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不要這樣……」碧兒為絳雪心疼得要命。小姐受了風寒,再加上這番打擊,看起來就要崩潰了。
「大少夫人,你快起來,老夫承受不起,我答應你就是了……」華大夫也幫忙攙起絳雪,卻見她突然暈倒了,嚇出一身冷汗。
這是怎麼回事?
大少夫人只要好好調養身體,延續香煙不是不可能的。
天啊!老爺、夫人若要怪罪下來,他要怎麼交代呀?
* * *
翟囅回來了,卻沒等到絳雪欣喜的迎接。此時,碧兒憂心地告訴他絳雪已經不吃不喝好幾天了,他才心急如焚地直奔他們的寢房。
「絳雪!」
「囅哥,你回來了……」絳雪費力地撐起身子,努力睜開哭得紅腫的雙眼,想仔細看清楚翟囅的面容。
聽到他焦急的聲音,她無法抑止的淚水又狂洩了。
「該死!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看著她凹陷的雙頰,翟囅心疼地將地摟進懷裡,她柔弱得似他一眨眼就要不見了,「臨行前你不是答應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嗎?為什麼瘦了這麼多?」老天!事情比碧兒形容得還嚴重許多。
「我想你……」她哽咽地說,身子抽動不停。
「我每天派人送回來的信,你沒收到嗎?」她怎能憔悴至此?!那對他最愛的明眸竟腫得像核桃!
她微微點了頭:「我有收到,但那樣還不夠,我只想看到你……像這樣偎在你的胸膛裡……」
「你可以寫信告訴我,為了你,我會連夜趕回來的。」
「不……」絳雪搖頭,「我不要你為了我荒廢正事。」她已經是個不孝的媳婦了,不能害他與她一起違背爹娘的冀望。
「那你就該聽話,好好照顧自己,三日後便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你這樣子怎麼當美麗的新嫁娘呢?」
絳雪驀地驚慌失色,懇求地望著他,期期艾艾地啟口:「別這樣快好嗎?再等等……」
「你還要我等?!」翟囅不由得揚聲,「你知道為了一個黃道吉日,我已經等多久了嗎?為什麼我覺得你一點都不期待我們的婚事?為什麼讓我覺得你已經不愛我了?」
「不!」她惶亂地驚叫,無法原諒自己給了他如此的錯覺,「我怎麼可能不愛你……我比誰都想嫁你為妻……」
「那就好好休息,三天後做我的妻子。」翟囅不容辯駁的語氣,意圖阻斷她所有不該存在的想法。
「不要這樣……囅哥,算我求你……」她哀戚地喚著他,用力眨去眼中的淚霧,想表現得堅強些,菱唇卻咬出一個傷口。她不能嫁給他,她不能夠這樣子嫁給他,她說過絕對不將自己的幸福建築在他人的不幸上,所以她不能害他……
「你這是做什麼?」翟囅趕緊扯起一方衣袖為她擦拭。
捉住她一隻小手,他抿起唇,頓生怒意,卻不知是氣她多些,還是惱恨自己。
每回求他,總為了別人;這是她首回替自己請求,所求之事卻教他錯愕心痛。
絳雪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語氣教人不安:「囅哥,我要你記住現在我說的話,一馬不配兩鞍、一女不嫁二夫,李絳雪生生世世都是你的女人……今生當不了你最稱職的妻子,但願來世再結連理枝……」
命運如此捉弄,教她無法懷有他的子嗣,她如何能厚顏地繼續強佔他的愛?他是翟家的長子,傳宗接代的使命與責任較二叔、小叔來得重,她怎能因為一己之私而害他對不起爹娘、愧對翟家的列祖列宗?
那是千古罪人啊!
既然不能與他長相廝守,活著只是痛苦。一顆心給了他,無法再愛別人了,若看他疼愛別的女人,她會受不了的,所以她只能選擇一個能永遠在他面前消失的方法……
「我沒有耐性等到來世,今生你就要是我的妻子!」翟囅心頭很不舒服。
他感覺得出她話語中道別的意味,她還是不肯說嗎?碧兒怕她會想不開,方才陪他趕來時已告訴他事情的始末。
知道她求死的意念,他差點昏厥過去。
她這麼柔弱,面對死亡時卻又果斷得不可思議。
「囅哥,不要逼我……」絳雪冰涼顫抖的小手撫上他陽剛的臉龐,多看他一眼,她的眼淚就要氾濫成災。
對他,她有太多的不捨,今日一別,再無時日相逢,她要努力將他的容貌牢牢地烙在腦海,記在心海,來生她還要尋到他,搶在任何女子之前與他訂下生生世世不滅不變的盟約,那時她還會求老天爺別再開玩笑,並給她一副健康的身體,她要和他有個幸福安樂的家……
「我沒有逼你,是你在逼我!」翟囅微瞇著眼。他已經知道癥結所在,現在他要的是她全心全意的信任與托付。
他做了這麼多,她應該相信他對她的愛足以抵銷她所有的懷疑、擔慮與害怕,她怎麼能以為她不在了,他還有餘力去愛別人,和其他女人生育子嗣呢?
她若走了,他的心魂必然跟隨,一個無心無魂的人只不過是行屍走肉。
他對她用情至深,深得連他也難以相信,他的一身冷漠是她融化的,是老天爺陰錯陽差地將她帶到他身邊,她的溫暖情意如朝陽,化開他深藏的憂鬱,讓他再也離不開她。
「這是什麼?」他陡地翻起枕頭,赫然發現藏在下方的是一把剪子,「你想用它做什麼?」他驚悸地問,受到震撼的心幾乎要躍出喉間。
「我……」絳雪瞪大眼望著他,頰色盡退成白。
「你想用它插入胸口嗎?你想結束自己的生命嗎?」翟囅用力喘氣,揚高的怒火卻教他無法平心靜氣,「我一直好愛你的名字,也知道你一向偏愛雪白色,可是我無法原諒你穿著一身白,胸口卻流出刺目血紅的樣子。絳雪、絳雪,我不要你像是染了一身血紅的白雪,你懂不懂?」
絳雪努力消化他的言語,頓曉他猜出她的心思,只能坦白說出:「我無法懷有翟家的子嗣……」遺憾和深深的悲意灌注心田,她再也無法肯定自己。
「不是不能!只是我們夫妻倆得比較努力而已,為什麼你凡事總要往不好的地方想?」他沒有訓斥華大夫,是明白錯不全在華大夫,因絳雪的性子就愛往死胡同裡鑽,所以就算華大夫事後再怎麼保證,她都聽不進去了。
「萬一我們怎麼努力仍是不成呢?要我在更加無法與你分離的情況下受你冷落嗎?」她幽幽地說,「爹娘也不會原諒我的……」就是因為想了好久卻惟有此途可走,她才會如此義無反顧。
「爹娘早就知道你的身體不好,他們不會為難你的,而我愛的只是李絳雪這個人,為她的溫柔與體貼而著迷,所以你不能生育又如何?翟家還有老二和老三,他們可以擔負起傳宗接代的責任,我們反而可以落得輕鬆快活。為什麼你不先問過我的意思,便擅自決定以此方式與我訣別呢?再晚一步,我是不是見不到你的人、聽不到你的聲音了?」他萬萬料想不到她對他的信賴與感情如此執著,寧願一死,也不願他背起無後的不孝罪名。
「囅哥……」絳雪悸撼不已,他的話語幾乎除去了她所有的不安與驚惶,「我不是……我沒有……」
「別再哭了……」翟囅剛毅的臉部線條在聽聞她的叫喚後便知她想通了,他細心地以手背揩除她的淚水,「哭成這樣,你的爹娘見了不知會有多擔心。說不定他們責怪下來就不將女兒嫁給我了!」
「爹娘?」聞言,絳雪好驚訝,一顆心被無形的力量拉扯著,不懂翟囅為何在此時提起遠在北方的父母。
知道爹娘不關心她,所以她並未修書回龍嘯堡告知即將成親一事。一度因為得不到爹娘的祝福而難過,雖然總是試著調適心情,但血濃於水的親情仍讓她割捨不下。
「女兒的終身大事,他們比誰都關心,你同我回北曜山莊後的所有生活瑣事,爹都派人告訴岳父、岳母了;我此趟外出其實是上龍嘯堡接他們來參加我們的婚禮,這是我給你的驚喜。」翟囅一口氣說完,知道一直期待親情溫暖的她一定會喜歡這份禮物。
絳雪淚眼朦朧,從他口中吐出的話語似乎總能教她心安。
她笑了,感激涕零地將他抱得好緊:「謝謝……」
「我們是夫妻,你幫我解開了與父母、手足間的誤會,身為丈夫的我也當除去你與雙親之間多年的隔閡。擦把臉吧,岳父、岳母知道你不吃不喝多日,已經快急昏頭了,這會兒已經叫碧兒拿著他們從北方帶來的珍貴藥材給你補身了。我猜你一定很想見見他們,好好感受他們呵護的溫暖與甜蜜吧,畢竟三天後你就要為人妻了!」他笑點了她紅通通的鼻頭一下,「我先出去了,記得幫我說好話哦。」她的心情平復了,他也安心了,因為她一個蹙眉都能教他揪心。