲疑著,一再放過她。
仙仙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感覺到他的眼光一會兒冰冷得如寒流來襲,一會兒灼熱得似要焚燒起來。但不管是冰冷還是灼熱,她都難以消受,心情亂紛紛。
他究竟想幹嘛?
仙仙心裡埋怨歸埋怨,臉上仍設法擠出笑容,「你大人有大量,肯定不會跟我計較。剛才的話都是開玩笑的吧?像你這樣迷人的男子,定然早有知心的女友,那天我看到的那位小姐……」
「只是個投懷送抱讓我打發時間的玩具,你不要把她想得太重要……」他知道她說的人是誰,聲音平板地回答。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仙仙呼吸一窒,無法相信那麼熱烈的擁抱和親吻,對他只是打發時間!她霍地站起身,怒視他。「我明明看見……」
「你太純真了。」他不在意地說,「只是你情我願的慾望遊戲,沒你想的浪漫。她不過是個小明星,想藉由討好我,達到成名的目的。」
「可是……」算了,跟這種換女人像換衣服般隨便的花花公子講再多不過是浪費口水罷了!
仙仙心灰意冷地領悟到這點,轉身想走,腳步還來不及往前邁,腰部一緊,整個人跌進衛景桓的懷抱。
「你想幹什麼?!」她氣惱地打人,卻被衛景桓制住。
他不想她離開,至少在他釐清楚對她的感覺前,她必須留下來。
「沒經過我的允許,便畫了我,是侵犯我的肖像權。」他胡亂找了個理由。
「什麼?」仙仙不敢置信,就為這種原因不讓她走?!
還說她是他的女主角,根本是騙人、騙人、騙人!
「我撕給你總可以了吧!」她氣得頭暈腦脹,手忙腳亂地從皮包裡找出筆記本,翻找那一頁。
「那是你的心血,怎麼可以隨便給人?!」他隨便講講,她就想撕下來,根本不當他……的畫像一回事!
「你到底想怎樣?」仙仙困惑地嚷道,「說我侵犯肖像權的人是你,要我不要隨便把心血給人的也是你。要我怎麼做,你才高興?」
要他高興還不容易!衛景桓狡獪地一笑。
「只要賠償我的損失,一切好談。」
「你有什麼損失?!」仙仙瞪大眼睛,氣憤使得她忘記自己正坐在他腿上,不客氣地用手戳他的胸口。「別說只是隨手畫出的素描,就算是幅巨型油畫,我也沒必要賠償你什麼!反正我又不打算用來謀利!」
「誰曉得呢!」衛景桓摩挲著冒出鬍渣的下顎,冷涼的語氣裡有著恫嚇意味。「你不是在畫插畫嗎?說不定我的律師會認為你有可能把我的肖像拿來賣錢,損害到我的權益,把你告上法庭。到時候宮家人知道你背著他們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