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呃……」
「你要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別勉強自己。」
話說得那麼體貼,可是那雙鷹眼為什麼還銳利地盯著人瞧呢?
儘管心裡有些不滿,佳音嘴上仍客氣地回道:「如果你願意不追問下去,我會很感激。」
「如果我追問,你會願意告訴我嗎?」他探問,眼中帶著笑意。
這人還真不懂什麼叫適可而止呀!
佳音無奈地歎著氣搖頭。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話。我剛才……是在想你……說的事。雖然沒看過你坐在吧檯附近,卻看過你上樓的背影。就這樣……」
聽完她吞吞吐吐的解釋,田歆雖然知道她有所隱瞞,卻沒有追問下去,也無需問下去。
男性的直覺告訴他,佳音之所以會瞪著他發呆,絕對不只像她說的那樣。一個女人那樣看男人,只有一個理由:即是||被他吸引了!
這個意念激起他心頭一陣狂喜,嘴角無法自抑地揚起。
「真不曉得我們怎會說到這裡來!」佳音心裡可沒有跟他一樣的感覺,額角甚至微微生疼,微風般的低語也帶著濃濃的困惑與挫折。
「我們剛才談到你的演奏,你對我會注意到客人的反應感到懷疑……」他好心地提醒她。
「是我多心了……」思緒接回先前的談話,佳音一時間腦子還有些混亂,她花了十幾秒鐘才整理出頭緒來。「畢竟……你根本沒必要說這種謊言討好我。我想是因為……彈琴時,太專心了,雖然偶爾可以感覺到有些客人會專心聆聽我的演奏,但多數客人不都專注於美食美酒及閒談,只把現場的鋼琴演奏當成背景音樂嗎?」
「為你而來的人,絕對不會把你的演奏當背景音樂。」田歆嘟嚷道,方正的下顎抽緊。
想到沐仁先前跟他提的有關一些客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上餐廳來既非享用美食,也不是為了美酒,而是來看佳音,便令他胸腹之間一陣悶悶的。
「你說什麼?」佳音沒聽清楚他的話,好奇地探問。
「沒……事!」他藉著啜飲威士卡來掩飾心中的不快,並釐清思路。「這裡終究不是音樂廳,客人的反應你就不必太在意了。」
「我沒有在意呀。」她澄澈的美眸中反映出率直來,「雖然有時候客人隨興點的曲子很令人傷腦筋,超出我會的範圍,還要麻煩白經理去幫我找譜,我還是很珍惜這份彈琴的工作。」
「你喜歡就好。不過,在這裡彈琴,會不會影響到你的功課?」田歆知道佳音還在大學唸書。
「怎麼會?這份工作不僅能讓我賺到溫飽,還提供練琴的機會,別的工作還做不到呢!」她笑意盈然的杏眸裡閃著一股對這份工作的喜愛和熱誠。
「那就好。我只是擔心你每次彈完琴回家會太晚,路上……」
「您放心。以前我朋友會來接我,現在有秀雄……」佳音沒心機地說「秀雄!」溫雅的男中音驟然拉高、變冷,也將沉淪在享受著兩人閒話家常情境中的佳音的理智給喚回現實。
她畏縮了一下,猛然覺悟到從進到包廂裡後,她就一直被田歆牽著鼻子走,以至於話題越扯越遠,都忘了拜訪他的目的了。
直到提起秀雄。
從那張鐵青的臉,她光用小指頭想也知道他聽到這名字後,心情有多麼不好,顯然白經理已經跟他提過秀雄了,所以他才會這麼不高興吧!
佳音當然想不到讓田歆不悅的還有其他原因,只是單純的想要化解他對秀雄的怒氣。
「相信白經理跟您提過了……」她囁嚅地開口。
「他是提了。」田歆以一種沒有溫度的聲音回答,黑眸裡的表情莫測高測,讓佳音更加忐忑。
「這件事都是我不好,希望你不要怪罪其他人……」她著急地說。
「據我所知,是那個叫秀雄的小子取錯了酒,跟其他人並沒有關係。」絲般滑的冷靜聲音裡有種克制住的冰冷凶狠,聽得佳音憂喜參半。
喜的是,他會這麼說,就表示不怪其他人了。憂的卻是,他似乎對秀雄頗不諒解。這令她更加著急地想為他眼中的頭號罪人辯解。
「是這樣沒錯。可是秀雄不是……」
「你不必為他求情!男子漢大丈夫,自己做錯的事應該自己負責,讓個女人替他出面,是懦夫的行為!」洶湧的嫉妒使得田歆的語氣極盡尖酸,佳音雖然聽出了不對勁,只當他是在氣頭上。
「您誤會了。秀雄並不是不願意負責任,是我自己要替他出面,我……」
「那小子真的有膽,就教他自己面對我!」沒有站起身大吼,只有冰冷的陳述,田歆的氣勢驚人。
但就算感到畏懼,佳音也沒有退縮的餘地,只能鼓足勇氣面對他的怒火,聲音輕輕的問:「他出面,您就願意原諒他嗎?」
田歆不可思議地瞪視她,兩、三秒鐘後,暴躁的說:「那可是百年歷史的匈牙利TOKAJI!市價至少要兩萬美金,而且這樣的珍釀是有錢也買不到的,你教我要怎麼原諒他?」
這些她都懂,可是……她硬著頭皮開口:「我知道它很珍貴,但事情已經發生……」
「所以我就該自認倒楣,平白原諒一個糟蹋我好酒的臭小子?」
「不是平白的!」她極力想安撫他的不快,「白經理和我一位朋友都願意幫我們搜尋同品級的好酒做為賠償。只要您不追究秀雄的無心之過,我們不會讓您平白損失的!」
「你當那種酒有那麼好找嗎?你太天真了!」
「不管如何,總要試一試……」
「在你們嘗試時,我就該耐心等待,並原諒那個偷我的酒的小子……」他越想越不甘心。
「請不要用那個字!」佳音表情一沉,「秀雄只是拿錯,並不是有意偷您的酒!」
「都一樣!」她越是為何秀雄求情,越令他怒火高燒,「我是可以追究他的法律責任的……」
「請您不要……」佳音慌張了起來,「秀雄好不容易肯聽我的話,做點正經事,您這麼做會把他逼上絕路……」
「我管他……咦,你幹嘛一直護著那傢伙?難道你對他……」不願相信有這個可能性,他怒視著她,良久才丟下一句話,「那樣的男人有什麼好的!」
佳音困惑的眨著眼,隔了好幾秒的時間,一抹恍然大悟才逐漸從眼底深處升起。
「秀雄是我弟弟。」她好氣復好笑的澄清。
「你弟弟?」他眼中寫滿質疑。「你們又不同姓!」
「他是我的繼弟。」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他解釋,但他看起來似乎很在意這件事,如果說清楚能他比較好講話,她很願意講明白。
她乞求地看著他,悅耳的語音充滿誠懇。
「田先生,我真的不能坐視秀雄出事。他以前有點……叛逆,現在比較會想了,我才介紹他到酒鄉工作……再三個月他就要去服兵役,我不希望在此之前,他出任何事。田先生,拜託您原諒他,您的損失我一定會想辦法賠償的!」
知道何秀雄是佳音的弟弟後,胸中的不快奇異地煙消雲散。田歆沉默了一會,方回答:「我知道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怪他就是了。」
「真的嗎?」沒想到先前口氣還很硬的男人會突然軟化,佳音半信半疑。
「他是你弟弟,我不會跟他計較的。」他慷慨地道,但跟著遲疑了起來,「至於酒……」
「我一定會想法子賠您……」
「沒賠也沒關係。」
「一定要賠的!」他灼熱的眼神再度令她全身發熱,佳音低下眼睫,堅定的往下說:「除此之外,我很誠心的希望能彌補你失去所愛的名酒的傷痛,只要我做得到,您盡量開口都沒關係。」
「你確定?」
「請您不要懷疑我的心意。」她抬起眼,看進他閃動著異樣灼焰的眼眸,堅定地回答。
「那麼就以身相許吧。」
「什麼?」佳音不敢置信地跳起來。
第三章
「您是在開玩笑吧?」佳音戒備地瞪視他,傾盡所有的自制力才沒尖叫出聲。
「我……」田歆既懊惱著自己的衝動,也對她眼裡的驚慌很受傷。
就算他的求愛很突然,她也不要一副看到大野狼、想逃跑的樣子嘛!
「沒有惡意的……」機敏的頭腦絞盡腦汁地想為自己的衝動找出合理的解釋,無奈他腦子亂烘烘,一時之間只能支支吾吾地說:「我是……那個……」
「您是什麼意思?」佳音向來如春水般溫柔的眼眸凝結成寒冬裡河面的薄冰了。
別看她平時很好說話的樣子,一旦遇到自尊遭人踐踏,反彈之強毫不遜於脾氣剛硬的人。
「我誠心誠意的想要補償您,但不包括……」那些話太難啟齒了,她脹紅臉,一陣紅霧充滿她水氣瀰漫的眼眸,半晌才吞下喉頭的硬塊,哽咽的道:「您不能侮辱人!」
「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田歆慌張地起身,佳音立時嚇得倒退,跌進沙發裡,臉上佈滿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